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意料之外
據說古時候的去勢手術由于衛(wèi)生條件的限制，術后往往伴隨著嚴重的并發(fā)癥，輕則側漏一身味道，重則一輩子走路都得夾著腿。
前者，朱厚煜曾經咨詢過身邊的專業(yè)人士并得到了證實，所以香囊對于太監(jiān)、尤其是伺候貴人的那種，幾乎是必備品中的必備品。
至于后者，他現(xiàn)在不想提，因為新的走路姿勢適應起來有點難受。
身穿青衣的小太監(jiān)一臉蛋疼地繞著朱厚煜打轉，雨側臥在軟榻上一手《論語》、一手瓜子，饒有興致地看著眼前這有趣的一幕。
啪！朱厚煜試探性地扇了眼前的自己一巴掌，“朱厚煜”依舊茫然地看著自己，自己的臉上沒有感覺。
“所以，這家伙是怎么了？白天不是還好好地在活動嗎？”
白天第一次激活系統(tǒng)之后，朱厚煜發(fā)現(xiàn)自己穿到了御膳房一個普通小太監(jiān)的身上、到底還是沒走出宮墻，這個身份也沒有什么可操作空間，可以說是很虧了。
根據原主的記憶平淡地過了一天小太監(jiān)的生活，送晚膳時雨隨便找了個借口、讓“自己”把朱厚煜單獨留了下來，所有隨從離開后，局面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另一個你平時會按照系統(tǒng)預測的軌跡生活，一定距離內只有你們兩個的話系統(tǒng)就會掛機，允許換回身體的行為，平時的你可以看到另一個自己的生活，但無法直接下達命令，只能進行心理暗示。”
少女磕著瓜子、口齒不清地進行了說明，朱厚煜看著滿地的瓜子殼、嘴角不禁抽了抽。
“好歹是個神明，就不能規(guī)范下自己的行為嗎？這在凡人里也是很失禮的行為啊?！?p> “你也說了是凡人的禮儀，成為神明的好處不就是可以隨心所欲地活著嗎？”
對少女節(jié)操感到失望的朱厚煜放棄了勸說，撥開茫然的“自己”，也坐上軟榻磕起瓜子。
這次的奪舍倒也不能說是一無所獲，吞并了小太監(jiān)的靈魂后，關于這個世界的基本設定和常識得到了很大的補充。
朱厚煜腳下的這個大明腐朽程度遠遠超過歷史上的明王朝，堪稱民不聊生，私下的人口買賣已經達到了猖獗的地步。
小太監(jiān)的故鄉(xiāng)錦川已經算是江南的富庶地區(qū)，那里居然也出現(xiàn)了駭人聽聞的“菜人”現(xiàn)象，那更貧瘠的地區(qū)簡直是無法可想。
半舉薦、半科舉的制度，讓朝堂上下充斥著親信、廢物和野心家，很多地方干脆就成了半獨立地區(qū)，被世襲的軍戶、藩王把持，政府幾乎失去了對縣以下地區(qū)的掌控力，可以繳納賦稅、服役的丁口嚴重不足。
北方龐大的邊軍是這個帝國戰(zhàn)斗力最強的團體，但他們向來有聯(lián)姻抱團的傳統(tǒng)，上百年的光陰下來已經自成體系、朝廷也插不進手，只能坐視他們每年黑洞一樣吞掉大量的軍費。
世界整體的武力值偏高，加上官府的嚴重腐化，江湖居然也成為了重要勢力，好在他們太過分散、彼此間也充滿仇恨，現(xiàn)在仍然被官府壓制和利用，很多官員都喜歡收攏武林高手充當親信和保鏢。
皇宮也不再安全了，先皇不明不白地死在江南，打死他都不信這背后沒有宮里的影子，他們能害死一個皇帝，就能害死第二個，歷史上死在宮廷密謀里的皇帝還少嗎？
各地已經出現(xiàn)了流民的影子，大明每年面臨的民變多達上百起，盡管大部分都可以被當作治安事件處理，但民變才是中原皇朝衰亡的唯一原因，不得不防。
以上，總之就是非常糟糕的一個局面，就算明年有人喊著“闖王來了不納糧”之類的口號、沖進紫禁城砍了朱厚煜都不足為奇。
認識到局面危急的朱厚煜表情嚴肅了起來，然后一把抓走少女剝了很久的瓜子仁，并在少女反應過來之前扔進嘴里嚼了起來。
他又不是執(zhí)政者，急有用嗎？再說那個張居正看起來很有本事的樣子，那一臉主角像，應該是個可以依賴的家伙。
至于被反賊摸進皇宮砍了腦袋，拜托，你當龍禁衛(wèi)和宮廷禁衛(wèi)死的嗎？這個世界皇家的力量絕對不容小覷，只是自己暫時無法掌控、難以窺見全貌而已。
反應過來的少女看看空空如也的手心，委屈涌上心頭，嗷嗚一聲撲過來和朱厚煜扭打在一起，兩人在軟榻上打成一片。
剛在內閣議事完畢的張居正揉了揉太陽穴，大明的爛事實在太多了，這些官僚能力不行，黨爭和貪腐個頂個的強，自己不過想整頓一下順天府，淺淺一挖就骨碌碌帶出一串來。
世襲的勛貴也就罷了，親王和文官居然也牽涉其中，他們不知道以自己的身份干涉軍權是大忌嗎！順天府再糜爛也是京城的守備力量，必須捏在內閣手里，不然朝局一旦有變、后果不堪設想。
但他張居正也不是好相與的，清流踩下閹黨后就成了朝廷第一大黨，門生故舊遍布朝野，只要稍加運作，這股強大的政治力量很快就會為他所用。
雖然當今天子幼弱，自己也對他知之甚少，但上一次的會面中、朱厚煜給張居正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实蹖ψ约汉茏鹁?，也表現(xiàn)出了求賢和求學的欲望，這很好。
至于有點小心思什么的，難免的嘛，內廷都是皇帝的家奴、皇帝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只要支持自己改革、不添亂就是好皇帝了。
說到底，大明的天下還是要靠我們這群士大夫領導，天子只要坐在紫禁城里垂拱而治就好了，回首一下前幾任祖宗，當今天子簡直不要太圣明。
懷著這種欣慰的心情，張居正抱著新編的小冊子偷偷來到寢宮探望天子，周圍的小太監(jiān)也很識趣，他們都知道這位張相爺深得太后信任、自己得罪不起，張居正稍加示意就閉上了嘴裝木頭人。
這些小冊子花了張居正很大的心思，兼顧教學性和趣味性，天子就算不喜歡看、也不至于厭惡，這樣才能開展下一步的教學工作。保證天子心靈的純凈和正直，是每一個大明學子義不容辭的責任，千萬不能被某些歪理邪說帶偏了。
張居正滿懷期待地推開了殿門，想象中，天子應該抱著他辛苦編的書愛不釋手地翻讀，再不濟也要看看《論語》等先賢格言，哪怕看些話本呢！
殿門大開，散碎的瓜子殼撒了一地，天子側躺在軟榻上睡著，一個青衣小太監(jiān)在上面滾來滾去，過程中還踢了天子好幾腳！
上來了，血壓上來了。大量血液迅速匯集到張居正的眼睛和大腦，他活了半輩子，從沒想到過自己會看到這等亡國之象。
更放肆的是，那個胡鬧的小太監(jiān)似乎察覺到了張居正的到來，坐直身子皺著眉頭說了一句。
“卿家要進朕的寢宮也沒什么，但為何不讓下人通報一聲?！?p> 朱厚煜說完好像意識到了什么，低頭看看自己的衣服，轉頭看看一旁熟睡的天子。
麻煩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