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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羆傳

第110章 迎敵

熊羆傳 熊羆君侯 4336 2021-08-10 22:30:00

  延平十三年七月初一,漢州和江北的加急軍報先后到了中都,一進城就被京兆尹的衛(wèi)兵截下,直接送入宮中。

  李求真得到徐守一飛鴿傳書的提醒,已命人隨時查獲軍報,等拿到手里卻將軍報壓了下來,并未升朝議事,而是先將寧豐急調入宮。

  長生殿中,君臣二人對著軍報,良久沒有言語。

  李求真此時發(fā)覺,寧豐懷疑有人謀反不到一年光景便已應驗,此時身邊可信可用的卻只有寧豐一人,實在可悲可笑。

  “豐哥,秦家二人勾連謀逆,賊勢兇猛,青徐那邊一時倒不足慮,可自雍涼東進的賊兵卻有百萬之眾,來勢洶洶,盡數精騎,一路掠奪,若漢州也抵擋不住,賊兵最快月余便可到常山關下了?!?p>  李求真沉沉嘆了口氣,“早知有今日局面,卻不如在前年采納劉鶴群提出的削藩之策,便不至于養(yǎng)虎為患?!?p>  “圣上,如今四州起逆,非圣上之過,亦非一年半載所能斷絕?!睂庁S面色同樣沉重。

  他在進宮之前,也剛剛聽得邊軍反叛的傳言,于是先以秋苑郎的手令命京兆尹當即封城,同時傳令皇宮內執(zhí)勤的龍虎軍及城外四個禁軍大營全部晝夜戒備,時刻準備奉召勤王。

  “豐哥之意?……”李求真此時已有些恍惚。

  “臣雖對當年大平立國之事所知不多,但也知曉將天道軍原來各營人馬分遣四邊雖是先帝下旨,背后卻是劉鶴群一力促成的。當年如此行事可以鞏固先帝的皇位,也可讓劉鶴群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首宰,可是邊軍割據、尾大不掉的萌芽就在那時養(yǎng)成了。”寧豐此刻已不避諱如此評論,只想李求真可以對劉鶴群有所警醒。

  “前番秦平山軍報十萬白族寇亂,朕照例下詔令其起兵征繳,這本是平常之事,秦平山緣何卻與賊兵合為一路,倒戈西來?”李求真至此仍不相信這些鎮(zhèn)國公沒緣由地會突然起兵作亂。

  “圣上,軍報上已講得清楚,漢西三處要緊關隘都被重兵圍住,要造成如此形勢,可以推算西面叛軍足有七八十萬。這般數目,刨去雍涼十五萬兵馬和十萬白匪,余下大半又是何人?”寧豐剛剛只看過一遍軍報,此時已逐步推演出這場叛亂的源頭。

  他的聰敏此時像一把利劍扎在了李求真心口。

  “難不成西域各邦都有參與叛亂?”李求真聲音顫抖,臉色變得更加難看。

  “不錯,只有如此才湊得上這么大的數?!睂庁S回道。

  “可西域近年來一向風平浪靜,為何忽然紛起作亂?”李求真問。

  他回憶著延平以來西邊的軍報,十有七八都是白族暴亂,余下二三也是邦城之間有了摩擦,西都出兵或剿或撫,但總體上一直是掌控局勢的。

  “兩種可能,一是秦平山這些年一直在暗中籠絡白族群落和西域各邦,積蓄實力,只待時機一到便向朝廷發(fā)動突襲。二是秦平山此番麻痹大意,驕兵輕進,結果被白族和西域各邦聯(lián)手擊潰,不得已被裹挾著一起叛亂?!?p>  寧豐在萬里之外的中都仿佛親眼目睹了西域叛亂的全過程。

  李求真不語,這兩個判斷沒一個是好消息。

  寧豐頓了頓,“聯(lián)系之前秦平山曾發(fā)出白族暴亂的軍報來看,該是不會沒必要地賊喊捉賊,后者的可能更大一些?!?p>  “豐哥可確定?”聽到秦平山并非有意謀反,李求真的心情多少好過了一些。

  “臣做此推斷另有依據。”

  “哦?”李求真難免吃驚。

  寧豐說著拿起了東面那份軍報,“如果秦平山是蓄意叛亂,那其弟秦定江也該早有準備??蓳|都逃出來的一個府尹報告,秦定江是在漢州告急近一旬后才加緊召集當地官員,以威逼利誘的手段聚眾反叛的,這個情節(jié)看上去事出突然,準備倉促,倒也不像蓄意為之。”

  “如此說來,現(xiàn)在要顛覆朕這大平江山的根源,居然是偏荒之地的白夷,真是可笑,可嘆!”李求真覺得荒誕。

  他年少時聽父親講過南楚黎人九寨與華軍抗衡、百年不滅,也聽過北狄大盟強盛之時飲馬幽云、鞭指中原,可在他的印象里,白族這些年始終只是鴻毛一般的存在,即便時常鬧騰些動靜出來,也至多算是癤癬之疾,不痛不癢。

  “白族作亂,其后定有主使,可一時間不得查證。當務之急是阻絕叛軍進程,絕不可任其起勢?!睂庁S依舊句句抓在關節(jié)上。

  “豐哥,你即刻代朕下令禁軍諸營立即開拔,分東西兩向迎敵如何?”李求真問道。

  “圣上,此般不妥。禁軍三日內可集結出征的不足十萬人,分為兩路,寡不敵眾,恐怕無一成事。當前西面叛軍是主,東面叛軍是次。只要以全力抵住秦平山的大軍,使其時久氣衰,擇機打退,秦定江的烏合之眾也便做鳥獸散了?!?p>  “就按豐哥意思去辦吧,希望漢州能挺到禁軍援到之時。另外,豐哥此時當走上臺前,助朕維持局面,禁軍領兵之人萬萬妥當安排,不可出岔?!崩钋笳娉烈鞯?。

  見寧豐領命拱手告退,李求真一屁股癱坐在龍椅上。

  延平元年以來,徐守一曾數次提醒李求真要加強京畿禁軍的守備,同時在漢州、江北增設將軍府,參照四大都護府規(guī)格配備將官,增加兵冊,以扭轉外強中干的形勢。

  對于徐守一當初的諫論,李求真從未執(zhí)行,卻是有自己的一番考量。

  一來國庫每年要撥付四方都護并聞羽煉制丹藥的賞銀,又要籌備修建天陵的預算,余下諸多民生政事也大有消耗,對夯固禁軍的開銷已捉襟見肘。

  二來當年先帝雖封劉鶴群為漢國公,相比其他四個鎮(zhèn)國公卻未領大都護的軍職,沒有兵權。可即便如此,劉鶴群憑借吏部尚書和國公封爵的便利,還是在漢州培植了不小的勢力,再設漢州將軍府一旦用人不當,對劉鶴群來說恐怕是為虎添翼。

  軒轅長生,不可兼得。李求真此刻驀地想起茯苓當初對自己說過的話。倘若秦家兄弟得逞,自己無非身死國滅。即便擊退叛軍,今后又豈能再從秦家兄弟那里拿到白虎骨、青龍竭兩顆丹藥,長生之事恐怕就要斷絕了。

  李求真與寧豐商討平叛策略時,根本沒有提及朱雀和玄武兩部兵馬,他們心里清楚即便下令勤王,對方也多半不會全力執(zhí)行,如此尷尬反而削減了皇帝的權威,甚至可能造成前有虎豹驅馳,后又引狼入室的局面。

  漢州此時已處在局眼之上,若想抵御叛軍,一者還要憑借劉鶴群在地方運營多年的勢力,二來則要看禁軍趕到后能否抵擋住攻勢了。

  翌日寅時,熊羆侯府。

  昌平還睡得香甜,像是一只小貓蜷在被子里喃喃夢語,聞羽已被聞貪喊出了臥房。

  “昨日入夜,京兆尹忽然封禁了京城,皇宮那邊的龍虎軍大營整晚也燈火通明。”聞貪稟告情況。

  “出大事了……”聞羽即刻開始推演可能發(fā)生的情況,自己與昌平的大婚剛過,整個大平境內除了白族的暴動,各方并無激烈沖突,劉家父子似乎也沒有什么動作,為何京城的局勢突然緊張了起來?

  照前夜的情形來看,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李求真暴疾薨了,涉及擁立新皇。二是邊地兵變,全城戒嚴要防止有內應趁勢作亂。

  到底出了什么情況?聞羽顧不得回房招呼昌平,急令聞貪備好車馬,直往萬通郡府而去。

  聞羽見到茯苓之時,對方尚未梳洗妝扮,裹在一襲白衫之中,顯得慵懶倦怠??墒羌幢丬蜍呷绱怂孛嫦嘁姡瑓s絲毫未見她半點衰老之相。

  茯苓姐姐和堂主果然都是不老之人?。÷動痤櫜坏迷俣喔袊@,簡略把聞貪的情報和自己的分析說了一遍。

  “聞羽,你可想過西邊的白族此前為何發(fā)起暴亂?”茯苓聽罷雙眉緊簇,目光卻格外清明,似乎已是有了答案。

  “茯苓姐姐,劉鶴群對白族向來如臂使指,該又是他搞的把戲?!甭動鸹卮?。

  “此前無論是你出巡秋闈被刺,還是昌平漢州遇險,都明擺著是劉鶴群阻撓你這個聞家后人起勢。如今你在李求真的步步運營之下,已然晉身六相,位列國公,又有駙馬這個顯赫的皇族身份,劉鶴群已從《大平國本紀要》一事嗅出李求真的殺氣,看來要狗急跳墻了。”茯苓嘆了口氣。

  劉鶴群對危險的敏銳直覺遠超他們的預判,此時形勢到底如何還不明朗,但定是極難處置的。

  “倘若情勢不對,我便帶領堂中精銳沖進劉府誅殺此賊,斷絕后患!”聞羽面對這種無法見到的危機,感到格外壓抑,滿臉憤懣之情。

  “聞羽,你又說孩子話!若是只要刺殺此賊性命,何必在這中都苦苦經營十余年!又何必等到此時這么尷尬!你此刻快些回府,莫被他人眼線盯上,此番究竟如何,我想今日早朝過后便見分曉?!?p>  卯初,朝官早已陸陸續(xù)續(xù)到了無極殿,彼此之間議論嘈嘈。一覺醒來,眾人都發(fā)現(xiàn)整個京城已經戒嚴,龍虎軍的精騎營和重戟營在中城大街上往來不絕。

  又過了一刻,李求真才與往常一樣,面色平靜地步入大殿坐了下來,可是氣氛卻驀地壓抑起來。

  朝官跪下山呼海喝萬歲之后,起身見李求真面色蒼白,雙眼浮腫,似是一宿未睡,便更加印證了出事的猜想。

  聞羽身為新晉左相,依舊站在劉鶴群身旁。

  他用余光打量著劉鶴群,卻發(fā)覺他并未有絲毫得逞之態(tài),相反也一臉倦容,立在那里還微微打了兩個搖晃。

  聞羽又回頭看了看戶部尚書何不可以及兵、刑兩部尚書,卻也是同眾人一般惶亂無知的神色。

  劉鶴群為何像是毫不知情?聞羽暗暗納悶。

  “眾卿,朕昨夜接報,涼州白夷之亂勢頭更盛,此時已裹挾西域各城邦起蠻騎三十余萬襲略雍州,圍攻漢西三郡。今日著眾卿商定退敵平叛之事?!崩钋笳嬲f罷,也在觀察著下面一眾人的反應,尤其是聞羽和劉鶴群。

  只見兵部尚書和兩個侍郎面露驚愕之色,凡是軍報,無論緩急,按理說是該各地都護或參軍派人先送到兵部,再由兵部呈給內閣審議草擬辦法,最后才到皇帝那里。

  如此重要的信息,為何跨過了兵部和內閣,又是誰人直接報給了皇帝?

  可他們見劉鶴群并未驚異,似是已知此事,便愈發(fā)糊涂起來。

  聞羽一直在認真地聽,同時似乎正在思考著什么。他須發(fā)不甚整潔,面色也多少帶著疲憊,該是并未睡好。

  “圣上,臣領袖六部,先請陳述。”劉鶴群聽完李求真的話,似乎對其中某處頗有疑義,皺著眉思忖半刻,才緩緩站出來,拱手說道,“白夷之患,由來已久,絕非一年半載之事。從歷年西都傳來的軍報可見,雍涼登冊的白族人口已達近四五百萬,實則數倍于此。白人信奉火教,生性乖覺,且多善騎射。平日里雖為西都震懾,武力卻遠勝于西域各邦。此番賊勢兇猛,須要拼盡全力將其抵擋于漢西以外,否則一入漢州直到常山關前,千里平原并無險可守。倘若那時常山關再失,賊眾一晝夜便可到中都城下了。故此,臣提請圣上即刻下旨調遣中都禁軍大營馳援漢西,同時在京畿、江北、漢州征調兵員,相機設立將軍府,以防敵軍順利入關。兵部的征集令今日便可發(fā)出,戶部的撥款也可隨之下達。”

  李求真聽罷,想起了徐守一曾經提出了相同建議,事到如今自己還是要選擇這條路么?

  他同時也注意到劉鶴群之前的遲疑,自己說的那些話里,一來未提秦平山兄弟反叛,二來將叛軍人數減半,可這些本來就是機密,此刻在整個中都城里,除了自己該只有寧豐知情。那么,劉鶴群到底在遲疑什么?又為何會生遲疑?

  劉鶴群發(fā)現(xiàn)李求真的目光在游離之中,心想或許西邊的軍情已將這個生在天平里的皇帝嚇破了膽,于是自是一番得意,剛要開口催促李求真如此下旨,卻見其眼色忽然一亮。

  “事態(tài)緊急,右相所陳之策照辦就是。想來朝廷已太平了二十年,武備多少松弛,此番用人之際,還需指靠天道軍及諸勛舊的后人為國效力。擢左相、禮部尚書聞羽為江北將軍,調度全州軍備籌措、便宜過問政務,經略青徐周邊事務。擢刑部右侍郎劉不然為漢州將軍,假節(jié),征集新軍往漢西三郡據敵。擢富鄉(xiāng)侯府寧豐為京畿大營專員,監(jiān)調自朕以下諸般人事軍馬,集結禁軍大營準備西征,非常之時有先斬后奏之權?!崩钋笳嬲f罷,整個人都徹底冷靜了下來,大殿之中卻人心震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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