帳簾被衛(wèi)兵掀開,江宛披著斗篷,一步跨了進去。
身后兩個衛(wèi)兵提著食籃,里面是羊肉包子和豬肉包子,本來江宛是想準備得豐盛一點的,但是軍營這個破地方要啥啥沒有,只能將就著拿包子來充數(shù)了。
衛(wèi)兵放下東西后,就出去了。
江宛披風下的手緊緊一握,轉(zhuǎn)身笑道:“公主,我這兒有件大喜事,請你吃包子啊?!?p> 榻上,羅剎女對她怒目而視,和她背對背綁在一起的小子則睡得口水橫流。
江宛臉上的笑容更濃了。
“這都大半夜了,我不清楚公主餓不餓,只是你的小奴隸肯定餓了吧。”江宛拿出幾個敦實的包子,碼放在炭盆上烤著,油脂融化,香味彌漫,不一會兒,那小奴隸也吸著鼻子睜開了眼睛。
“吃不吃?”江宛問他。
小奴隸猛地點頭。
可是點著點著,他就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幾個時辰前,這女人就是這么笑著,然后把手按在他的胸口上,發(fā)現(xiàn)了他是個男的。
咕嘟。
小奴隸吞了聲口水,他被嚇著了。
羅剎女背對他,還以為他是犯饞,厲聲道:“草兔!”
“原來你叫草兔啊,”江宛笑容明快,“你被抓了這么久,一口飯也沒吃,餓不餓,想不想吃包子,我得了好消息,愿意讓你吃頓飽飯?!?p> 草兔的臉皺在一起,堅定搖頭。
江宛笑了:“別這么緊張嘛,這頓也不是斷頭飯,只是我高興而已?!?p> 羅剎女暗自思索:“你說的好消息到底是什么?”
“你們都不知道吧?!苯鸸室赓u關(guān)子,想要逼得羅剎女再著急一點,再慌一點,“是關(guān)于邢州的事。”
邢州二字一出,羅剎女表情頓時變了。
江宛心底有數(shù),慢慢轉(zhuǎn)著包子,扇了扇香味:“你說這北戎人可真好笑,費盡心機,以為能夠一舉攻下邢州城,結(jié)果卻……”
“卻什么?”羅剎女粗聲問。
“北戎中了埋伏,大梁在邢州大獲全勝,北戎全軍覆沒。”
羅剎女失態(tài)道:“不可能!邢州明明已經(jīng)……”
終于等到她的這句話了。
江宛心中慶幸,還好這羅剎女年紀不大,還沒什么城府,一詐就信。
江宛面上更是淡定:“你真以為你們的計劃天衣無縫,把我們梁人當傻子啊!”
羅剎女見她說得信誓旦旦,已經(jīng)信了七分。
但是出征前,不管是父親還是叔伯都說這一仗是必勝的,梁人安逸多年,早就孱弱不堪,此去定能輕取邢州城。
江宛看包子熱得差不多了,便用手帕拿起一個包子,走到他們倆面前:“喏,這包子可香了,誰先吃?”
羅剎女看著她,咬了咬唇,似乎有話想說。
江宛假裝沒看見,轉(zhuǎn)頭問草兔:“草兔,你吃不吃?”
草兔的口水從嘴角滲出來,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
江宛就自己咬了一口,含糊道:“公主,你也別太擔心了,我聽說被全殲的那兩部里似乎沒有羅剎部?!?p> “真的?”羅剎女眼睛亮了。
“不知道,我是女人嘛,別人肯定不會告訴我太多,不過我倒是可以替你問問,”江宛把包子舉到她嘴邊,“吃包子吧?!?p> 羅剎女盯著她,終于低頭咬了一口。
江宛欣慰地笑:“這才對嘛?!?p> 帳篷外,石將軍滿臉憂色。
沒想到鎮(zhèn)北軍真用了聲東擊西之策,表面上在定州城外與鎮(zhèn)北軍對峙,其實分兵從恕州西繞到了邢州城外。
江宛閑聊般問:“這把你們真有點蠢了,邢州城附近也不是沒有活人,怎么你們就篤定邢州守備不會提前得到消息,去向各州借兵呢,這也太自大了,誰給你們定的計策,完全是要害人嘛?!?p> 吃人嘴短,羅剎女以為自家已經(jīng)兵敗如山倒,也就無所謂說出來:“是大王的意思?!?p> “那你們大王是不是準備那邊打邢州,他這邊打定州,取下兩州,便能將整個北地收入囊中了?”
羅剎女卻搖頭:“不是,他是想……”
羅剎女忽然抬眼看了看江宛,厚厚的眼皮疊在短粗的睫毛上,被遮去大半的眼黑和泛濫的眼白使這雙小眼睛里透出一點狡猾。
“你們都贏了,還需要知道我們贏了以后的計劃嗎?”
江宛心知這時候一點破綻也不能露,于是笑了:“好奇嘛,而且當笑話聽也不錯。”
羅剎女不搭理江宛了。
江宛把羅剎女咬過一口的包子往草兔嘴里一塞,先出去了。
石將軍站在外頭,面色十分凝重。
“您都聽清楚了吧?!?p> “看來邢州被破確有其事,然而這鎮(zhèn)北軍如今分而為二,水火不容?!笔瘜④妵@氣道。
找他來本就是去當說客的,他臨到頭卻是這個反應(yīng)。
江宛說:“石將軍如今已經(jīng)得知實情,可愿意將此事告知寧將軍?眼下的確該放下私怨,勠力同心對付北戎才是。”
石將軍看她一眼:“姑娘是何人?”
現(xiàn)在是問這個的時候嗎?
江宛皺眉:“我是誰……”
石將軍雖然將情緒掩藏得很好,但他的表情看起來的確有那么點不滿。
他不滿什么?
還特意在“姑娘”二字上加重音......
江宛醍醐灌頂。
呵!
江宛調(diào)整了儀態(tài),高傲道:“我是陛下親封的鄭國夫人,祖父是三朝帝師,石將軍在此危急關(guān)頭還特特問我一句,是覺得從前沒給我這個一品夫人行過禮,現(xiàn)在要補上嗎?”
石將軍默了默:“末將這就去拜訪寧將軍,夫人請自便?!?p> 江宛膝蓋也沒彎一下:“將軍慢走?!?p> 夜色里,石將軍的背影匆匆消失,江宛則覺得心頭似乎壓了塊石頭,不上不下的。
汴京皇宮。
今日早些時候,兩個負責宇清殿花草的小太監(jiān)縮在值房里聊天。
窗外的慘叫響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消失,現(xiàn)在能聽見沉重的腳步聲,大抵是運尸體的太監(jiān)要走了。
“這是今日的第二個了。”
“太可憐了,聽說只是給陛下喂果子時,不小心碰到了陛下的嘴唇?!?p> “這可是杖斃呀?!?p> 兩個小太監(jiān)正說得熱火朝天,其中一個忽然覺得后背發(f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