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曉生被一陣雞鳴聲吵醒,睜開雙眼,看見大叔已穿戴整齊坐在床邊,見他醒了,便說道:“趕緊準備準備,一會帶你去見兩個人?!?p> 昨夜晚睡,曉生今早有些睡眼惺忪,不過洗凈臉后,清醒了許多,向老獵人詢問道:“大叔,咱們要去見誰???”
“到了你就知道了”老獵人故作神秘。
兩人下樓之后,老獵人領(lǐng)著曉生徑直往城北走去。不多時,走進了一家飯館中。館中小二見二人進來,迎了過來,問道:“二位可是程老先生和程公子?”見老獵人點頭,便說道:“請隨我來?!鳖I(lǐng)著二人上了飯館二樓一間上書“馨香居”的包間后,就離開了。
老獵人敲了敲門:“可是秀云?”
門內(nèi)應(yīng)道:“正是,金大哥請進吧。”曉生一聽這聲音,可不是昨夜那老婦嘛。
二人推門而入,門內(nèi)坐著的正是老婦秀云,和少女程玲瓏。玲瓏和曉生對視一眼,二人心照不宣。
坐定,老獵人向曉生介紹道:“這是你云姨和玲瓏妹妹。你云姨和我自幼相識,而玲瓏與你一般,都是孤兒,如今你們二人須互相照應(yīng),尤其是你,身為哥哥和男子漢,更要照顧好妹妹?!?p> “是!”曉生回答道,鏗鏘有力。
老獵人滿意地點點頭,說道:“行,我與你云姨多年未見,如今敘敘舊,你們二人可自去玩耍。不過要記得午時回到這吃飯?!?p> “知道了。玲瓏妹妹咱們走吧”曉生留下這字后,便拉著玲瓏往門外跑去。
老獵人看著二人的身影,搖頭笑道:“年輕真好啊?!?p> 曉生拉著玲瓏一路跑出店門百米遠方才停下。玲瓏有些氣喘,嬌嗔道;“你拉我跑這么快干嘛啊?!?p> 曉生撓撓頭,言道:“這不是不想讓他們發(fā)現(xiàn)咱倆認識嘛,在里面咱們說話都不方便啊。對了,你可知這城中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嘛,快帶我去見識見識?!睍陨鷥裳鄯殴?。
玲瓏聞言略一思索,便拉著曉生往城內(nèi)東北方向跑去。不多時,一顆蒼勁古樹出現(xiàn)在了曉生眼中,樹干粗壯蜿蜒,枝葉茂密,形如華蓋。樹枝上系了許多紅色細繩,隨風(fēng)搖曳,好似萬千妙齡女子迎風(fēng)而舞,煞是好看。
兩人跑到樹下,玲瓏指著古樹道:“這是普安城的蒼梧神樹,據(jù)說在建城之初就已經(jīng)存在,千百年來一直庇佑著普安城,城民們每逢佳節(jié)就會到樹下系繩祈愿,以保平安。”
說著玲瓏從懷中取出兩根紅繩,對曉生說道:“你既然是第一次到普安城,想必還未曾系過紅繩,正好可以趁此機會系繩許愿?!?p> 曉生點頭同意,接過玲瓏手中的紅繩,學(xué)著她的樣子,雙手合十,夾著紅繩,閉眼許愿。
微風(fēng)輕拂,天地間唯有樹葉沙沙作響聲。身處其間,曉生覺得內(nèi)心仿佛被滌蕩了一般,漸漸寧靜下來。
可惜這寧靜還沒維持多久,便被一陣急促而響亮的鑼鼓聲打斷了。玲瓏聽見這聲音,暗叫一句遭了,忙拉著曉生往城墻跑去。
曉生一臉疑惑,問道:“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玲瓏回答得斷斷續(xù)續(xù):“獸…獸潮,來…來了。”
剛上城墻,曉生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地平線上黑壓壓的一片,遮天蔽日,席卷而來。“這就是獸潮?!”曉生驚嘆。
“是的”,玲瓏解釋道,“群獸齊聚,沖擊城池。獸潮是人族邊境城池最常遭遇的災(zāi)難,不過有賴于堅固的護城大陣和軍民的共同努力,每次都是逢兇化吉,有驚無險,所以普安城至今安然無恙?!?p> 就在二人說話間,獸潮來勢洶洶,瞬息之間便離普安城不過數(shù)千米。這時,普安城上空浮現(xiàn)出一層五彩光罩,光暈流轉(zhuǎn),絢麗無比,將整個城籠罩其中。
“這便是普安城的護城大陣嘛?”曉生看著光罩眼中流露出艷羨與向往,我什么時候也能擁有這種庇護一方的力量呢?曉生自問。
不多時,普安城的城墻上便站滿了士兵與弓箭手。雖然護城大陣堅固無比,但它并不會主動滅敵,只起到被動防御的作用,殲敵更多的還是靠城民自己。
“你們兩個小孩在這干什么?這不是你們該來的地方,快回家呆著?!币粋€將官看見二人,過來趕人。
這時,一陣悅耳輕靈的聲音傳來:“宋大哥,這人是我莊家的恩人,年紀不大但箭術(shù)精湛,就讓他留下吧,說不定能幫得上忙?!?p> 將官聞言轉(zhuǎn)身點頭:“是,大小姐?!?p> 曉生看過去,發(fā)現(xiàn)竟是路途中碰到的莊含眉,佳人如斯,身姿綽約,吸人眼球,正向曉生走過來。
“程少俠又見面了,不過沒想到是在這種情況之下?!鼻f含眉無奈笑道。
“莊小姐不必在意,還未請教莊家是何身份,竟然能指揮城防將官?”曉生問道。
“家父便是這普安城之主,莊家自然還是有些威信的。獸潮降臨,小女子還有任務(wù)在身,且容日后再敘,望見諒,告辭?!闭f罷便往城墻上的烽火臺走去。
“你認識莊大小姐?”玲瓏驚奇地問道。
“一面之緣,來普安城的路上搭救了她一把。”曉生答道。
話音剛落,耳邊便傳來無數(shù)野獸的嘶吼聲,獸潮近在咫尺。
望著城外兇惡之氣外露,暴戾猙獰的野獸,曉生有些疑惑:“這些野獸怎么如此狂暴,而且突然在同一時間集體進攻我們?難道是有什么人在操控嗎?”
“不清楚,不過據(jù)說可能與人族的死敵靈族有關(guān)?!绷岘囈膊⒉涣私饩唧w情況。
“一隊弓箭手準備,三,二,一,放箭”激昂的戰(zhàn)鼓聲響起,隨著一聲雄渾有力的命令的下達,城墻上霎時間射出密密麻麻的箭雨,覆蓋住了獸潮的前方。
野獸們紛紛倒地,但是野獸數(shù)量實在太多,倒了一批又沖上來一批,就算弓箭手輪換也不能將它們擋在防線外。
很快獸潮便沖到了護城大陣前,護城大陣五光流轉(zhuǎn),看起來堅不可摧,士兵們絲毫不擔(dān)心護城大陣會被一波攻破,因為大陣已經(jīng)庇護了他們太多次,他們相信這次也一樣。
可惜意外往往就發(fā)生在不經(jīng)意間,看似堅固的大陣竟讓獸潮一觸即碎,如玻璃般不堪一擊,碎裂消散。
城墻上的士兵看著大陣破碎的這一幕,如在夢中,不敢相信,呆愣無聲,軍民都被這一幕沖擊得呆愣在原地。
這時,一聲嬌喝打破寂靜:“發(fā)什么愣呢!大陣已破,唯有用我們的雙手自己來守護城墻,想想你們的家人,她們還在等待著你們凱旋而歸,你們怎能輕易放棄?”
一語驚醒無數(shù)人,士兵們紛紛重拾戰(zhàn)意,嚴陣以待。
就在這時,從城主府中飛出一只金雕,羽翼橫空,迎風(fēng)見漲,須臾便漲到比城墻還要高大。
“這是什么怪物?”有人驚恐。
“它為何從城主府飛出?難道是城主引來的這次災(zāi)難?”有人懷疑。
只見金雕身形暴漲之后,翅膀一揮,憑空便生成一陣颶風(fēng),一下子打亂了城墻上的防衛(wèi),甚至有士兵因此摔下城墻而死。接著金雕收攏雙翅,向城墻疾沖而來。見此情景,士兵們紛紛四散而逃,哪還有半點抵抗之心。疾行的金雕身上逸散出護體金光,城墻觸之即碎,被金雕撞出一個大口子,無數(shù)野獸從缺口處蜂擁而上。
這座堅守了百年的堅城,在此刻宣布告破。金雕沖破城墻之后,身形恢復(fù)原樣,一閃而逝,不見了蹤影。烽火臺上的莊含眉看見金雕這熟悉的身形,明白了這正是她在源潭森林中捕獲的入靈金雕,但卻怎知這是個圈套。金雕有如此實力,怎會輕易讓她捕獲?一時的貪心讓普安城毀于一旦,她知道,這次城破,她與父親,難辭其咎。
“父親?”想到父親,她四下張望,但關(guān)鍵時刻卻不見莊城主人影,即便是她也有些茫然無措。但此時已經(jīng)沒時間多想,莊家肩負著全城百姓的安危,父親不在,她就必須站出來。于是她鼓起勇氣高聲喊道:“各位普安城的居民,這次城破的元兇金雕乃是我莊含眉帶入城中,責(zé)任在我,是我連累了大家。如今城已破,大家各自逃命去吧?!闭f罷她緩緩落下了兩行清淚,癱坐在地上,等待著對她的懲罰。
一頭猛虎順著斷壁殘垣躍上了城墻,對著她就是一聲響震云霄的怒吼,隨即張開血盆大口,欲將她一口吞下。腥風(fēng)撲面,莊含眉引頸就戮。這時,忽然傳來無數(shù)利箭破空之聲,猛虎身中數(shù)箭,箭箭致命,力竭倒地。而沖入城墻的第一批野獸,也紛紛中箭身亡。
含眉沒等到死亡的降臨,又見此情景,扭頭一看,但見一大批獵人全副武裝,挽弓執(zhí)箭,從城中走來,領(lǐng)頭的赫然便是老獵人。
“大叔,大叔,我們在這!”另一邊城墻上的曉生看見老獵人他們,興奮地大喊道。
“程大俠?!鼻f含眉低語,說不定還有希望,她眼中重燃火焰。可就在這時南側(cè)和北側(cè)的城墻竟同時炸裂,由兩頭異獸泰坦巨猿帶頭破墻,無數(shù)野獸沖入了普安城內(nèi),一時間,房毀人亡,凄厲的慘叫聲不覺于耳。莊含眉剛?cè)计鸬南M主龅讼氯?,閉上雙眼不忍直視百姓被屠殺的慘狀。
見此情景,老獵人知情況緊急,刻不容緩,忙將曉生的弓箭,短劍扔給了他,叮囑道:“快帶莊小姐和玲瓏離開這里,城內(nèi)由我們抵擋?!闭f完老獵人深深地看了曉生一眼,重重地拍了拍曉生的肩膀,隨后便頭也不回地趕往城中。生兒,你我終須一別,金麟豈是池中物,一遇風(fēng)云便化龍。你應(yīng)當(dāng)如雄鷹展翅自由翱翔蒼穹,而不是跟隼兒一般受困于我。想到這,老獵人眼角干澀,滴下的淚隨風(fēng)飄散在空中。
“可是大叔你……好,我知道了,我一定將她們安全帶離這里?!睍陨€想說服大叔跟他們一起走,可是看到大叔和獵人們堅毅決然的眼神和堅定的背影,那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大叔將“城衛(wèi)”令牌交給他的意義。城衛(wèi),城在人在,城亡人亡,那是一種守護摯愛至死的決心。城中還有云姨,還有醉春閣,還有獵盟坊市,還有種種他們存在的痕跡與意義,他們年歲都大了,所以寄希望于還年輕的我們,希望我們能繼承他們的遺志,活下去,而他們,將為了守護這座城市付出所有。
曉生感覺到了自己肩上的重擔(dān),那是活著的人必須為逝者承擔(dān)的東西,名為希望。一瞬間,他仿佛成長了許多。曉生最后再看了一眼大叔瘦削的背影,正是這個背影陪伴了他懵懂無知的十年,十年的酸甜苦辣,十年的歡聲笑語,念及此,曉生眼角含淚。不,現(xiàn)在不是傷感的時候,他擦干淚水,拉住一旁手足無措的玲瓏,跑下城墻,然后又將另一邊城墻上雙眼無神的莊含眉拉了下來,帶著二人,向西城墻上的后門跑去,他記得進城的時候,看見后門不遠處便是樹林,可以遮蔽三人的身影。
幸好西城墻被攻破時,大叔他們趕到得及時,并沒有多少野獸流竄到后門附近,偶爾的幾只孤狼也被曉生隨手射殺。
三人來到后門時,卻發(fā)現(xiàn)后門大開,其中游蕩著數(shù)十頭野狼,似是防止有人借此門偷溜。曉生心頭暗道一聲糟糕,沒想到這些野獸竟如此聰明。沒辦法,曉生對玲瓏叮囑道:“玲瓏,一會我引開它們,你帶著莊小姐趁機逃走,躲進樹林里,如果我沒能出來,你拿著此物帶莊小姐前往烈陽山脈,我與那的修仙者有一面之緣,相信他會施以援手?!闭f著,曉生將烈陽上人給的暖玉交給了玲瓏。
玲瓏看看暖玉,看看曉生,有些感動,可是她也知道她們留下不但幫不上什么忙,反而還是累贅。拿過暖玉,玲瓏點了點頭。
曉生在附近房子中找了個高點,而玲瓏則是找了個隱蔽的角落,方便跑出門的同時,也不易被狼群發(fā)現(xiàn)??匆姸瞬睾茫瑫陨眉?,挽弓,瞄準,放箭放箭放箭,三支利箭先后離弦而出,三只惡狼應(yīng)聲倒地。不過這也暴露了曉生的位置,剩余的兇狼傾巢而出,狩獵獵物。
狼群幾個跳躍便陸續(xù)到了曉生所在的房頂,曉生只能迅速轉(zhuǎn)換位置,抽空射出幾只箭延緩狼群追擊的速度??吹嚼侨弘x開門邊,追著曉生遠去,玲瓏拉著莊含眉迅速穿過大門,潛入了樹林中。樹林中,玲瓏望著大門處,心中祈禱道:曉生哥,你一定要平安出來啊。
曉生正要跳上另一間房子,卻發(fā)現(xiàn)身后狼群緊跟不舍,想從背后箭袋掏箭,才發(fā)現(xiàn)箭袋空空如也,已無箭可用。暗道一聲不妙,他只得以弓為刀,將最近的一匹狼劈了回去。接著從腰間拔出短劍,一個側(cè)身,將后面一匹狼橫切。趁此空擋,他跳下了房子。
剛落地,曉生周圍便已被狼群團團圍住。狼群猩紅的雙眼緊盯著他,防止他的突然襲擊,而曉生則乘機恢復(fù)體力。玲瓏她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安全逃離了吧,曉生暗道,緊繃的神經(jīng)有一絲松懈。這一瞬間,背后的那頭狼突然襲擊,曉生雖有所察覺,堪堪避過致命部位,卻還是在左肩膀處留下了爪痕,鮮血瞬間染紅了衣服。
狼群抓住機會,連綿不絕地發(fā)動進攻,不給曉生任何喘息的機會。長時間緊繃著精神,曉生不堪重負,一個疏忽,惡狼的利爪便襲向曉生的脖頸處。千鈞一發(fā)之際,一根銀針從曉生袖口處爆射而出,沒入惡狼的頭顱,惡狼無力地撲在曉生身上。在曉生的袖口處,銀光閃爍,赫然是老獵人給予的暗器手鐲。
手鐲發(fā)射出的銀針含有火銀蛇劇毒,即便使用時機不當(dāng),惡狼不會立刻斃命,也難逃毒倒的命運??上е挥腥躲y針,杯水車薪,曉生身上的傷口還是越來越多,人也越來越疲乏。雖然也抓住幾次機會解決了幾頭狼,但剩下的狼群,足以將他分食殆盡。
左臂已經(jīng)完全使不上力了,鮮血沿左臂緩緩滴落地面。狼群和曉生都在抓緊時間恢復(fù)體力,但這樣下去曉生遲早力竭而死。不能在這樣下去了,曉生暗道。這時,又一頭狼想故技重施,從后面偷襲,不過曉生這次早有防備,向后一個倒翻,和惡狼擦身而過,然后迅速調(diào)整身型,向后門處跑去。
狼群沒想到曉生這次反應(yīng)如此迅速,見他逃跑方才動身追上,慢了半拍,給了曉生一些時間。曉生帶著傷軀拼命地跑,每跑一步就像是拿刀在身傷割一般抽疼,但一想到大叔臨別時和二女茫然無神助的眼神,身體里就莫名地涌出一股力量,連疼痛的感覺也淡了許多。
曉生在小巷子不斷穿梭,制造阻礙,終于是接近了后門處。眼看門就在眼前,曉生更是拼盡全力地奔跑,根本顧不上疼痛。終于在狼群追上的最后一瞬間跑出門外,關(guān)上了大門。
靠在門上,曉生氣喘吁吁,卻仿佛獲得了新生。門后狼群不停嚎叫,卻無濟于事。沒時間休息了,曉生拖著殘軀一步一步向樹林走去。直到看見玲瓏二人的身影出現(xiàn)在眼前,他才終于崩不住,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