12. 周失其鹿,天下可逐
李秀怡看到這馬車的時候就覺得熟悉,聽到聲音便嘆了口氣:“果然是你!”
“當然是我!”桑闕跳下了車,說道:“我平時都騎馬,這次為了你才駕馬車來接你!”
見到李秀怡嘆氣,桑闕抬起下巴,頗為不爽道:“你看著有點失望??!我可是料到你應(yīng)該今日醒了,覺得你一醒肯定會去找那位夜先生,一早就在這里等你了!”
桑闕抖了抖身上的披風,故意搓了搓手暗示自己凍得不行。
李秀怡朝著街對面挑了挑眉毛道:“我家斜對面巷口的這家來客居,雖然沒有春興樓排場大,但也是汴京數(shù)一數(shù)二的酒樓。他家的烤鴨最是有名……你說你一直在等我,只是你身上這烤鴨的香味可是香的緊!”說著湊近桑闕聞了聞。
桑闕沒想到這么快被李秀怡揭穿,臉上一陣青白,只好撩起簾子說:“別聞了!你還想不要找夜先生了,快上車!等會他一壺酒下去,只怕他連話都說不清楚!”
李秀怡自然不會拒絕一個熟門熟路的車夫兼保鏢,一步就跨上了馬車坐定。
桑闕隨后也坐上了車,不客氣就挨著李秀怡坐下。
見李秀怡一路沒說話道:“怎么?你今日怎么話怎么少?”
“你怎知我平時話多?”
“見過幾次你跟在四哥后面,那個黏糊勁,可不是你今天這樣!”
李秀怡心下扶額,怎么自己當初像癩皮狗一樣盯著桑胤的事情,這汴京城還有誰不知道?
正尷尬地不知道如何回話。
見李秀怡還不說話,桑闕哼了一聲:“不過眼下四皇兄也沒空理你了吧!”
“哦……”李秀怡:真的假的,這也太好了吧!不過還是不得不假裝關(guān)心一下:“為何?”
桑闕見李秀怡居然真的關(guān)心桑胤的事情,臉上的表情有點掛不住,不過既然是自己挖的坑,總是要填上才行,便道:“吳貴妃有意把自己的外甥女吳憐兒嫁給四哥。你知道四哥既然已經(jīng)認了吳貴妃做母后,吳貴妃自然要大大籠絡(luò)住他才行。聽說這個吳憐兒的艷名不亞于你,不過我原來聽信坊間傳言,也以為你有多好看,不過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瘋丫頭,和人家吳憐兒比起來。呵呵,你差遠了!”
李秀怡聽到桑闕不屑的口吻,并不以為意。這個五皇子性格捉摸不定,現(xiàn)在要靠他帶自己去找夜老頭,這對自己來說才是正緊事情:“你說的有道理!”
李秀怡這句話倒是是鼓勵桑闕一般,桑闕得意地說:“那是自然,你這樣的瘋丫頭,四哥才看不上呢!”
李秀怡看著這樣意氣風發(fā)的桑闕,突然心中一時興起,問道:“五殿下,吳貴妃將自己的外甥女嫁給四殿下意欲何為,您可清楚?”
桑闕抱著手臂,瞄了李秀怡一眼,不知她到底是天真還是裝傻,臉色一沉問道:“哼,你倒是說來我聽聽?”
“吳貴妃自然是希望能抬舉四殿下能入主東宮,以她吳家的勢力有此心,并不奇怪?!?p> “你一個閨房里的丫頭知道的倒是不少,莫非是李太傅告訴你?還是……我那個四哥?”桑闕瞇著眼睛湊近了打量著李秀怡,似乎想要從她身上看出個究竟來。
“我并不在意四殿下和吳貴妃是否有此心?!崩钚汊竽懙販惤jI的耳朵,在他耳邊輕輕說道:“我在意的是五殿下是否有此心?”
“我……”李秀怡在耳邊偷偷哈氣,桑闕的耳根立刻紅了起來。他雖然性格不羈,勾欄青樓也沒少去,但從來都是去喝酒聽取,突然被李秀怡主動調(diào)戲,他覺得心突然跳的很快。
“你……你關(guān)心我做什么?”桑闕故作鎮(zhèn)靜,眼睛里的慌亂卻沒有逃過李秀怡的眼睛。
這次輪到李秀怡覺得奇怪了,沒想到桑闕居然如此害羞,這和上輩子敢謀反的反賊不太一樣??!
李秀怡往座位后一仰,抽出條絲巾輕巧地按在嘴邊,對桑闕笑道:“周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小女子倒是覺得殿下也頗有王者之范。況且身為皇子,我想五殿下明白一個淺顯的道理:即使不爭,也未必能得享平安。”
桑闕愣了下,他并非從未肖想過皇位,只是他太明白自己在桑帝的眼中是什么了!他只是一條守護桑國和胡族的狗罷了。所以他收起野心,故作瀟灑,他更明白的是皇家哪有父子親情,兄弟之愛,只有成王敗寇,生死之爭。
自己一直不想面對,也懶得面對的殘酷事實,就被眼前這個弱女子輕易宣之于口了,拆穿了這父慈子孝的假象。
桑闕淡淡說道:“李姑娘,我們之間未免交淺言深了……我不知道。據(jù)我所知李太傅在朝中一向中立。不知你為何選擇本王?!?p> 李秀怡沉吟了會道:“殿下,我可以說實話嗎?”
桑闕笑道:“我從來都喜歡聽實話,你先說來聽聽?!?p> “我父親與哥哥一向忠君愛國,心中有的不止君王還有國家。他們擔心站隊會引起動蕩,我卻認為長痛不如短痛,終究還是要做抉擇的。只是由我來,一個小小的閨中女子,如果我真的押錯了人,那也是我一個女子的錯,不至于撼動我家族的根本。我剛才已經(jīng)說了實話,我的確想押殿下……“
“所以為何是我?二哥的母妃徐家也算世家,三哥身體不好按下不提,那我四哥認吳貴妃做母后,而且你不是與他有情嗎?”
“絕對沒有!我與四殿下一共才見過三次?!崩钚汊鶎τ谏X贩裾J連三,聽到他的名字就想退避三舍也來不及。
李秀怡話鋒一轉(zhuǎn)道:“理由不是五殿下剛剛自己已經(jīng)說了嗎?
“我有說什么了?”桑闕皺起了眉毛。
“二皇子的背后是世家,四皇子的背后是寵妃。而您什么都沒有,不正好是我父親這樣的寒門最好的選擇嗎?奇貨可居,不知道五皇子自己的想法。不過在秀怡的眼中,五皇子就是明珠?!崩钚汊侠蠈崒嵉鼗卮?。
雖然捧了捧桑闕,不過其他兩個皇子一個追不上,一個不想追,可不就逮到你了嘛!
“不過你一個剛剛及笄的小姑娘,你準備怎么支持我?”桑闕反問道。
這次輪到李秀怡志氣滿滿了:“自然有我的辦法,第一就是從商。我的舅舅宋熹壬是江南最大的商賈,他最近想來汴京扎根,我覺得是個好機會。不管做什么缺了銀子都不好使,所以賺錢是第一要義。另外既然五殿下熟悉胡族和黎族,我希望未來能夠請殿下引薦,能夠和這兩族友好通商。吃飽了飯,誰還會想要打仗呢?這份功勞自然能記到殿下的頭上,我原為殿下的籌碼。”
“呵呵,現(xiàn)在胡族和黎族只被允許在汴京建立商鋪,在天子腳下。離你所理想的自由通商,可遠著呢!”
“所以,要靠殿下??!難道只有我會殿下的前途謀劃,殿下自己不為自己打算嗎?”李秀怡見桑闕還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免焦急。
“如此大事,本王當然要考慮一下。如何會被你一個姑娘家隨意說動。“桑闕用拳抵唇,打了個哈氣,“你還是關(guān)心能不能早點找到夜先生吧!”
“你……“李秀怡也知道這種“你要不要來做皇帝”的話題,不可能一次說服對方的。見桑闕已經(jīng)不想再繼續(xù)這個話題,她也不說話了。
李秀怡把窗簾拉起來,看向外面問道:“還有多久才能到夜先生那邊?”,此時車馬已經(jīng)來到了一條安靜的小巷子。
“快了,通過前面的路口就到了!”桑闕偷偷把臉湊在李秀怡的臉頰邊也朝外看,李秀怡似乎并沒察覺自己的小心思,他自己的臉卻熱了起來。
到了夜老頭的家門口,馬車停了下來。
李秀怡跳下馬車,桑闕在她身后隨之下車,指著一個矮門道:“我打聽過了,這就是他家。不過你先說說,你一個官家小姐找一個胡族的刺繡老頭子干嘛?”
“求才!”
“求才?!他一個嗜酒如命的老頭子,估計連針都拿不穩(wěn)如何?你要是想要找好的繡娘,我去找?guī)讉€宮里的繡娘給你!保管剪裁出來的衣裳好看?!?p> 李秀怡轉(zhuǎn)過來看著桑闕,沒經(jīng)過上輩子,真不敢信眼前這個人能夠慧眼識珠,找到這么好看的宮服獻給桑胤:“夜先生是不僅僅是刺繡奇才,也是剪裁的奇才。我是希望邀請他能加入我舅舅的宋氏秀坊。”
李秀怡剛說完就聽到里面?zhèn)鞒隽舜螋[的聲音。兩人推門走了進去,發(fā)現(xiàn)一圈彪形大漢把夜老頭和他女兒圍在在中間。
“夜老頭,今天已經(jīng)是最晚的期限了,你再不還錢,那就用你如花似玉的女兒來抵債!”其中領(lǐng)頭的大漢惡狠狠地說道。
夜老頭一臉無奈,摟著一個十歲左右的女孩子在害怕得直哭。
桑闕把李秀怡拉在身后,自己走上一步問:“怎么回事?你們在人家家里鬧事?”
大漢把桑闕從頭到腳打量了一番,看出桑闕兩人是富貴的主,態(tài)度稍微緩和了一點道:“夜老頭,半月前問我們借了十兩銀子。說好今日還錢,我們上門要債天經(jīng)地義!他沒錢還,那賣了他的女兒還債。”
小女孩臉色蒼白躲在夜老頭的懷里,哭喊道:“爹呀,我不去我不去!”
夜老頭把自己女兒摟得緊緊的,看著桑闕似有求救之意。
桑闕聽到才十兩銀子,不過是自己一頓飯前。況且在李秀怡面前,便道:“十兩罷了,我來付!你們可以滾了!”幾個大漢聽到有人結(jié)清賬務(wù),當然高興的不行。
沒想到李秀怡插進來道:“等一下!先不急著幫他還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