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里夢外兩處真
木童感覺處在無盡的黑暗里，腦袋像被撕裂了一般的痛，想移動身體，但像中了定身法一樣，身體不能移動分毫。
無助和恐懼感完全將他淹沒……
“叮鈴鈴，鈴鈴鈴……”
耳邊響起鈴聲，木童驀然睜開雙眼，逃離了夢魘。
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躺在宿舍硬硬的木板床上。
晨曦的光線稍稍讓他有些不適應(yīng)，但卻驅(qū)走了大半，因窒息而亡，而帶來的恐懼。
恍惚中他拿起枕邊的手機(jī)一看，是他母親的視頻請求，他按下接通鍵。
視頻中是老媽熟悉的面孔，木童覺得那么親切，那么溫馨。
他看著手機(jī)，差點(diǎn)沒忍住哭出聲來。
“童童，還沒起床？又熬夜了吧，別熬那么多夜了，對身體不好！趕緊起床去吃點(diǎn)飯。
對了，再過幾天就是中元節(jié)了，你也該回家一趟了，回來給你爺爺燒點(diǎn)紙錢，你爺爺生前那么疼你……”
“媽，我好想你……”
木童再也控制不住眼里打轉(zhuǎn)的淚水，失聲哭了出來。
“做噩夢了吧，兒子？
別怕，別怕！趕緊起床洗把臉，看你眼睛通紅通紅的……”
突然對面手機(jī)被人奪了去，視頻中顯出一張嚴(yán)厲刻板的中年男子面孔。
男子正是木童的父親。
木童正和父親鬧別扭，他暑假不回家，一半是因?yàn)樯ｉ粌海话雱t是則是為了躲避父親。
“臭小子，晚上熬夜玩游戲，白天睡大覺！沒人管著你，你要上天了。
趕緊滾回來，再不回來就斷了你生活費(fèi)，看你翅膀還硬不？“
“你小點(diǎn)聲！童童剛做了噩夢。你們這對父子，上輩子是仇人咋地？”
“你還說，都是你慣出來的，看看這臭小子現(xiàn)在有一點(diǎn)上進(jìn)心沒……”
……
木童看著父母圍繞著自己的爭吵，沒再像往常那樣去頂撞父親，不耐煩母親，雖說還是覺得父親兇巴巴的刻板樣子有點(diǎn)討厭，但也沒以往那么反感。
這才是自己生活的真實(shí)世界——盡管吵鬧，也有溫馨。
過了一會兒，他對著手機(jī)里的父母說道：
“爸，媽，我這幾天就回去，回去給爺爺燒紙?！?p> 電話那頭不再爭吵，他母親叮囑安慰木童幾句，他也是不住點(diǎn)頭稱是，然后兩人掛了電話。
木童放下手機(jī)，想起剛才做的那個真實(shí)的夢，也想起了爺爺。
木童爺爺去世已一年有余，去世時剛好八十歲，去世前臥病兩年。
木童沒能給爺爺送終，那時正值他高考在即，家人為了不影響他備戰(zhàn)高考，沒有將爺爺病危的消息告訴他。
等他高考結(jié)束，回到家時，才知道爺爺已下葬了兩日。
他為這事痛苦內(nèi)疚了好久。
爺爺生前是個木匠，老實(shí)巴交做了一輩子木匠，是個很不起眼的小老頭。
木童小時候常跟在爺爺左右，把爺爺?shù)母鞣N木匠工具當(dāng)作玩具，
爺爺也常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木玩具給他玩。
木童后來無意間聽人說，爺爺去世前，在病床上整整痛苦哀嚎了一夜，最后已口不能言，只是喉嚨里不停發(fā)出嗬嗬聲，雙手使命拍著床沿，最后指甲扣著床沿木板不放，斷氣時還沒松手。
木童一直不敢細(xì)想那種場景，但在剛剛經(jīng)歷了那個真實(shí)的死亡夢魘后，他體驗(yàn)到了臨死時的恐懼和無助，也明白了爺爺當(dāng)時的痛苦。
爺爺臨死前的掙扎與不甘，到底是因?yàn)閷ι牟簧?，還是因?yàn)樘蹛鄣膶O兒沒在眼前送終的怨氣呢？
他揉揉像被劈了一斧的太陽穴，想起了碧落天。
碧落天一定也是夢的一部分。
他看看枕邊的手機(jī)，試探著問道：
“碧落天？”
“我在！”
手機(jī)立即響道。
木童騰地坐起。竟然不是夢?。?p> 他氣急敗壞。
“碧落天，你個碧池，到底怎么回事？
我是不是穿越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手機(jī)里那人不急不徐道：
“小友不必氣急！
此間經(jīng)過待吾詳細(xì)說來。
原本吾只是借走了小友六識，這事事先是跟小友商量過的。
借助小友六識，吾遍游小友的手機(jī)法寶空間，此間信息果然浩若繁星，最后，吾走到一個叫‘與非門’的所在。
真是嘆為觀止！
至簡的邏輯，卻衍生出萬般可能，且每條路徑都運(yùn)行通暢。
吾在海外世界，曾對仙族道法有所耳聞，他們所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與這‘與非門’有異曲同工之妙。
吾中和兩者，互取所長，搭建出一個不太成熟的傳送陣，將小友的魂魄的渾沌之靈傳送到了山海世界。
當(dāng)然，吾承人這有賭的成分，但從小友的反應(yīng)來看，吾賭對了。”
木童一聽，更為氣惱。
“碧池，你大爺！
原來你是把我當(dāng)成小白鼠了，你可知道我在那邊都經(jīng)歷了什么，我被一條大黑蛇給絞殺了?！?p> “小友，關(guān)于這些，吾深表歉意。
吾只能傳送小友的渾沌之靈，至于小友會經(jīng)歷什么，吾卻不知。
小友也許覺得吾在拿小友的性命開玩笑，實(shí)則不然。
魂魄易滅，渾沌之靈則不會被抹殺，吾既能貿(mào)然將小友渾沌之靈傳送過去，自也能將之召回。
小友在那方世界，若如殞命，這邊陣法便有所感，吾便會將小友魂魄的渾沌之靈立即召回。
小友渾沌之靈回歸肉體，魂魄便會再行滋生，吾還回小友的六識，小友依舊完好無損，僅僅是有些疲勞之感罷了。”
木童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既然你可以讓我穿越，何不把你自己穿越回去呢，你的目的不就是回家嗎？”
“非也！
先不說陣法沒人操控，容易出錯，可能會讓被傳送的渾沌之靈迷失在時空亂流里；
單論吾的特殊情況，也是行不通。
吾乃先天伴生之體，伴生胎體又被小友送給了桑姑娘，而失去伴生胎體的伴生者，實(shí)力大損不說，通常也是活不長的，那回與不回，又有何區(qū)別。
再者，即便伴生胎體在吾身上，也不可能被傳送回去。
現(xiàn)在的這個傳送陣，是無法傳送實(shí)體的?！?p> 木童聽的似懂非懂，但既然穿越經(jīng)歷雖不是夢，卻類似夢，自己并非真的死去，也沒什么損傷，怒氣就消了大半。
“碧落天，你是否寫了一本叫《山海妖獸錄》的書？”
“吾游歷海外東荒時，確曾寫過《山海妖獸錄》一書，不過此書都是吾一己之見，后來想想，多有疏漏之處。
那本書也只在海外東荒傳閱，小友可是到了海外東荒？”
木童對碧落天仍有些怨忿，不想跟他多說什么，可抱著膝蓋郁悶了一會，他還是道：
“那個地方叫大言山。”
“大言山乃山海世界極東之地，傳聞是日月所出之所，再往東去，是寂滅之境，吾稱之為昏，那里不可渡，不可言，也不可思，連上古的神人也只能止步于外。
類似的傳聞之地還有幾處，大都荒誕不經(jīng)。
小友，可否詳細(xì)把你的經(jīng)歷將給吾聽?！?p> 木童沒好氣地道：
“還能有什么經(jīng)歷？
我肉體凡胎，在大山里碰到的都是妖怪，沒吃的，沒喝的，東躲XZ，最后還是被一條大蟒蛇給絞死了。”
“幸苦小友了。
吾第一次開啟陣法，尚缺乏經(jīng)驗(yàn)，況山海世界地域廣袤，沒有坐標(biāo)參照，確實(shí)容易出錯。
下次，下次一定將小友傳送到人族聚集的繁華之地。”
木童暴起，咆哮道：
“什么？下次，還有下次？碧落天，你不要得寸進(jìn)尺！
小爺我不干了，你愛找誰找誰去，趕緊滾出我的手機(jī)。
特么的，特么的太嚇人了呀，你那個世界！”
手機(jī)里那人無聲無息，過了許久，才道：
“依小友便是?！?p> 語氣十分平靜。
木童生了會悶氣，起床洗漱。
饑餓感雖不如夢境里那么強(qiáng)烈，還是有點(diǎn)，也到了吃早飯的時間。
另外，他也要找一下桑榛兒，看看那個葫蘆到底有何古怪。
“碧落天，我要出門了，你可有什么要說的？”
洗漱完畢，木童拿起手機(jī)想了想，還是決定不能帶著手機(jī)出門。
“小友記得提醒下桑姑娘，萬萬不可將葫蘆佩戴在身上，如果著實(shí)割舍不下，放置在一丈之外即可。
我那伴生胎體乃是一個養(yǎng)劍葫，雖遭重創(chuàng)，但也不是尋常之物。
養(yǎng)劍葫具有靈智，它現(xiàn)在受創(chuàng)，可能會吞噬持有者的魂魄之力恢復(fù)自身。
如若佩戴太久，修為不足者，極易損害心神，最后迷失心智?！?p> 木童一聽，又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那胎盤，呃，胎體，還真是個禍胎！”
說罷，他陰沉著臉，把手機(jī)放到書桌抽屜里，鎖上。
碧落天沒發(fā)表意見，手機(jī)沒有反抗。
謹(jǐn)慎起見，他沒有用自己的手機(jī)給桑榛兒打電話。
出門后，他敲開隔壁宿舍的門，借同樣暑假沒有離校的一個同學(xué)的手機(jī)，給桑榛兒打了個電話，約她在她們宿舍樓下見面，一再叮囑她要帶著昨天送她的那個紅葫蘆。
桑榛兒也是剛剛起床，木童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左右，才見她姍姍下樓。
可想而知，她定是磨磨蹭蹭穿衣打扮了半天。
還真如某大俠說的那樣：一個男人這輩子，有一半的時間，浪費(fèi)在了等女人穿衣服上；
而另一半的時間，又浪費(fèi)在了等女人脫衣服上。
桑榛兒穿著牛仔短褲，上身緊繃著一件白色T恤，簡單扎起馬尾長辮，腳踩一雙白色運(yùn)動鞋，滿滿的青春氣息。
看見木童，她有些幽怨，責(zé)備道：
“一大早就被你吵醒，討厭！”
木童一見到桑榛兒，陰霾的心情，頓時射進(jìn)縷縷陽光。
“葫蘆呢？”
木童開門見山。
桑榛兒白了他一眼，從白凈的脖頸處取下一段紅繩。
原來，她把那小葫蘆做成項(xiàng)鏈，戴在了脖子上。
遞給木童時，她很是不舍，道：
“送出的東西，可不能再要走！”
木童心里咯噔一下，并不多言，接過葫蘆項(xiàng)鏈。
只見桑榛兒把紅繩綁在了小葫蘆的壓腰上，并打了一個十分精致的節(jié)扣，可見她對小葫蘆的喜愛。
木童反復(fù)摩挲著小葫蘆。起初，上面還微微遺留著桑榛兒的體溫，可很快，溫?zé)嵯В瑥睦锩嫱赋鲆唤z絲的涼意。
但，除了那來歷不明的涼意外，木童看不出其他任何怪異之處。
一邊查看，一邊思考，他還是決定先不要告訴桑榛兒自己的荒誕經(jīng)歷。
“榛兒，你一直戴著這葫蘆呢？”
“是呀！我太喜歡這小葫蘆了，感覺它像是活的一樣。
看著它感覺很安心，昨晚戴著它睡覺我還做了一個夢，夢見了我爸爸?！?p> “你爸爸？你哪個爸爸？”
話剛出口，木童就知道自己闖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