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愛與正義與神
我們剛才在說什么?
災厄之神是條人魚,或者說,是位人魚?
總而言之,人魚似乎真的成了一種特殊的存在,盡管全世界都為人魚賦予奇妙的概念,但人魚是個神明。
但是我有一點不理解。
這條災厄之神還擁有多少力量?災禍幾乎從有生命開始就開始出現(xiàn),每一次使生命死去的事件都可以稱之為災難。既然“災厄”這一現(xiàn)象,或者說概念仍然存在,那么災厄之神就應該仍然存在,并且應該仍然具有強大的力量。
這個猜想我需要獲得解答。
“確實,你想的沒錯?!彼{肯定了我的猜想,“災禍之神仍然存在,并且相當強大,然而她已經(jīng)不再是神了?!?p> ……什么意思?災厄之神已經(jīng)不是神了?
怎么回事兒?
“你覺得一個神,一種信仰,一種宗教,一旦不再被人信仰,會怎么樣?”
“消失?可是你不是存在嗎?”
“對,消失。但是這分情況。世界上仍然有人相信正義之神,準確地說,是相信有一個神會主持正義。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人愿意相信有一個神、一個怪物會創(chuàng)造災厄,人類已經(jīng)清楚,災厄只不過來源于自然的偶爾發(fā)瘋和人類永恒的包藏禍心。所以……”
所以,作為一個沒人愿意相信其存在的神,災厄之神已經(jīng)不再是神了。
“沒錯,雖然聽著就是個悖論,但神不再被信仰就不是神了,就像一個不被承認的空頭司令一樣?!?p> “那現(xiàn)在災厄之神變成了什么?”
“怪物,一個能給接觸到的人帶來災厄的怪物,僅此而已,對人類總體沒什么危險性。”
“對人類總體是吧……”
還真是不負責任的說法。對人類總體沒什么影響,可是每一個人的悲歡離合都應該是人類總體的一部分。
所以世界的真相就是這樣嗎?站在宇宙視角,生命以種群為單位,某個種群的一個個體死去對總體而言不過就像是斷了一根頭發(fā),只是會疼一下,可也就一下而已。那么我們作為個體,存在的價值就只是讓這個總體不斷壯大嗎?
“你還真是多愁善感的人啊,不過基本上我選上的人都是這樣的?!?p> 哈哈,藍笑著,笑得很突兀,也很不應景。
真的搞不懂神仙的腦子是怎么想的,在我進行哲學思考,或者說人生領悟的時候她卻在笑。
不過換個角度想,我所思考過的,或許她在幾千年錢就思考過,如今已經(jīng)成為她的思想殘渣的那些部分都足夠讓尼采從瘋癲中清醒,又再次陷入瘋狂。
“你沒錯,可也不全對?!彼{說,“光說不練假把式,光練不說傻把式,事實上哲學家之所以被稱為哲學家,就是因為他們真的能按照自己扯的那些東西認真地活一輩子,并且樂此不疲。所以,也可以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哲學?!?p> “那么你會選擇什么樣的哲學?”我問。
“你相信普世價值嗎?”藍問,“就是愛與正義之類的?!?p> “相信。”
我真的相信,因為事實上人類有這種潛力,盡管世界離大同或許還遠,盡管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愛與正義。
不過說實話,相信這個又不會給自己帶來什么壞處。
藍還在笑,笑得花枝招展。
“你在笑什么呢?”
“我現(xiàn)在覺得我真是慧眼識珠啊,你還真可愛……哈哈哈哈……”
我有什么可愛的?搞不懂神仙的思維。
“好了好了,”藍強行止住自己的笑,“我告訴你我和普世價值的關系。
“實際上,人類社會發(fā)展到今天也沒有一個所謂真正的‘正義’的標準,每個民族有自己的正義,每個國家有自己的正義,每個家庭、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義,而我是所有人、家庭、民族和國家的所有正義的集合體??墒沁@些正義的繁雜程度卻不能輕易的統(tǒng)一起來,所以,我只可能從所有的正義中盡可能地挑出共同點,然后拿這些共同點作為準則,就像任何一個國家的政府一樣。很奇怪對嗎?我將正義和政府聯(lián)系起來,可是事實就是如此,要想減少正義之間的沖突,最好的方法就是從所有的正義里找出共同點,并且廣而告之。譬如說,在東方就是:面對北人和南人的矛盾,就要告訴他們,你們都是天子之臣。在西方就是:面對天主教和東正教的矛盾,就要告訴他們:你們都是基督的信徒。所以,我這個正義之神,也只是這些普世價值的體現(xiàn)而已,因此在人類的眼中,正義之神就是正義之神,祂從不偏袒,也從不糊涂,可是那只是因為正義之神是他們自己心中的映象?!?p> “你到底想說什么?”我問,我確實糊涂了,搞不明白了,這么一長串兒話,卻似乎沒有任何主旨。
“我想說的只是,我這個正義之神沒有變成怪物,只是因為現(xiàn)在還有人信我,如此而已?!?p> “我現(xiàn)在越來越覺得,神明對人類是什么不必要的存在了?!?p> 沒錯,神明已經(jīng)是不必要的存在了。曾經(jīng),人類認為神主宰萬物,于是神就真的擁有主宰萬物的力量,如今人類不再愿意相信有一個神高高在上的主宰著一切,神就從天上掉下來,變成怪物,變成舊時代的遺物。
“你說的沒錯,所以災厄之神也從神壇上掉下來,變成了怪物?!彼{總結道。
其實我們說的這些話哪有一個明確的主旨?
我已經(jīng)把碗放回櫥柜里,用洗潔精洗了手。
我其實不是很喜歡用洗潔精洗手,我討厭用洗潔精洗手的感覺。那畢竟不是用來洗手的東西,比起用油脂做成的肥皂,似乎是純粹化學產(chǎn)品的洗潔精更加令我感到不快。我不喜歡化工制品,譬如說塑料。
可是現(xiàn)在大部分物件都是化工產(chǎn)品吧?我不懂。
“向你透露一個不那么好的消息,蘇恩?!彼{忽然轉過頭看著我,“你一天見一個神的指標怕是馬上就要被打破了。你還真是神嘴啊,說誰誰到。”
“什么意思?”我問。
但轉過頭我忽然想到了。最低指標是吧……
難道一天見一個神這條最低指標也被打破了?我現(xiàn)在一天要接見不只一個神仙?
等會兒,神嘴?
“你不會告訴我,那個災厄之神在咱們……”
“附近?!?p> “我能問一句嗎?”
“問?!?p> “你打算怎么對付那個災厄之神?”
“……你容我想想。”
“……你還沒想嗎?”
“這不是……”藍支支吾吾的,“這兩次還挺順利的嗎……”
“那你慢慢兒想,要是我被災厄之神附身了我就恨你一輩子?!?p> “別介呀……”
正在我和藍扯皮的時候,正在藍說出“別介”的時候。
有人敲門。
咚咚咚。
三聲。
“誰呀?”我隔著門問。
“我們來找正義之神?!遍T外的人,或者神說。
于是我回頭對藍說:“找你的?!?p> “?。俊彼{目瞪口呆,“怎么這次找上我了?”
我聳聳肩。
藍保持著目瞪口呆的表情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