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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轍之盈翼

第十一章 兄弟

車轍之盈翼 怡章魚 6538 2020-09-14 04:16:00

  一早,許盈盈被一聲聲的慘叫,驚醒。她猜是昨晚那個蒙面人。

  她匆忙梳洗,穿好醫(yī)官的衣服、帽子,扶著靈兒,急急走出營帳,老遠就看到綁在旗桿上的一個人,赤裸著上半身,皮鞭過處,血痕橫七豎八的交疊著。

  她走到他身邊,看著他清瘦的面容,額前的絨發(fā),粘著汗水,耷在前額。

  哎呀,還是個孩子吧。許盈盈內(nèi)心疼惜。

  隨即,她對著舉著藤鞭子要繼續(xù)的兵勇說,“煩這位軍爺先歇一歇,我有話問他。”

  兵勇上下看看一口帝京口音的醫(yī)官,心內(nèi)明白是昨晚之事,想想,雙手抱拳行禮,“大將軍說了,一直要打到他開口為止?!?p>  “大將軍那里,我來回稟?!?p>  拿著藤鞭子的兵勇,看了看已經(jīng)沒了橫勁的殺手,走了。

  上官翼聽到慘叫停止了,猜想大概是熬打不過昏了,正想去查看,卻見許盈盈正站在那人面前,說著什么。

  他就坐回桌邊,等著許盈盈進來。

  一盞茶的功夫,果然,她挑了簾子,同時回頭告訴靈兒,讓她門口等著。等許盈盈進來坐定之后,上官翼也示意左右侍立的人等,退下。

  “你去問出了什么?”

  “沒問出來。”許盈盈有些失望地坐在上官翼幫她搬來的一把藤椅里,她避開他桌上的卷宗,探頭問,“你不覺得怪異嗎?”

  “什么?”

  “他已經(jīng)穿了我們兵勇的衣服,為什么還要蒙面行刺?”許盈盈問出昨晚就想問的問題。

  “是啊,我也想到了,所以想等他自己說?!?p>  “他只說了一句:‘你們打死我好了’。不過,聽口音,不是帝京人,也不是這里的本地人,倒有些我們?nèi)ミ^的西北音?!?p>  “怎么?他開口了?”上官翼很是詫異的看向許盈盈,補充道,“當(dāng)然不是這里的人,你看這里的人,,,”說到這里,連他自己都不想說了,因為南益人、南郡人,天然膚色棕黃、高眉闊唇的居多。

  許盈盈不理會他,笑著說,“嗯。我在進城之前見過他,在路邊的粥店吃過早飯。”

  “不會吧?一起吃過早飯,那他怎么沒認出你來?”上官翼放下遞給許盈盈的茶盞,接著說,“這茶,你可以喝的,解暑氣,對孩子無礙。”

  許盈盈笑著拿起茶盞,淺嘗之后,繼續(xù)說,“我開始也沒在意,他先吃了走了我們才坐在他那一桌。不過,看他多要著一碗粥和兩個餅,然后去給了路邊北上歇腳的祖孫二個人,所以多看了他。他應(yīng)該是沒看到我們的?!?p>  “嗯。而且那時候,你是男裝吧?”上官翼說。

  “是。不過我想,他應(yīng)該不是個罪大惡極的壞人。”許盈盈遲疑了一下,說,“你還是想辦法,先弄清楚為什么他要蒙面?”

  上官翼不知道,許盈盈在這個殺手的身上,隱約看到了當(dāng)年柳繼的影子——一個不是壞人的“壞人”,很多時候她會默默一笑。

  為什么人心,要這樣,擔(dān)負沉重到自己都會變形的東西,而仍然不肯,放下。

  她看著柳繼疼愛馨兒、對自己用心,在想,柳繼對她起心動念,這到底是自己的幸事還是不幸?如果自始至終柳繼都是一個壞人,她未必能活過獄里救助上官翼的日子。如果柳繼內(nèi)心沒有復(fù)仇的執(zhí)念,自己又怎么會有馨兒?如果沒有馨兒,自己是不是早死在了水井里?如果,,,人生確是有很多的如果,不過哪一個都不是現(xiàn)實。

  上官翼走到帳外,示意把那個殺手帶進來。

  許盈盈讓到一旁,確切看著那個曾經(jīng)舉著刀子立在自己對面的殺手,年約十四、五,看著極力要支起身子的少年,那喘著氣息的胸膛上,血還在腫起來的鞭痕上流著,有少許已經(jīng)開始凝固,她示意拉他進來的兵勇拆開他捆綁的雙手,倒了手邊的一盞茶,走到少年面前,蹲下。他看了一眼許盈盈急忙扭頭、低垂眼瞼,避開她的茶和溫柔。

  “你是青州人吧?”上官翼細細看著眼前的這一系列,突然悠悠地說,聲音在凝滯的空氣里,每個字都是陣陣回響。

  少年本能的動了一下眼睛,放在腿上的雙手,沒有移動,只用力向下按著。

  上官翼心中確知,大概的來回。

  “來人,”他突然厲聲道,“立刻拿了西城門邊將,羅霖!”

  少年突然睜大雙眼,看著上官翼,眼露兇光,大喊,“你殺了吧,我不怕死!”喊完突然停住了,盯著上官翼,劇烈地喘著。

  上官翼冷冷對著他笑說,“你還是先把這茶,喝了吧?!?p>  事后,許盈盈也好奇,為什么上官翼只看了看此刻,便知道殺手,是羅霖的弟弟。

  上官翼淺淺一笑,說,“還是你說的那句話,提醒了我。他有西北口音。”

  “他為什么蒙面?殺手蒙面的原因有很多,但是他這樣穿著兵卒的衣服,天黑之后混跡于我軍營房,還要蒙面行刺,那無非是怕看到他的臉,那么他的臉,就是關(guān)鍵。你說他是直接走到我的帳前準備行刺,然后被你驚擾。他又知道你是許大夫,卻不知道你是個女子。只能說明,他這邊得到的信息,不全。也就是說,我這里有內(nèi)應(yīng),而內(nèi)應(yīng)不了解你!”上官翼說完,看向許盈盈。

  “你來了十天不到,大營里見過你進進出出的也不少,但只知道你是帝京來的醫(yī)官,我問過下面的人。”上官翼用手握拳放在唇邊停了一下,說,“剩下的就全是我推測的。這個內(nèi)應(yīng),不在大營里,但卻知道你住的營帳。因為如果他也在大營,他可以和這個刺客一起動手,起碼刺客對付我的同時,那個內(nèi)應(yīng)直接對付你,如果內(nèi)應(yīng)武功不及刺客的話。這樣的行動策略才是最穩(wěn)妥的,如果他們想一次性解決我們兩個人的話?!?p>  “但是,他們沒有這樣做,那只有一個可能,內(nèi)應(yīng)在城里,或者說,他不得不在城里、也可能是得到的命令,讓他必須在城里,否則這個局太蠢了。知道你我二人的營帳,知道你是許大夫,這個內(nèi)應(yīng)必是軍中之人。只是我奇怪,殺我可以,為什么要殺你?他被你驚擾了,應(yīng)該藏好面罩混跡軍營,然后逃走才是,全身而退的法子不用,非要沖過去殺你?這一點,我不理解?!?p>  “大哥哥,不是每個人,都如你,心思縝密吧?”許盈盈笑著說。

  上官翼臉色沉悶地搖搖頭,接著說,“再說面容吧。兄弟間的長相,總是會有多少的相似,我和上官秩,雖然長的不太像,他更像祖父些,但是外人總是一眼便能看出我們是一家子的兄弟。我和上官希相貌雖然有些像的,我倆一直說好像一個娘生的,但是外人見了,還是會猶豫,吃不準是不是兄妹。”

  ”因為蒙面,所以我從長相上搜羅有西北生活背景或者口音的將士,就在這小子避開你的一剎那,突然腦子里,羅霖冒了出來。他曾經(jīng)有同樣的動作,避開我的直視。當(dāng)時,我以為是下屬一貫的膽怯,現(xiàn)在想來,他是本能,擔(dān)心我日后,想起他的面容。他的弟弟,長得和他這個哥哥,眉目和臉型,確實不是有幾分相像那么簡單。“上官翼說道這里,也不無感慨,“這次,兄弟相貌相仿,也算是你我二人的一件幸事吧?!?p>  “我是半猜半蒙地說出,‘青州’。因為來了南益州之后,我印象中,就是有青州城這個模糊的記憶,現(xiàn)在想來,可能是某個下屬提及羅霖的時候說過吧。不過,這小子倒底還是年輕,中計了。他試圖回避我的質(zhì)問,讓我知道,他怕了,發(fā)心地想躲著我?!?p>  .

  羅霖的伯父家,是給帝京多處府邸提供馬匹的商販,同時也是烏金可汗告訴上官翼,他與帝京消息互通,是通過這個人。于是,上官翼回帝京之后,李乾讓帝京的治安衙門出面,找借口暗暗沖了羅霖伯父家的商鋪,隨后不等任何耽擱,旋即下令,在一并鏟除慕容家族的那一天,也是羅霖伯父滿門抄斬的日子。

  當(dāng)然李乾這么詭譎的一并斬殺,也是因羅霖伯父剛?cè)氇z,不等用刑便被毒殺。

  震怒中的李乾,只暗中得到證據(jù)是,當(dāng)日執(zhí)事的獄卒里有慕容棠的安排。然而也正是羅霖伯父的猝死,讓李乾立即聯(lián)絡(luò)新近重金網(wǎng)羅的城內(nèi)武將,并著前朝的幾個老臣,拼死一搏地在同一天,對著慕容家族和其親隨大開殺戒。

  這本來無可厚非,就是你死我活地一天,但是卻讓上官翼心生反感,不是因為殺人。

  盡管他也猜測,李乾猜測中毒之事,多半出自慕容家的手筆。

  因為在查到蘇明明這條線索的時候,上官翼回宮請命,出來的時候,一旁侍立的邱敬一并跟了出來,口上說著,上官大人辛苦,老奴送大人出宮。

  走在宮墻邊,邱敬面露喜悅地說,“方才瑞妃娘娘的孩子,李承小王子過來請安,看著已經(jīng)到了老奴的肩膀頭了,算來也是尋常人家的教數(shù)之年?!?p>  上官翼當(dāng)時并未在意,誰知道這老家伙話鋒一轉(zhuǎn)?!霸趺茨愫退憬愣Y英的孩子,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

  上官翼立刻明白,邱公公這里,從來沒有家常閑談!只是上官翼一輩子都不知道,上官謙讓上官禮用藥,所以慕容禮英始終沒有孩子。

  上官謙看透了李乾、李立和慕容棠以及他的父親慕容默之,這些看上去都不是壞人的人,一旦扯開了面皮撕扯,禍及他上官家的時候,利爪之中絕無善類。他在臨終前望著山林里的枝葉,仍然不后悔自己當(dāng)年留下的隱患、他微笑地閉上雙眼,因為他知道那將是禍根。為了盡可能減少日后長房嫡子上官翼的痛苦、當(dāng)然更是讓他在這場撕扯中盡可能幸存,他不能讓這個慕容家的兒媳,有孩子。

  誠如所料,在慕容氏強勢多年之后,瑞妃的兒子李承聰慧健康,而果決的祖上、健碩的外公始終權(quán)欲旺盛,加之兩個慕容家的雙生子不到二十歲便有了戰(zhàn)功,軍中熱評他二人的做派很像祖父慕容默之當(dāng)年,這一切讓文不成、武不就的李乾,心生緊張。

  這些都是是完全有道理的——皇權(quán),太誘人。沒落到手里,誰也不知道它的沉重。

  權(quán)力之爭,上官翼一點不感興趣。

  只是他無法接受,李乾全無必要地殘殺,對男人們的也就算了、對女人們的他無法理解。盡管他知道,這是殊死博弈,沒有通融的機會,但是結(jié)局明了之后,先朝的車轍還在,李乾完全可以尋著轍痕,也同樣將李承母子送往邊地做王爺即可,那樣起碼慕容禮英還能有條生路!上官翼始終對亡妻的死,耿耿于懷,他覺得成王敗寇、男人們怎么死都可以,柔弱的女人也如此,那是不可想象的卑劣。

  之后,柳繼在臨走前回答他,慕容禮英握著胸口的刀、眼望著門前的影壁死去,上官翼忍不住在柳繼面前,潸然淚下、痛苦不已。

  柳繼不敢說,慕容禮英的尸身被羞辱,最后被黎縉拉著送去慕容府,一并曝尸街頭,直到腐敗露出白骨。

  當(dāng)時沒有經(jīng)驗的柳繼,并未聽從盧海印的叮囑,而走進上官府,因為看不得兵卒們的雪亮的鋼刀對著上官府里手無寸鐵的殺戮,只看到慕容禮英倒地死去,便轉(zhuǎn)身走到府門外等著。直到有一天,無意間聽自己的手下談?wù)撃饺荻Y英死后反被拖進臥房,那肯定是在里面被干了。他震驚之余,厲聲質(zhì)問都有誰參與,屬下們個個驚恐,說都是黎縉的手下拖進去的,他們都忙著在東邊捆奴仆還來不及,哪里有時間跑西邊去弄這些。

  .

  上官翼看著眼前的商孝豐前額的絨發(fā),不知怎地,突然想到慕容姝英被賜死之后,那個曾經(jīng)仰著圓腦袋的李承,也是這樣一頭的絨發(fā),貼在腦門上,有著和禮英一樣的點漆般的眼眸,異常明亮,搖著他的手腕問,“翼大大,是不是我稟告父皇,你就能來做我的武師父呀?”

  童音,猶在耳畔!

  “翼大大”,是李承俏皮,自己想出來的稱呼,上官翼當(dāng)時沒孩子,還體會不到,這個孩子對自己的異乎尋常的喜愛。

  那么活潑健康的小生命,如今被禁足在冷宮里,一夜之間失去了娘親、失去了父愛。

  最可怕的是,后宮沒有人愿意撫養(yǎng)這個孩子,包括皇后。這個聰慧健康的皇子,同時失去的,是比自由還可貴的教化,心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停留在娘親在世的年份,成天大把的時間,只是用來面對著自己永遠無能力越過的宮墻。這,是一種,比死還痛苦的折磨。

  這么多年過去,當(dāng)他看著自己的孩子,孕育成長,他更加堅定當(dāng)年的決定——他此生都不會再回帝京。

  上官翼心頭,又絞痛起來。

  羅霖逃過一劫,是因為他早年隨母親改嫁改了姓氏,而羅霖的弟弟,商孝豐是他母親未改嫁之前生的遺腹子,出生之后便交給這個大伯撫養(yǎng)。在抄斬之日,商孝豐慣常地偷偷跑去了自己母親家里,天光晚了母親擔(dān)心雨天路滑,就沒讓回來,從而也是冥冥中逃過了一劫。

  羅霖,在面對上官翼的時候,全無悔過,只說,因半月前被上官翼責(zé)打,心有不忿,所以動了殺機。

  “呵,”上官翼冷笑道,“事到如今,你倆,就別在我面前整花活了?!?p>  他刻意停了一下,因為要想讓自己的大膽推測有結(jié)果,必須出其不意。

  上官翼毫無掩飾地突然說,“是宮里給你的消息吧?”

  說真的,以目前的證據(jù)和脈絡(luò),上官翼想不出還有什么怨恨,要同時殺死他和盈盈兩個人。盡管怨恨他上官翼的人不少,可是盈盈呢?

  他在帝京就知道,有些人甚至因為自己個性寡然、門前清淡而心生怨恨,只是怯于他家的地位而場面上假意逢迎,這也是他不屑于混跡官宦紈绔的原因,當(dāng)然也是他進了刑部大獄之后,一些以為上官家將就此失勢的人,發(fā)動關(guān)系想辦法落井下石、折磨他的原因。連后來回朝述職的時候,李乾都說,“那些朝堂上交好的人,事后竟然明面上對你,落進下石、毫無情面!呵,倒是也給朕,一個看清左右的機會啊?!?p>  當(dāng)時,上官翼聽聞便低頭不語。

  李乾毫不掩飾當(dāng)年他的布局,讓他這個“魚餌”,在獄中受盡凌虐、九死一生,他也毫不掩飾他對過往的痛苦記憶,李乾因此只能接受他不肯回帝京的要求。

  但是說到殺人,殺他和盈盈二人,他想想,這些帝京貴胄們,才不會因為那些傷了體面和上升官階的怨恨,而特特等了這么幾年,再派人跑到南益州來泄憤。畢竟,有錢人,更在乎自己“手里的細沙”。

  退一步說,萬一因為之前的那些小怨恨而刺殺失敗,比如現(xiàn)在,豈不是給了李乾一個斬盡殺絕的借口,慕容父子的死法,仍然讓朝堂里的人們,戰(zhàn)戰(zhàn)兢兢。上官翼把腦海中帝京的人臉,挨個過了一遍,堅信自己的推測。

  畢竟是說到“宮里”,跪在他面前的兩個人,分別做了不同的反應(yīng)。年長的幾乎沒有動作,而年幼的立刻看向羅霖,張了嘴巴,卻控制住了沒有說話。

  哦,小的那個,不知道??!上官翼心想。

  他一撇嘴,不屑地嘆息道,“羅霖,你的失敗,就是在于半個月前的那次‘失職’。在我眼里,你一直不是個松懈的人,但是,”他停了停,少有的憐惜滑過他唇紅齒白的嘴邊,“你不應(yīng)該,讓糧草走水?!?p>  “現(xiàn)在兩軍交戰(zhàn),我震怒之下責(zé)打你二十軍棍,誰都看得出,我手下留情了,不是嗎?”上官翼不在那么凌厲,因為他看到羅霖,在發(fā)抖。

  “而你,此刻卻拿這個你提前布的局來搪塞我。羅霖,想刺殺我報家仇我理解,不過你還拉上你的親弟弟!你太讓我失望了。日后,你見到了你們的娘親,如何和她交待,你這個未及成年的親弟弟?”

  瞬間,羅霖仿佛被雷劈了一半,看著上官翼,大吼,“你殺了我吧,反正我什么都不會說的?!闭f著,他突然從地上躍起,準備沖向上官翼,他知道上官翼會出自本能,揮刀截殺他的性命。

  可惜,他不了解此時此地的上官翼。

  看著一個身形撲向自己,上官翼本能從椅子上躍起,只是他壓根沒有抽刀,而只是避開。反綁雙手的羅霖,重重落在藤椅上,然后慘叫一聲,翻落在地上,口中繼續(xù)大吼,“上官翼,你個膽小鬼,你不敢殺我!”

  上官翼看也不看地上哼哧亂叫的羅霖,徑直走到商孝豐身邊,上下打量他,突然說,“你也想死嗎?”

  商孝豐膽怯地看著上官翼,眼中滿是疑惑。其實,他自己也不知道,此時的他,是不是想死,因為上官翼提及了自己的娘親。

  上官翼起身,喊來帳外把守的兵勇,“把他二人,吊在營地中央。”

  兩天后,許盈盈走到商孝豐面前,替他換創(chuàng)藥。

  羅霖在旁邊高聲咒罵,“你別在這里假惺惺,我知道你想干什么?豐兒,你記住這個蛇蝎女人,她給你治療,只是想從你這里套出話來。那晚事機敗落,就是她放的信號,讓你被抓的?!?p>  許盈盈斜斜看了羅霖一眼,突然挑逗性地笑著,滿眼的嫵媚。

  羅霖繼續(xù)高聲咒罵,“蛇蝎,,,”剛說到一半,猛地被許盈盈一把塞進繃帶,堵住了嘴。

  許盈盈繼續(xù)幫商孝豐慢慢包扎傷口,柔聲說,“我只是醫(yī)者的本能,看不得孩子受苦?!?p>  “那你那晚不讓上官翼殺我,也是因為這個原因?”商孝豐肌膚感受著媽媽般柔暖的手,他的心,徹底垮了。

  “你想聽實話?“許盈盈在日后里,抬頭看著雙眼迷離的商孝豐。

  “嗯?!?p>  “只有一半是,還有一半,是因為我想知道,是誰派你來的?!?p>  “那,那你當(dāng)時躲著,干嘛出來?也是想知道,我是誰派來的,是嗎?”

  “不是!我是不想小桐因我而死,而且就死在我面前?!痹S盈盈看向商孝豐,“我只是,覺得你不像個壞人,我之前說過,你不應(yīng)該是個壞人。”

  “你現(xiàn)在幫我醫(yī)治,不是很徒勞嗎?求個你自己的安慰吧?”

  “什么?”

  “過幾天我和我哥,就會被處斬的,不是嗎?”商孝豐說到后面,有些哽住了。許盈盈聽出,他內(nèi)心,有多么不甘心。

  “哦,大將軍沒有告訴你們?”許盈盈思沉片刻,說,“他說,讓你們的娘親,過來看看你們。”

  商孝豐和羅霖,同時激烈顫抖著,許盈盈甚至真的能聽到他們胸口,激烈跳動的心。

  “我,只是不想讓一個母親,看到自己的孩子,被打成這個樣子,她心里得多苦啊,自己身上掉下的肉?!痹S盈盈說著,感受著自己體內(nèi)那個沉甸甸的小生命。

  一直在邊上被塞了嘴巴的羅霖,突然扭著身體,用力吼著,大概能聽出,“你個死女人,給我閉嘴!”

  商孝豐,突然,嘴角顫抖著,淚水奪眶而出。

  許盈盈不再看他二人,收了手里的東西,和靈兒一起,離開了。

  她明白,上官翼是希望這些“覆巢之下僅有的完卵”,能夠有個給自己活下去的機會,就仿佛許盈盈和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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