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人是衣裳馬是鞍

　　小時候太窮，家里窮、國家也窮。所以我們沒有穿過好衣服。

　　一雙發(fā)現(xiàn)美和欣賞美的眼睛是養(yǎng)出來的。美的色彩、美的線條、美的剪裁和美的搭配，你只有看多了穿多了買多了，才能訓(xùn)練出來。

　　愛美無罪。但曾幾何時，生活艱辛，從小到大受到的教育都是艱苦樸素。說起來難以置信：上學(xué)前，我是戈壁灘上的野孩子，沒上幼兒園不去學(xué)前班，每天跟著大孩子混江湖，從早到晚，外面瘋玩回家睡覺，都是一身褲衩背心。上學(xué)后，肥大的藍衣褲，一穿就是一年，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或許可以混身新衣。每周日要把衣服洗好晾干，周一再繼續(xù)穿，因為沒有第二套來替換。

　　渾渾噩噩，我一直都不以為意，因為大家也都差不多。一直到了初中二年級，因為情竇初開，喜歡上了一個男生，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是一個女的，低頭掃視自己從頭到腳的衣服，無比汗顏，恨不得鉆土里，男孩怎么可能喜歡上一個每天穿著媽媽衣服的女孩子呢？

　　那樣的生活景況、那樣的荒涼戈壁，我們要求不了什么，所有的要求都是奢望。好在那時所有的時尚就是學(xué)習(xí)，只要學(xué)習(xí)成績好，哪怕你天天穿著爸媽的工裝去上學(xué)，也沒人輕看你。

　　可是到了大學(xué)就不同。大學(xué)是個成人世界，除了學(xué)習(xí)，女孩子漂亮才是王道。漂亮的女孩子會有成群的優(yōu)質(zhì)男生追求，有人占座有人打飯有人請看電影，女孩可以在他們中間挑一個最好的。而不漂亮的女生就只能坐冷板凳，連喜歡的權(quán)利都沒有，好男生迎面而來，掃都不掃自己一眼。還記得在大學(xué)里，有一次從圖書館回來，親眼看到一個女生紅著臉把自己的日記本要捧給心儀的男生，日記里一定記載了很多喜歡這個男孩的話語，但男生卻無情地推開，快速地跑掉了，是的，那個女生的確不漂亮。

　　能寒窗苦讀十年來到頂級學(xué)府的女孩子，在天然相貌和身材的恩賜上本不會相差天壤，畢竟真正的天仙早已半路去干了別的，甚至早已嫁給了當?shù)氐墓油鯇O。而普通人之間的差別，無非就是梳妝打扮和穿衣戴帽，有人能把自己捯飭得清清爽爽，短腿顯長，粗腿顯瘦，有人卻面目模糊，還不愛修飾。有人說，看外貌就是勢利，以貌取人，男孩子都瞎了眼?？墒羌偃缒闶悄泻ⅲǘ浜团畈葜g，你怎么選？女人再心靈美也得有個賞心悅目的外貌吸引我去了解不是？

　　大學(xué)有一句順口溜，“一年級土，二年級洋，三年級開始找對象，四年級分手淚兩行”。一年級我們穿著從老家?guī)淼母鞣N土的不能再土的衣服，在操場、食堂和教室到處晃蕩，在校園千百萬個學(xué)生里，一眼就能認出哪個是新生，二年級我們開始減肥，學(xué)著買流行的衣裳，三年級開始自信，神采飛揚地出入各個舞場。我也是從大學(xué)三、四年級才開始學(xué)著給自己買點衣服，雖然還是不知道自己該穿什么，好在那時流行的東西并不多，跟著學(xué)就是了。

　　從美國搬家到香港的時候，猶如從鄉(xiāng)下進了城。別看美國是個富裕國家，卻沒有時尚的傳統(tǒng)和土壤，再有錢的人也是T恤和短褲。因為當年坐五月花號來到這里的人就不是貴族，是那些貧苦找生機的或被宗教迫害而逃亡的清教徒。香港就不一樣，幾百年的殖民地文化讓這里的人崇尚娛樂和時尚，花花世界的意思就是蓬勃興起的電影娛樂行業(yè)帶動了整個時尚熱潮，時尚和娛樂從來是一家，明星的流量是承載和傳播時尚信息的最好工具，所以四大天王就是那時的時尚坐標。

　　要說香港認衣不認人，也不算夸張。在這里，你可以見多識廣，那么多的品牌，一家家地逛，一個個地買，等你逛遍了買完了，你的眼睛就會被一點點擦亮了。

　　從香港回到BJ，朋友從頭到腳打量了我一下說：“香港就像一個時尚速成班，迅速地將你的時尚品味提高到了一個檔次。”

　　彼時，大陸的服裝市場也開始加速發(fā)展，引進了越來越多的國外品牌，人們越發(fā)注重自己的穿著打扮。后來我上班的地方可謂時尚殿堂，見識更是不一樣。跟著參加各個品牌的時裝秀，第一時間就能欣賞到設(shè)計師的靈感和創(chuàng)意，讓我的品味又上一個臺階。

　　回首過往，國家日漸富足，看得見的是我們吃好穿好住的更好了，看不見的是我們對美的追求和審美的眼光也在提升。雖然，距離巴黎幾百年的沉淀和積累還差很遠，但比起灰衣藍褲的時代，已經(jīng)進步的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