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流年不利黑大爺
正當(dāng)紅衣少女要邁步進(jìn)入洞穴的霎那，毫無征兆地，洞口上空罩下一件物什。
卻是一張透明大網(wǎng)。
紅衣少女反應(yīng)也是極快，大網(wǎng)將落之際，她一個側(cè)飛，躍出大網(wǎng)籠罩范圍。
可還沒等剛在洞口左側(cè)落地的小姑娘，有其他動作，她腳下地面像是泥淖般，有了黏性。
她再想移動腳步時，已做不到。
那張大網(wǎng)也極具靈性，轉(zhuǎn)向?qū)⑺致?，接著迅速收合，把她捆綁的結(jié)結(jié)實實。
兩道黑色身影，從近旁一棵巨樹上飄落而下。
其中一身影道：“
“兄長果然高明！
早料到一擊不中，事先在周遭布下困陣，慌亂間小妖定會陷落困陣。
只是要等的正主還沒到，反倒先捉了一只妖族小丫頭，也是意外之喜?！?p> “不要多話，趕緊收拾了這小妖，再行布置好埋伏?！?p> 另一稍顯年長的聲音道。
“兄長也不需這般謹(jǐn)慎，那蛇妖被兄長打壞妖丹，早晚是囊中之物。
我倒要仔細(xì)看看，這水靈的小姑娘，真身到底是何種妖孽?！?p> 說罷，他朝被捆綁結(jié)實的紅衣少女信步走去。
紅衣少女正拼命掙扎，試圖掙脫束縛。
可越是掙扎，那網(wǎng)的絲線卻越是收緊，幾乎要入肉。
紅衣少女見掙扎無果，就要現(xiàn)出天狐之體，先是眼睛變的赤紅，接著長出尖牙，表情猙獰，身上紅芒大盛。
絲網(wǎng)終于有了要被崩斷的跡象。
“不好！這妖孽有蠻力?？旒莱龇Ｈ~！”
年長的那人聲音急促，快步奔向紅衣少女。
搶先到達(dá)的稍顯年輕的那人，也不敢大意，口中念念有詞，喊聲“去”，只見從他身上飛出一片小小樹葉。
樹葉起初只有巴掌大小，被祭起之后，變做草席大小，蜿蜒著向紅衣少女卷去。
紅衣少女眼看就要掙脫束縛，卻又眼睜睜看著被樹葉裹住，不甘心地一聲嘶吼。
服常葉裹緊紅衣少女，連她身上的紅芒一并裹起。
眼看再無紅芒漏出，只聽紅衣少女的嘶吼聲變得尖利起來，刺人耳膜。
她并沒有就此罷休。
服常葉內(nèi)似乎在燃燒，兩端開始有火光竄出，竄出的紅色火焰將四周空氣都點燃。
“三弟，快快躲開！這火不對勁！”
年長男人大聲喝道。
他話音剛落，一只渾身燃燒著火焰的火狐從服常葉內(nèi)飛速鉆出。
火狐有狡兔大小，擺脫束縛后，像一顆流星般，沖進(jìn)山林，帶出一片火光。
“快追！”
年長男人又道。
他也祭出同樣的一片樹葉，樹葉懸浮空中，他縱身跳了上去。
“大哥，樹后那人怎么辦？”
年輕男人召回走脫火狐的服常葉，也縱身躍上。
“不必理會！只是個被妖狐惑了心智的人族，看他氣息虛弱，傷了根本，多半已被采補，命不久矣。”
說罷，他腳下服常葉帶出風(fēng)聲，疾速朝火狐逃走的方向追去。
年輕男子回首看了一眼木童的藏身之所，并無多言，也緊隨而去，同樣快若流星。
四周又恢復(fù)了寂靜，只有偶爾吹來的陣陣山風(fēng)的蕭索聲。
剛被驚出一身冷汗的木童，經(jīng)夜風(fēng)一吹，瑟瑟發(fā)抖。
這都是什么事呀？
目睹整個過程，他幾次想現(xiàn)身去救紅衣少女，可掂量了下自己斤兩，還是作罷，緊張的指甲扣緊樹干，都攥出了血絲，卻渾然不覺。
說好的只是來吶喊助威，怎么就特么地變成了神仙打架？
這次小狐貍落荒而逃，還指望誰能帶自己走出大山？
天人交戰(zhàn)了一會兒，木童覺得還是不能坐以待斃。
目前所處之地是蛇妖的洞口，再繼續(xù)呆下去，如果遭遇了蛇妖，自己多半會被吃掉。
他振作起精神，尋著小狐貍逃走時留下的火痕，追了過去。
黑暗中，山路極其難行，并且只追了一會兒，他便丟了線索。
小狐貍逃跑時飛在山林間，開始時還有枝葉被點燃，有跡可循，但那火似乎對山木并無多大興趣，草草燒幾下就自行熄滅，并無斷其生機。
剛出發(fā)時，木童還試著觸摸了下那還殘留著的火焰，發(fā)現(xiàn)它并沒熾熱之感。
也是大感蹊蹺。
后來，零星火焰也不見了。
兩個御葉飛行的修行者，更不會留下什么線索。
木童徹底迷路。
摸著黑，聊勝于無地又追蹤了一會兒，也不知方向是否正確。
最后，他終于放棄。
頹然癱坐在山地上，心中百味雜陳。
而最強烈的感覺，當(dāng)然是恐懼。
其次是氣惱，他一遍又一遍地，罵著“碧池”碧落天。
毫無頭緒，萬念俱灰。
與其徒勞地反抗，還不如躺下來任其糟蹋吧。
木童就勢躺倒在地，閉目不再思想。
山林灌木叢中，卻有東西早已盯上了他，悄無聲息地尾隨已久。
那不明生物有著雞蛋大小的黃色眼眸，時不時吐出長信，探查氣息。
那是一條巨蛇，腰身有水桶粗細(xì)，通體長滿烏黑的鱗甲，讓他完美地隱藏在夜色之中。
烙鐵狀的蛇首，昂起時，單是威壓，就能讓人絕望。
但此時，蛇首并未昂起，而是緊貼地面，緩慢鉆出灌木叢，漸漸逼近躺在地上的木童。
蛇性冷血謹(jǐn)慎，而暴起一擊時，又勢不可擋。
眼看獵物已在攻擊范圍內(nèi)，仍是匍匐，匍匐……
突然，猛然發(fā)動。
木童并未察覺有東西靠近，但不知為何，他心里驟然生出一陣危機感。
這種警兆意識，以前的他，是沒有過的。
他身體像是非他控制，條件反射般一躍而起。
回首時，夜色中并未看到什么，卻聞到了熟悉的腥氣。
接著，一張張開到畸形的巨口，朝自己咬來。
木童又是條件反射一樣，一躍避開。
“嘿嘿，人族小子，動作挺快嘛！”
大黑蛇桀桀怪笑，終于現(xiàn)出整個身軀，兩丈有余。
木童似有所悟，腦筋急轉(zhuǎn)。
“前輩可認(rèn)識天狐母夜叉？我是她朋友。”
“小子，你不提那女魔頭還好，既提到了她，我黑游黑大爺更饒你不得了。
若不是她最近幾次三番找我晦氣，堵我洞府，我豈會白天便出門覓食，結(jié)果繞遠(yuǎn)了些，遇到了兩位人族修行者。
那家伙！二話不說，對著我兜頭就是一頓輸出，妖丹差點被他們錘爆，若非仗著鱗甲厚實，早被他們扒皮取走妖丹了。
黑大爺我最近也忒倒霉了些，誰會知那小丫頭步入一轉(zhuǎn)境后，實力提升那么厲害，早知如此，開竅境就該把她結(jié)果了?！?p> 黑蛇雖抱怨不跌，但蛇軀蜿蜒蓄勢，蛇首昂立，已做好了下一次攻擊的準(zhǔn)備。
“黑大爺，細(xì)柳姑娘，也就是母夜叉，其實還是很在乎你的，她聽說你被人族修行者欺負(fù)了，就帶著小弟我給你助戰(zhàn)。
結(jié)果沒找到你，卻被那兩個家伙纏上了，打的不可開交，你速去助她吧，小弟我隨后就到?！?p> “少特么忽悠我，她有那么好心？前幾日還叫囂著要把我的蛇皮扒掉，做條褲子穿呢。
遭遇那兩個不講理的人族，她多半要小命不保，黑大爺我正求之不得呢。
閑言少敘，黑大爺我妖丹受損，不能動用妖力，現(xiàn)在就野蠻點，把你絞殺了，你少些抵抗，我也省些力氣，皆大歡喜?！?p> 言罷，他不再給木童說話的機會，狂蟒一擊，迅不可擋。
但，他還是撲空了。
木童如有神助，左右騰挪，總能險之又險地避開蛇口。
他自己都為自己這莫名多出的本領(lǐng)驚嘆。
黑蛇不依不饒，長長的身軀把木童圈在中心，張著巨口。
又一次躲開蛇口攻擊，木童正自僥幸，突然惡風(fēng)不善，黑暗中，黑蛇的長尾不知不覺中，抽到了木童背上。
木童被抽得骨頭像是散了架，摔倒在地，黑蛇蛇軀就勢而上，將木童纏繞結(jié)實。
胸膛被巨力擠壓著，窒息感隨之而來，木童徒勞地抓撓著黑蛇的堅硬鱗片。
氣息漸漸微弱，木童兀自求饒道：
“黑大爺，三思呀！說不定母夜叉已反殺了那兩個人族。
畢竟，殘血的法師追不得呀……”
大黑蛇黃色的瞳孔冷冷盯視著已到手的獵物，暗暗加重了絞殺之力。
窒息感越來越重，木童感覺肋骨幾乎已被勒斷，恐懼的死亡氣息如期而至。
原來這就是死亡呀，多么真實，多么無助，多么令人恐慌呀，自己就要這樣化為虛無，還有好多想做而未作的事呢。
桑榛兒，母親，姐姐，還有那討人厭的父親，好想再看你們一眼……
……
終于，木童失去了意識。
黑蛇看獵物已死，滿意地吐了吐蛇信，然后張開大口，將木童腦袋吞下。
蛇頭吞至木童肩膀時，有些變形膨脹，但隨著肌肉有力的收縮蠕動，肩膀一點一點被吞下，接著是胸膛，腰身，最后是雙腿，木童的身體逐漸消失在蛇口中。
只片刻時間，黑蛇已將整個身體咽下，蛇身也變的粗了好多。
“黑大爺我終于能吃口飽飯了！這倒霉催的……”
巨蛇匍匐在樹下，瞇起雙眼，打算靜靜消化掉腹中血肉。
……
就在巨蛇準(zhǔn)備打個小盹時，一個金色光團(tuán)突然從他緊閉的蛇口中飛了出來。
“孽畜！快把我孫兒吐出來！“
金色光團(tuán)有人腦袋大小，飛出后懸浮在半空，有些蒼老的聲音氣勢洶洶。
“你又是那里來的會說話的大蠟燭？我憑本事吃下的東西，才不吐出來呢?！?p> 黑蛇被這突然飛出的金色光團(tuán)嚇了一條，稍稍鎮(zhèn)定了一下，就昂著首憊懶地說道。
“不吐！就打到你吐！
我剛沖破結(jié)界，還沒來得及跟孫兒相認(rèn)呢，他就被你給吃了。
快吐出來！”
光團(tuán)說完這些，還沒等黑蛇答話，又喝聲道：“疾！”
只見黑蛇棲身的地面處，鉆出數(shù)十道樹根狀藤條，藤條速度極快，瞬間就將那條兩丈長的巨蛇纏繞捆綁了起來。
黑蛇扭動身子，試圖擺脫藤條的束縛，但許是剛吞食完獵物無力戰(zhàn)斗，又或者受傷的緣故，始終擺脫不掉。
黑蛇見此情狀，不再扭動身體，轉(zhuǎn)而變幻身形，收縮身軀。
蛇身越變越小，眼看就要脫身而出。
就在此時，光團(tuán)里突然發(fā)出當(dāng)當(dāng)?shù)念愃拼蜩F的聲音，隨著每一次聲響，一道雷電似的電光就擊打在黑蛇身上。
黑蛇堅硬的鱗甲被那電光激射出一道道青煙，黑蛇痛苦難當(dāng)，一陣慘叫。
黑蛇慘叫聲中，身子已縮小到丈余，那地底鉆出的藤曼已對他沒什么束縛作用。
但黑蛇很是懼怕那隨著當(dāng)當(dāng)聲，從光團(tuán)里迸發(fā)出來的金色閃電，扭動身體極力躲避著，邊躲避邊向遠(yuǎn)處逃去，速度也是奇快。
金色光團(tuán)見黑蛇沒了藤曼束縛，閃電十擊有九擊都要落空，也不再攻擊，轉(zhuǎn)而飛動著向黑蛇追去。
只一個呼吸，光團(tuán)就飛到了黑蛇跟前，堵住了去路。
黑蛇掉頭再跑。
光團(tuán)又是瞬間追上，繞著黑蛇蛇身來回飛行，先是左右環(huán)繞，再是前后環(huán)繞。
只見隨著光團(tuán)的飛行，黑蛇身上被畫下了一道道筆直的金線，金線上下左右交叉成網(wǎng)狀，將黑蛇網(wǎng)了起來。
黑蛇無力的扭動了幾下，再無游動逃竄的能力。
“嘿嘿！我的墨斗鎖妖法還是很厲害嘛，這個世界果然好玩！”
金色光團(tuán)停在黑蛇身旁，嘿嘿笑道。
“大蠟燭，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黑大爺我怎么這么倒霉呢，接二連三碰到扎手點子，混口飯這么難？”
黑蛇聲音很是委屈。
“孽畜！吐出我孫兒！”
停頓了一下，金色光團(tuán)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
“不用吐了！借你身體一用！”
金色光團(tuán)說完，一個俯沖沖向地上的黑蛇，在黑蛇的目瞪口呆下，從黑蛇口中飛入他體內(nèi)。
黑蛇拼命扭動身體，想把光團(tuán)從體內(nèi)逼出，但始終不見光團(tuán)出來。
持續(xù)了有一炷香時間，這其間黑蛇不住翻滾著黑黢黢的身體，口中痛苦呻吟聲不停。
這種呻吟不似那種肉體的折磨，更像是靈魂上的煎熬和痛楚。
黑蛇身體一會變大，一會兒變小。
大時，猶如一條雄壯的墨龍，抽打的地面泥石飛濺，旁面參天古樹被他的尾巴掃中，也從中劈裂；
而小時，只有筷子般長短粗細(xì)，比只蚯蚓大不了幾分。
最后，黑蛇變成搟面杖大小，也不再呻吟扭動，似是已無力反抗。
而這時，神奇的事情發(fā)生了。
黑蛇頭下左側(cè)三寸處詭異的又長出一顆蛇頭，蛇頭越長越大，直至跟原有的蛇頭一般大小，這才停止。
兩顆蛇頭并排著，同樣的大小，同樣的款式，只是左側(cè)新長出那個看起來眼神狡黠中帶著驚喜，表情很是豐富，而右側(cè)那個卻苦著臉，垂頭喪氣。
“黑大爺我真是倒霉呀！”
右側(cè)那個蛇頭有氣無力地開口言道。
“什么黑大爺？以后你就是小游子了。
別耷拉著臉，我不奪舍你，只是借你身體用用，以后會還你的。
接下來咱們四處走走，你來給我介紹介紹這個世界。
我有預(yù)感，我那孫兒還會再回來的?！?p> 左側(cè)的蛇頭說道，意氣風(fēng)發(fā)。
“咱還是先找點吃的吧！你那孫兒身體也忒硬了，完全沒法消化??！哎呦！”
右側(cè)蛇頭說完這話，似是被攻擊了一下，痛苦地叫出聲來。
“還想打我孫兒的主意？小心我滅了你神魂！保存好這具身體，以后會有大用。
走吧！隨我看看這世界。“
于是，這頭奇怪的雙頭黑蛇笨拙地朝夜色中游走而去。
“嘿！這邊，左邊走！保持隊形！“
……
“黑大爺我真是倒霉呀！哎呦！”
“還黑大爺？年輕人就是愛玩?zhèn)惱砉！＝邪职?！?p> ……
“哎呦！……爸爸……”
聲音漸漸遠(yuǎn)去，消失在這古老的黑暗山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