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美人花事

　　你和李瑾瑜到四香閣的時候，王叔早就已經(jīng)到了，顯然他是注意到了剛進來的你們。

　　“皇兒啊，你和希月怎么才到？”

　　王叔的語氣不咸不淡，但卻有種不威自怒的氣場襲面而來。

　　“回稟父王，這御園的花開的極美兒臣拉著希月一時貪看，誤了時辰，還請父王恕罪?！?p>　　王叔沒有著急駁李瑾瑜的話，反倒看著你發(fā)髻上的藍色菊花，心下也是了然了幾分。礙于眾人都在，王室尊嚴不得不維護，只得容后再議。

　　“王上，你看希月頭上的藍菊多配她啊，整個人顯得都是這么清新脫俗。”鄭貴妃看王上臉色不好，問詢了許久也沒有讓你和李瑾瑜兩個人落座，只好出來打個圓場。

　　“是有那么些個意思，不過希月畢竟年紀還小，以后這樣俗氣的花就不要再戴著了，你空了讓人好好給這孩子挑選些衣服，首飾，正當年的年紀，沒來由的素凈了。”

　　王叔雖然是對著鄭貴妃娘娘說話，但你能感覺到，王叔的眼神時不時的掃過你身上，帶著些許的審視意味，如何讓人不心驚？

　　“王上說的極是，這希月出落的如此可人，要不是快要嫁人了，我還真想把她當女兒一般的養(yǎng)著呢！”

　　鄭貴妃雖說是調(diào)笑，但這句話落在了王叔的耳里，卻變成了鄭貴妃為了防止你跟七皇子走的太近想認你當女兒，從而斷了你的念想。

　　如果你知道王叔當時心里是這么想的，估計會吐血吧？畢竟你從前就與貴妃不睦，也難怪王叔會這么想。

　　“罷了，快別在底下杵著了，你們回座吧！”

　　見王叔終于松口發(fā)話了，你和李瑾瑜便各自回了各自的位置。

　　你剛落座，就見到大刀闊斧走進來的李承澤，以及后面姍姍來遲的郭可言。許是玫妃娘娘有了你和李瑾瑜這樣的前車之鑒，怕皇上順勢怪罪他們夫婦二人，便提前開口道：“郢王我兒，怎么這個時辰才來，怎的如此不懂規(guī)矩，讓這在座的長輩等你們二人不成嗎？好大的面子??！”

　　這話雖然是玫妃在教訓自己的兒子兒媳，但落在你和李瑾瑜的耳里，怎么聽怎么刺耳，就像是為了說給誰聽一般。

　　你皺了皺眉，看向李瑾瑜的方向，只見他雖有不悅，卻也只是端著酒杯將杯中的酒往嘴里灌。

　　自從李承澤娶了郭千金之后，對你漸漸疏遠了些，總之就是不如以往那般親近。你也說不上來哪里不對，只是覺得玫妃對你的戒備和敵意越來越深，很多時候你們的關(guān)系也只是過得去，算不上熟悉了。

　　但如今變本加厲的讓你倍感不悅，幼時覺得玫妃親切可人的哪點好，現(xiàn)在也被消磨的一干二凈了。若說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如何惡化的？只能說，應(yīng)該是從你發(fā)現(xiàn)了你不能知道秘密開始吧？

　　李承澤立馬跪倒在堂下，恭敬的說道：“請父王母妃贖罪，兒臣和可言出府前接到了梅相國的上奏耽誤了一會，還請父王明鑒?！?p>　　說完從袖子中抽出一本奏折，畢恭畢敬的舉過頭頂，郭可言本想跟皇上解釋什么。但她是個聰明人，知道李承澤在為她和自己開脫，便也恭敬的陪著跪，等待王上發(fā)落。

　　王叔身邊的大太監(jiān)劉喜從李承澤的手中拿過奏折遞給王叔，王叔翻看著其中的內(nèi)容，不一會合上奏折，大喜過望。

　　“不愧是巧舌如簧的梅相國，和爪哇國的和親事宜處理的十分妥當，爪哇大軍已經(jīng)撤出了我國邊境，這下我國邊境子民能免受侵擾，重建家園了?！?p>　　“臣等恭喜王上，賀喜王上！”在座的諸位都紛紛行禮恭喜王叔。

　　爪哇國的誠意梅相國已經(jīng)在奏折中寫的十分詳細，我朝陽郡宮怎么也算是個大國，不可被彈丸小國看扁了去，自然要大肆封賞一番。

　　“劉喜，傳朕旨意，待梅相國從爪哇回來，朕要為他好好半個慶功宴?！蓖跏逭f完后，眼神落在在座的諸位臣下身上，眼神瞟過你的時候，突然想到了什么。

　　“李希月上前聽封?！?p>　　此時你正在席間吃菜，從未想過王叔會突然賜封你，便趕忙放下筷子，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跪向王叔的方向爬下聽封。

　　“先少君遺女李氏希月，嘉言懿行，淑慎性成，性行溫良，以欽承寶命，紹纘鴻圖，霈綸綍之恩，誕敷慶賜。感先君恩德，念皇家之威儀。及尊其為壽安公主，交由貴妃鄭氏教導(dǎo)，待年歲已成，和親爪哇，結(jié)兩國盟約姻親之好，維系長安百年基業(yè)。”

　　“臣女謝王上恩典。”

　　“臣妾謝王上恩典。”

　　你和鄭貴妃兩人謝恩，從未想過王叔會突然賜封于你，還將你交給鄭貴妃撫養(yǎng)，那名義上你不就成了鄭貴妃的養(yǎng)女？李瑾瑜的妹妹？

　　鄭貴妃顯然也是沒想到這一點，不過對于她而言，平白添了一個身份貴重的養(yǎng)女，倒不是什么壞事。日后若是真的你會和親爪哇國，對于自己昔日的養(yǎng)育之情，對她也是一大助力。

　　玫妃自然是沒想到王上會突然加封于你，玫妃即使是心里再不悅，也無法表露出來。自從這些年她得了權(quán)勢，嘗到了權(quán)利的甜頭之后，就再也無法忘記這樣的感覺，會上癮。

　　李承澤聽聞王叔加封你為公主的時候，一方面為你開心，一方面也為你擔心。開心的是你終于苦盡甘來，難過的是，這一切的幸福是要以你后半生的歸宿作為代價。他不由得攥緊了拳頭，現(xiàn)在的自己，什么都為你做不了！

　　李瑾瑜沒有想到父王會這么做，抬起頭思索的一瞬間對上了王叔瞥過來打量他的眼神，他心里一沉，不敢與父王對視，心里一個勁的犯嘀咕：這都是怎么回事？

　　好在王上什么都沒有說，不然李瑾瑜也不知道自己該如何下臺了。

　　待眾人落座后，宴會又重新開始。絲竹聲不絕于耳，恰好又趕上了玲瓏坊的舞姬獻舞。

　　踏節(jié)的盤和鼓已經(jīng)擺好，舞人從容而舞，形舒意廣，其中的領(lǐng)舞又是一番別樣風采。清顏白衫，青絲墨染，彩扇飄逸，若仙若靈，水的精靈般仿佛從夢境中走來。天上一輪春月開宮鏡，月下的女子時而抬腕低眉，時而輕舒云手，手中扇子合攏握起，似筆走游龍繪丹青，玉袖生風，典雅矯健。樂聲清泠于耳畔，手中折扇如妙筆如絲弦，轉(zhuǎn)、甩、開、合、擰、圓、曲，流水行云若龍飛若鳳舞。

　　不經(jīng)意的動作也決不失法度，手眼身法都應(yīng)著鼓聲。纖細的羅衣從風飄舞，繚繞的長袖左右交橫。絡(luò)繹不絕的姿態(tài)飛舞散開，曲折的身段手腳合并。

　　王叔從此女進門后眼神就未離開過，你端著酒杯的手在大袖衫的遮擋下看不清表情，自然還有一絲令人難以捉摸的微笑。

　　一舞畢，王叔率先拍手叫好，說道：“此物只應(yīng)天上有，人間難得幾回聞?！?p>　　玲瓏坊的舞女們紛紛跪倒在地，叩謝王上隆恩。

　　王叔的眼神就沒有從為首的哪個舞姬的身上離開過，指著她說道：“你，抬起頭來！”

　　舞姬沒有抬起頭來，席間的聲音也因為王上的突然發(fā)話變得異常安靜。

　　“王上恕罪，這是臣妾為了王上近日勞煩特命玲瓏坊新排的《驚鴻舞》，想來姑娘們年紀小，一時被嚇著了，這才不敢回話?！编嵸F妃怕王叔生氣下場解圍道。

　　“王叔勿怪，這位舞姬姐姐應(yīng)該是第一次見這般的大場面，還請王叔體諒?！?p>　　你站起身對著王叔說道，而后走下堂，一步一踱的走到為首的舞姬面前，拉著她的手站起來，用溫柔的聲音說道：“這位姐姐，王上在問你話，你叫什么名字？”

　　舞姬這才抬起頭，讓人一睹她真正的芳容。

　　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驚夢的流蘇剛剛點到脖子，金色絹花襯邊鼻似懸膽，鑲金色長紗裙，長及曳地。腰間佩一容嗅，右手腕上帶著與衣裙相照應(yīng)的瑪瑙藍鐲子，濃妝淡抹，幾絲發(fā)絲繞頸，腰似小蠻，楊柳般婀娜多姿，唇似樊素，櫻桃般小巧玲瓏，唇上點了一抹朱紅，干凈潔白的玉顏上擦拭些許粉黛，雙眸似水，看似清澈，卻深邃不可知其心思，故著低胸之裙，一反平日樸素簡潔之容，盡顯嫵媚，妖嬈之態(tài)?？吹矫媲暗哪?，福身。

　　“奴婢無名，在玲瓏坊里喚為陽姬?！?p>　　第一次有舞姬敢蔑視王叔，連你心里都不禁為此女捏了把汗。好在王叔并未怪罪，算是僥幸堪堪逃過一劫。

　　“陽姬……寡人記住你了，寡人賜你黃金萬兩，以后就來長極宮給寡人跳舞吧！”

　　按理說，一般人聽到這種莫大的恩賜早就磕頭謝恩了，沒想到這姑娘也是一個正面剛的狠角色。

　　“啟稟王上，玲瓏坊一應(yīng)物件齊全，若是去長極宮跳舞必然又是一番興師動眾，若是王上真的是愛舞之人，還請王上移步玲瓏坊。”

　　王叔在位的這些年，還沒有遇見過如此敢不聽他旨意的女人，雖然氣惱，但更恨有人挑戰(zhàn)他的皇權(quán)，臉色頓時黑的難看。

　　此刻就有一個沒眼色不怕死的良人站出來，替王上鳴不平。

　　“你不過一個下賤舞姬，王上給你賞賜是看得起你，怎的你如此不知好歹？”

　　原本臉色難看的王叔此刻臉色更加難看了，大呵一聲：“放肆！”

　　“聽到了沒有，王上說你放肆，還不認罪？”

　　就在良人以為王上是在說陽姬放肆還在沾沾自喜的時候，沒想到等來的卻是自己的死期。

　　“寡人說的是你，你放肆！”

　　良人嚇的臉色都變了，萬萬沒有想到王上說的是自己，連忙跪下求饒。

　　可是啊，一切都晚了！

　　“來人，將這個口出妄言，桀驁不馴的良人壓下去，褫奪封號，貶為庶民，終身幽靜于掖庭，非死不得出?！?p>　　這個良人很快就被拖了下去，滿園的菊花被染上人血之后，突然就讓人沒有了觀賞的興致。

　　王叔氣憤的拂袖而走，眾人也面面相覷，不敢再多做停留，匆匆結(jié)束了宴會后各自回府。

　　諸位豪門貴女還以為能趁此賞花機會見到王上后，就等飛上枝頭變鳳凰。被皇子公主打斷了宴會就算了吧，那個陽姬一出來，眾位貴女就都成了背景板。好不容易有個良人敢說句公道話，怎么料到王上也是個狠心的，立馬就找了個借口處置了這個良人，反倒那個不守規(guī)矩的陽姬一點事都沒有。

　　眾人只覺得王上如今越發(fā)的喜怒無常，果然伴君如伴虎，自家的貴女不入宮反倒或許是件好事，便紛紛都打消了此種念頭。

　　有時候，活著比什么都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