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連城訣
啟元二年,荊州府地牢。
地牢里終日不見陽光,陰冷潮濕,地上的干草早已腐爛發(fā)臭,不知名的蟲子在草堆里爬進爬出。草堆上滿是可疑的血跡,瘦小的老鼠抽動著鼻尖,旁若無人地在地上搜尋著食物的殘渣。
朱厚煜帶著沉重的鐐銬癱坐在地上,新的傷口流血刺痛、舊的傷口結(jié)痂發(fā)癢,揮之不去的蠅蟲圍著他嗡嗡響,身上不時傳來蟲子爬過的可疑觸覺。
兩肩沒有感覺、軟軟地癱著,又累、又渴、又痛,從新舊傷口的密集程度和這具身體的消瘦可以看出,這種糟糕的情況已經(jīng)持續(xù)很久了。
西首屋角,一個健壯高大的虬髯大漢縮在角落里,琵琶骨上穿著一直粗的鐵鏈,散亂的長發(fā)遮住面部看不清容貌,但顯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輩。
朱厚煜有些懵逼,他需要時間消化一下眼前的處境。
當(dāng)天晚上,跟少女又膩歪了一會兒的朱厚煜進行了第二次奪舍,他是抱著放松情緒的心態(tài)進行奪舍的,金碧輝煌的皇宮像是囚籠,呆在里面容易想起“傀儡”這件糟心事,身邊又是群五大三粗的大媽,不如早點奪舍了做正事。
奪舍的過程很順利,有了第一次的經(jīng)驗、第二次熟練了許多,朱厚煜的靈魂很快就在新的軀體內(nèi)醒來,不過這次、他是被疼醒的。
再睜開眼,自己正被幾個兇神惡煞的獄卒拖著走,還沒等他弄清狀況,獄卒就把他綁上了木樁、捆起來用鞭子猛抽。
這幫人下手極黑,每一鞭都疼得朱厚煜死去活來、但又不致死。更可怕的是他們沒有審問的意思,似乎只是單純地在折磨他。
在堪稱精神扭曲的長時間拷打后,朱厚煜被他們?nèi)踊亓说乩危R走前,有個獄卒很沒有素質(zhì)地沖他吐了口痰,然后一群人突然開始比賽吐痰的準(zhǔn)頭,終于在一個神射手成功命中朱厚煜頭部后,一群人嘻嘻哈哈地走開。
朱厚煜本打算直接自殺重開的,現(xiàn)在他決定先把記憶消化了、搞清楚這幫人是誰,他前前后后活了二十幾年,還沒受過這委屈。
受到劇痛和饑餓的影響,記憶消化的速度很慢,期間角落里的大漢一直意義不明地盯著自己,朱厚煜很想轉(zhuǎn)頭吼他一句“你瞅啥”,但為了不要在重開前再挨一頓毒打,把話咽了回去。
厚重的監(jiān)牢門突然“吱吱”響起來、從外面被人推開,刺入的陽光和噪聲打斷了朱厚煜的思緒,他瞇眼看去,一個身穿綢面皮袍的少年笑嘻嘻地看著自己。
“狄?guī)熜?,你還認(rèn)得我么?我是沈城?!?p> 朱厚煜努力地搜索了一會記憶,這人好像是萬震山府上的一個弟子,至于萬震山是誰,那是個很長的故事。
這次奪舍的原主叫狄云,普普通通的鄉(xiāng)下小子,有一個神秘的糟老頭師傅、一個可愛的師妹,標(biāo)準(zhǔn)的主角模板。
狄云的師父被萬震山邀請來荊州府參加自己的壽宴,師父又不知為什么襲擊了萬震山、從此不見蹤影。狄云在一次見義勇為之后慘遭陷害,被人誣告奸淫及盜竊,一直被關(guān)押至今。
至于小師妹,狄云上次見她是三年前,顯然是發(fā)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輕易地見義勇為,特別是在自己腦子不好使的前提下。
朱厚煜瞇眼盯了那沈城一會,原主強烈的執(zhí)念催促他問。
“我?guī)熋媚兀俊?p> 沈城隔著柵欄遞一只籃子進來,籃子里傳來誘人的食物香味,朱厚煜條件反射地咽咽口水,上面的紅布給他一種不好的預(yù)感。
“這是我萬師嫂送你的,人家可沒忘了舊相好,大喜的日子,巴巴的叫我送吃食給你。
不詳?shù)念A(yù)感印證了,朱厚煜很快理清了前因后果,感覺自己頭上綠油油的,但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深鎖牢獄的師兄、風(fēng)流瀟灑的富家公子,你猜師妹會選哪個?
這也是他第一次體會到少女口中“原主”執(zhí)念的影響,明明是與自己不相干的事,無名的怒火卻從心底噴涌而出,朱厚煜狂嘯著捏住沈城的脖子,幾乎要把沈城捏死在眼前。
“姓萬的!陰險小人!我殺你滿門啊!”
獄卒急忙趕來,抄起連枷死命敲向朱厚煜的臂彎處,朱厚煜狂怒之下竟然還沒脫手,獄卒們費盡了力氣才把沈城救下來。
沈城畏懼地看著狀若瘋魔的朱厚煜,手腳并用地逃出了監(jiān)獄??衽瓗淼臍饬οШ螅Ь牒吞弁闯彼阌縼?,朱厚煜無力地跌坐在地上。
眼前的幾乎是死局了,這具身體再過不久就要一命嗚呼,眼看是沒有本事越獄的。如果自己是那姓萬的,一定要把狄云按死在監(jiān)牢里,付出的代價無非是幾十兩銀子罷了,地方官想要一個窮小子的命、一句話的事而已。
兩次奪舍的運氣都糟透了,不過人要往好處想,起碼自己這次收獲了一門神秘武功不是?還獲得了一些種地、養(yǎng)雞的技巧,雖然估計自己這輩子都用不上。
自己好像又一次白給了,這次原主帶來的影響已經(jīng)相當(dāng)明顯,朱厚煜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都要停止奪舍,努力穩(wěn)固心性。
本次堪稱奪舍的下限,穿過來挨了頓毒打不說,存活時間不到半天,收益近乎于無,原主的執(zhí)念相當(dāng)強烈,很長一段時間都難以消除。
朱厚煜嘆口氣,把衣衫撕成布條,搓成繩子掛上鐵柵欄高處的橫檔上,生無可戀地把頭伸了進去。
上次是被杖死,這次是主動吊死,再這么玩下去,自己遲早能寫出《一千種瀕死體驗、我的親身經(jīng)歷》。
脖子中的繩索越來越緊,一絲絲的氣息也吸不進去了,再過片刻,朱厚煜便失去了最后的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