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目的

　　逼仄的地下室中，慘叫在鐵欄中回蕩，黑色人影放下鋼鉗，后退數(shù)步立于墻邊，華羽峰上前，幽光下他的臉色令人生寒。

　　“告訴我，你們的目的是什么？”

　　“讓偉大的主降臨我們的世界，你們不是早就知道了嗎？”中年男人的聲音有如砂紙摩擦。

　　“再來。”華羽峰面無表情地后退。

　　鐵盤中，器械拿出又放下，金屬的碰撞聲富有韻律，像是一首交響曲，如果忽略掉背景音里的哀嚎的話。

　　“你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那里？想要干什么？”華羽峰拿起一把小錘子，輕輕敲打釘在他小臂上的金色長釘，中年男人扭曲物質(zhì)的能力被它鎖死，動彈不得，伴隨著輕微的擾動，疼痛與灼燒感刺入神經(jīng)，讓他嘶吼出聲。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華羽峰加大了揮錘的弧度，作勢要敲。

　　“嗤，要不是至古生命的接觸，你們連我的蹤跡都摸不到。”

　　聞言，華羽峰臉色一凝，丟下小錘，大步走出審訊室。

　　“城主？”審訊員緊走幾步跟上他。

　　“看看還有什么價值能榨出來，我有事要處理?！?p>　　“是?！?p>　　再度響起的慘叫聲中，華羽峰帶上身后的鐵門。

　　“報告情況?！彼魃隙鷻C，指示燈亮起。

　　“混亂仍然在持續(xù)，但是第一波爆發(fā)已經(jīng)得到控制，我們的人在各處鎮(zhèn)壓，有不少平民傷亡失蹤，不過沒有大規(guī)模的恐慌，應(yīng)該可以掩蓋過去。”

　　“知道了?！彼缶o了塑料殼。

　　崇拜者四處騷擾，讓他不得不將人手派到各處，趁著接觸的混亂大舉出擊，原以為是對掌控影子城市的他的挑戰(zhàn)，是不過腦子的瘋狂計劃，但是現(xiàn)在，一塊拼圖找到了。

　　這一名崇拜者成員由兩個人護送，配備神造物和眷者，職位應(yīng)該不低，他被抓到，而另外兩人逃走這件事相當蹊蹺。

　　而且，這一次的接觸來源根本不是至古生命，而是存在之物，但是作為一個高位者，本該掌握這些信息的他居然不知道。

　　已經(jīng)不僅僅是詭異了。一定是有什么東西被忽略了……新成員？還未站穩(wěn)腳跟？內(nèi)訌！華羽峰眼神一閃，這樣就解釋的通了，但是，為什么？

　　“那個被崇拜者關(guān)注的眷者呢？”

　　“崇拜者攻擊了他，宋景良已經(jīng)處理了，現(xiàn)在他的定位在移動，應(yīng)該是在回家?！?p>　　用他來轉(zhuǎn)移注意力嗎？華羽峰說道：“告知各單位，保持警戒，崇拜者的目的尚未清楚，任何時候的疏忽都可能造成嚴重后果?！?p>　　“有必要的話，就聯(lián)系他們?！?p>　　……

　　邵凜陽在紅綠燈前停下車，看了眼一旁的邵凜月，后者靠在窗邊，眼神空茫。

　　原本他們應(yīng)該被警察要求配合取證，但是邵凜月的精神狀況根本不可能支持住，在和警察交涉，簡單回答了幾個關(guān)鍵問題之后，他帶著邵凜月離開了現(xiàn)場。

　　張維那樣死去，他非常難受，但大半是因為他看見了自己的未來，可是對邵凜月，這是個無比巨大的打擊。

　　邵凜陽不太清楚張維對姐姐意味著什么，畢竟她鮮少提及邵凜陽尚未接觸時工作真實的樣子，不過，能夠讓自己完好無缺地回來，不露出任何外顯的傷痕，應(yīng)該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吧……

　　到底是為了什么……邵凜陽握住了方向盤，手指一點點用力，方向盤的塑料外皮甚至凹陷了下去。

　　還沒開幾個月的新車……邵凜陽默默松手，記得邵凜月不顧他的反對決定要買車的時候，他被強迫著上了駕校，說是一輛車不兩個人一起開就浪費了，結(jié)果只是個甩擔子的借口……

　　邵凜陽甩甩頭，將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踢出腦袋，不知道為什么，這些天的回憶特別多。

　　“嗡！”突如其來的異感如同電鉆鉆進大腦，邵凜陽身體一顫，車身隨之一顛，這種感覺相當微弱，一閃即逝，卻在他的感覺中呈現(xiàn)了一個清晰的指向。

　　怎么回事？邵凜陽看向那個方向，不好的預(yù)感油然而生。

　　抱歉了，姐。邵凜陽調(diào)轉(zhuǎn)方向盤，開向那個方向。

　　邵凜月對此沒有任何表示，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感覺距離那邊有五百米左右，邵凜陽在一個熱鬧的商鋪門口停下車，將鑰匙交到邵凜月手上，“姐，我出去一下，很快回來。”

　　邵凜月微不可聞地嗯了一聲，算是回應(yīng)。

　　他跳下車，再度確認周圍沒有可疑人物，然后全速奔出，向感覺到的方向沖去。

　　近了，就是這里……邵凜陽環(huán)顧四周，在繁忙的主干道旁，僅僅相隔一個街區(qū)，就是一條荒草叢生的商業(yè)街，附近的購物中心奪走了客源，迅速擠垮了商業(yè)街，一直無人接手，只有少數(shù)幾個住戶亮著燈。陰沉的天空下有風卷過，帶著零碎的紙片掃過街道。

　　應(yīng)該就在這……邵凜陽平復(fù)呼吸，專心感受著逸散的神力氣息，腸胃中似乎有什么東西在蠕動，根據(jù)這種惡心感覺的變化，他捕捉到了模糊的方向。

　　變異種嗎？邵凜陽向感覺到的方向走去，能夠散發(fā)出那樣的影響，它的強大程度估計不是他能對付的，確認它存在之后就移交給總隊處理好了。

　　不過為什么只有一瞬間的反應(yīng)？之前他遇到的所有變異種之中，根本沒有可以收斂自身氣息的存在。

　　他看到一棟有些年頭的建筑物中，窗簾露出的一線縫隙散發(fā)出猩紅的光。

　　是這了……邵凜陽摸出手機，這是他的自用機，工作機在剛才已經(jīng)壞掉。

　　屋內(nèi)，墻面已經(jīng)被打通，建筑物內(nèi)開拓出寬廣的空間，而在草草平整的地面上，暗紅的干涸痕跡畫出繁復(fù)的紋路，在每一個關(guān)鍵節(jié)點上，都擺放著形狀奇異的內(nèi)臟，沾著黏糊糊的血液，像是剛剛才被取下。

　　而靠近紋路編織成的煉金陣核心處，細長的腸道蓋在了紋路上，微微蠕動，其中充盈著粘稠的流體。

　　“趕緊，剛剛的錯誤不能犯第二次，否則那些家伙可能會找過來?！备叽竽腥讼逻_命令，其他人忙碌著將部分材料移位，放在正確的位置，他們檢查完地上的符文，迅速讓開了中心的位置。

　　高大男人上前，拖著不斷扭動的驚恐男人，他被帶入煉金陣中心，綁住雙腿的繩子掛在了垂落的鐵鉤上。

　　“咔咔咔……”一輛輪椅車被推了出來，上面坐著幾乎被繃帶裹成木乃伊的男人，繃帶上沾滿了顏色各異的藥劑，露出的右臂上，燒傷的皮膚不斷滲出組織液。

　　受了如此嚴重的傷，就算接受最好的治療，他的下半輩子也該在輪椅上度過。

　　但是，現(xiàn)在有了別的可能。

　　輪椅被推到了煉金陣的另一個點上，帶肉的頭蓋骨環(huán)繞著那個環(huán)，這樣的場景讓輪椅上男人的眼瞳亮起。

　　“準備開始吧?！备叽竽腥俗呱锨埃槌鲆话讯特笆?，倒吊者立即掙扎起來，臉色通紅，像是要滲出血來。

　　“嘩！”墻壁角落，一個鐵籠突然震了一下。

　　“有人來了?！蹦腥肆⒖袒仡^，“處理掉！”

　　幽藍的刀鋒斬下，邵凜陽暴起前沖，背后破風聲起，緊接著是滾開沸水潑到身上般的劇痛。

　　這種熟悉的感覺……邵凜陽回過頭，除了手中的刀，刀手和他記憶中的黑影一模一樣。

　　該死……邵凜陽將來不及撥出的手機丟進褲兜，伸手向背后摸去，沾上了一手霜花。

　　冰凍效果，雖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邵凜陽一點也不意外。

　　看來是真的有問題。凍壞的肌肉脫落，新的肉芽生長，邵凜陽迅速進入戰(zhàn)斗狀態(tài)。

　　而在屋內(nèi)，男人抽出匕首，割開了倒吊者的動脈。

　　“咕咕咕……”鮮血涌出，瞬間漲滿了他身下的淺坑，向外漫出，浸染了地面上的紋路。

　　有無形的力量在紋路中運轉(zhuǎn)，被割出體外的臟器猛然開始蠕動，像是在履行它們的功能，而在另一邊，骷髏頭開合著牙齒，像是在大笑，上下頜相撞發(fā)出清脆的咔嗒聲。

　　男人放下匕首，張開了雙臂，高聲吟誦道：“偉大的根源擁抱她的子嗣，賜予不朽的生機！愿您眷顧衰亡的生命，帶來不朽的救贖！”

　　聲音低沉，震動了空間，于是自地上沸騰的血液中，有黑紅的霧氣升騰而出，如果邵凜陽在此地就會發(fā)現(xiàn)，它能夠引起他體內(nèi)力量的強烈共鳴。

　　被割喉的男人也是一名神眷者，而且，同樣具有生命方面的能力！

　　一切的安排都是為了等待接觸時的混亂，讓送葬者的目光集中在無關(guān)的人身上，再用之前積累的變異種攪亂局勢，然后劫走真正的目標：一名尚未被發(fā)現(xiàn)的神眷者！

　　而計劃的關(guān)鍵，正是瘋狂的獵犬，盡管失去了理智，不可馴化，但是它對同樣擁有生命神力的個體相當敏感，甚至超過了一般的感知神眷者。

　　現(xiàn)在，就是一切的關(guān)鍵。

　　霧氣匯聚在了骷髏環(huán)繞的重傷男人身上，他吞吐著力量，合上眼睛，任憑自己被霧氣吞沒，失去了聲息。

　　但是在霧氣深處，有繃帶撕裂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