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面對煙槍的手下刺客等人明目張膽的挑釁,高美杉正不知所措。這時,兩束明晃晃的燈光突然照在車前的刺客幾個人身上。高家小姐被這突如其來的亮光照得頭暈?zāi)垦#s忙遮住眼睛。
紫紅色轎跑對面,不知什么時候停下了一輛黑色的小型SUV,一個渾身同樣黑色束身裝扮的女子、戴著大號的墨鏡站在刺客他們對面。雙方相距不過十米。
黑色的夜空下,黑色的SUV,通身黑色的行頭,還有深不可測的黑色的墨鏡,以及墨鏡后面更深不可測的一雙眼睛。當然,還有一頭烏黑的秀發(fā)披散在腦后。
女子露出的腳踝上,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個巡海夜叉的紋身。這個被黑色籠罩的黑色的女子,就這樣如她的紋身夜叉一樣,倨傲地站在刺客他們對面。
刺客他們互相看看,沒吱聲。半晌,刺客扭頭問自己的弟兄:“今兒這是買一送一?”
他摸不透“夜叉”的來頭,有些發(fā)懵。隨即,刺客磨了磨后槽牙、捏了捏褲襠、揉了揉拳頭,走向黑衣女子。其他幾位也不甘落后,跟了上去。
女夜叉待刺客等人走近,并沒有如刺客他們預(yù)想的展開對抗,而是后退兩步、猛地拉開車門,鉆進自己的SUV里。
隨著一聲馬達的轟鳴,SUV向刺客他們猛沖過來。
刺客起初打算跟對方過幾招,沒料到夜叉來這么一手,趕忙往一旁閃去。SUV似乎也沒把刺客看在眼里,“吱呀”一聲在高美杉的車前半米處打了一個轉(zhuǎn)、將車屁股猛地撞向高美杉車子的保險杠。
按照這個年代的汽車設(shè)計,每輛車的前后都有高強度聚合物材質(zhì)的彈性掛鉤,一碰即合,再一用力就能分開,用于緊急時候拖車之用。此時,黑衣人的SUV通過剛才這一撞,車尾和轎跑的前臉穩(wěn)穩(wěn)地貼在一起。墨鏡女孩一踩油門,“嗵”地一聲悶響,隨著車尾的一陣黑煙,SUV拖著轎跑飛速駛離了現(xiàn)場,溜之乎也。
“這特么誰?。俊贝炭腕@魂甫定、看著兩輛車的背影問手下。
片刻后,兩輛車已經(jīng)在幾公里開外了。
坐在后車里、被SUV拖著前行的高美杉,不住地大口喘著氣,胸脯急劇地起伏著。剛才那一幕確實嚇壞了一直生長在溫室里的女孩。作為高家最受嬌寵的人,美杉小姐當然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太平,但這種事居然會讓她這樣在G5舉足輕重的人撞上,多多少少令大小姐始料未及。刺客那些人她聽說過,碰面卻是頭一回。至于前車里那個什么都是黑黑黑的女子,她也覺得自己曾經(jīng)在哪兒見過,卻一時想不起來。
一黑一紫,SUV拖著轎跑開出五公里的光景,輕輕剎?。缓筌囃耙还?,兩車的掛鉤就此脫離。
黑車沒有片刻地停頓,不等高美杉下車道謝,徑直朝前沖去,隱遁在夜色里。
“難道是她?”望著前面空蕩蕩的街道,高美杉似乎想起了什么、嘀咕著。高美杉站在暗夜之下的路邊,心有余悸地回想著剛才那一幕。她的頭頂,一座百米高的鴿寨的頂層,閃爍著一塊霓虹廣告牌,主標題是“只要去做,總不會晚”。
那是高遠神經(jīng)醫(yī)學(xué)研究所的所長、她的哥哥高遠最近推出的一項技術(shù)。
高遠和高美杉的父親、高見奇先生早年在英國留學(xué),回來后經(jīng)營沿海航運,積累了豐厚的家業(yè)。高家的資產(chǎn)在G5能排進“十強”,很是風(fēng)光。高見奇如今還不到六十歲,卻從前兩年開始,把幾十年的家底兒全部交給兒子高遠打理,自己樂得逍遙。
“人這一輩子,前三分之一積累經(jīng)驗,中間三分之一努力打拼,后面三分之一玩命享受。”他這么解釋自己隱退的理由,“當然,前提是我還能活個二、三十年?!?p> 高遠拿到父親的產(chǎn)業(yè),一股腦地全部變現(xiàn),然后用這筆錢的一大部分、創(chuàng)辦了目前這間以他自己名字命名的神經(jīng)醫(yī)學(xué)研究所,算是了了多年的愿望。
高遠和父親不同,似乎有些看不起靠體力摸爬滾打的掙錢的路子。高遠的腦瓜也許比不上弟弟高思,但也絕對稱得上“學(xué)霸”。小伙子學(xué)生時代即在化學(xué)、生物等課程上表現(xiàn)出超乎常人的天賦,他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夠?qū)P难芯咳说纳窠?jīng)系統(tǒng),或者說是、改造人的思想和精神。高見奇撒手賦閑之后,高遠終于如愿以償,把曾經(jīng)名滿G5的高家的運輸業(yè)變成了偏僻冷門的醫(yī)學(xué)研究。他從東陸國各地乃至英國、德國、日本等地網(wǎng)絡(luò)了幾十位生物學(xué)、醫(yī)學(xué)、工程學(xué)等領(lǐng)域的尖端人才,給他們開出優(yōu)厚的薪資,帶領(lǐng)大家一門心思地鉆進生物醫(yī)學(xué)、尤其是人類神經(jīng)學(xué)的研究里。
高遠他們研究的課題之一,即是那塊廣告牌上所說的:只要去做,總不會晚——運用神經(jīng)醫(yī)學(xué)技術(shù),根除人們大腦中管轄“惡”的基因,實現(xiàn)人人向善的和諧、美好、大同世界。
廣告牌掛了很長時間,但應(yīng)者寥寥,很多人嗤之以鼻:閑的!
在如今這個善惡模糊甚至越惡越風(fēng)光的社會,高遠的想法和作為確實有點兒“閑”。
高見奇也對高遠“烏托邦”的想法不置可否,一笑了之。眼下,高見奇不僅很少過問長子公司的事,生活上,比如女兒高美杉的日?;顒拥痊嵥榧沂乱矎氐追湃巫粤?。高家所有的事,不論巨細,全部高遠說了算。
任性傲嬌的高美杉從來都是說一不二,但在大哥高遠面前卻乖巧很多。不過這次例外,涉及到感情,高美杉任誰的話也聽不進去。她從傍晚開始一直坐在研究所馬路對面的車里,然后偷偷跟著高思駕車離開、看著二哥從袁子芊家里接上那個纖弱敏感又帶點兒神經(jīng)質(zhì)的女孩、一起駛向東邊的海灘。
美杉小姐是從高遠的電話里得知高思和袁子芊的動向的。頓時,一股子醋意竄上腦門兒。女孩雖說是“費厄潑賴”,但說和行是兩碼事。她說要跟高思一起過去,被電話里的高遠喝止:“你多大了?怎么還這么由著性子?”
說完這話,高遠沒再留意妹妹,讓她“由著性子”去吧,因為此刻他有件更棘手的事需要處理:今天晚些時候,研究所的一個安保人員在地下一層、用來存放機密文件和設(shè)備的資料室里、抓獲了半年前從所里離職的中層研究員廖先生。因為管理疏忽,廖先生于今天凌晨、用從前供職時候配的門禁卡輕松進入研究所,然后一直躲在資料室里,想等著下一個凌晨時分從資料室里帶走些什么,哪知被臨時巡視的安保抓個正著。
“你到底在找什么、想帶走什么?”高遠問廖先生。
這句話他已經(jīng)反復(fù)問了幾十遍,對方始終閉口不言。書生氣十足的高遠思來想去,找不到什么合適的解決辦法。而報警也肯定不行:這間資料室里存有一項技術(shù),一項未公開、或者說被禁止公開的技術(shù),代號為“SUB-65”。
“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蹦┝?,高遠對廖先生說。
廖先生一愣,他沒料到這個“完美”的結(jié)局。這個矮小的年輕人擦了把額頭的汗,似信非信地慢吞吞地走到門口,然后轉(zhuǎn)身,向高遠鞠了一躬,推門而出。
廖先生是誰?他藏在研究所里意欲何為?這個先放一邊,畢竟人命關(guān)天。現(xiàn)在,讓我們趕緊看看高思撞車之前的兩分鐘,發(fā)生了什么。
卻說高思駕車甩掉了妹妹、帶著子芊姑娘拐進了通港路的東段。袁子芊告訴高思、袁子維在通往別墅的那條小路上等著他們。開了大概半公里的樣子,道路南側(cè)的一條岔道口果然緩緩駛出一輛大排量的越野車,一個和高思年歲相仿的男子走下車,倚在引擎蓋上,有些煩躁地猛吸兩口煙,眼睛看向駛來的跑車。
“宵禁”的政令是市政廳提出來、約束全體市民的。即使如袁子維這樣的富家公子也概莫能外。他已經(jīng)在這邊等了十幾分鐘,眼瞅著就到10點了,心下有些著急。此刻望見了跑車,袁家公子終于松了一口氣,朝高思他們揮揮手。
“他在那兒。”袁子芊認出了哥哥。在幾乎見不到幾盞路燈的暗弱的夜空下,認出一個人并不太容易,不過那輛越野車總歸沒錯。
整個G5,只有袁子維擁有這臺油耗驚人的越野,別無分號。這輛車是以色列軍方于四年前開發(fā)的超級城市越野,油耗相當于數(shù)臺家庭轎車,接近1000馬力,幾乎能勝任所有路況,全世界限量50臺。袁子維當初跟父親說要買這款車,袁道安數(shù)落兒子:有錢也不能這么折騰。但看著袁子維怏怏的背影,年屆六旬的老袁最終輸給了舐犢情深,答應(yīng)了孩子的請求。
高思也看到了袁子維。他加快油門,疾速朝著越野車的方向駛?cè)ァ?p> 就在白色的轎跑距離袁子維的汽車不過二百米的當口,一輛熄滅了警燈的警車喝醉了一樣、左搖右晃地沖了過來。警車里,就是那個剛剛從碼頭逃出來的男子。
在高度緊張又萬分疲憊的狀態(tài)下駕駛著搶來的警車,逃亡者已分不清眼前這一切是現(xiàn)實抑或夢境。一眼望不到頭的通港路、稀疏斑駁的天光、夜空中少得可憐的星星,虛實難辨之下,此人只是憑著本能把著方向盤,盡力讓車子沿著直線前行。怎奈汽車仿佛被激怒的斗牛,死活不聽他的使喚、蛇一樣地左沖右突著。
高思發(fā)現(xiàn)了眼前這輛警車,不遠處的袁子維也是。袁家少爺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掐滅了煙頭,往前挪了幾步想看個究竟。
“咣!”高思終究沒能避開那頭橫沖直撞的野獸,兩輛車子迎頭吻在一起,發(fā)出震破天穹的一聲巨響。
一聲巨響,時空仿佛瞬間靜止。
托馬斯劉
一個腳踝紋有夜叉的通身黑色的神秘女子,出現(xiàn)在暗夜星空下、出現(xiàn)在高美杉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