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河龍脈昆侖起,橫臥東方入海流。弱水坤江鸞鳳合,三分天下定神州。
“師兄,不要走?!毖┌~衣袖,淚眼汪汪,不舍別離。
“傻不傻,又不會久待,你睡一覺,說不定我便回來了呢,到時給你帶好吃的?!毖┌@才破涕為笑。
辭別后,逸真人身化虹光,穿云破空,速度是極快的,但在地面仰望,蒼穹之上只有一道長長的軌跡,徐徐而行,有種‘白云千載慢悠悠’的意境。
昆侖山脈久經(jīng)歲月滄桑,山河改貌,歷史變遷,到如今,自有它獨特的風(fēng)情。
浩浩蕩蕩的昆侖天河,與天山坤江,同為人間最主要的兩條大河流域,坤江上游因其水質(zhì)奇異,故又被稱為弱水,守護著天山一脈的坤道宗門。
高空中,奚北峰師徒二人發(fā)帶飄飛,衣衫獵獵,循著天河逆流溯源,沿途只見河水漸凍,綿延雪山皚皚,林木蒼翠凝霜,白獸黑妖出沒,上演物競天擇。
繼續(xù)深入,生靈植物蹤跡幾乎滅絕,冰蓋聳立,裂壑成淵。
寒冰谷位置隱蔽,老道雖和玄冰真人有舊,但也才第一次來,他站在玉色冰山之巔,環(huán)顧只覺茫然:這冰川座座,倒似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讓人如何分辨?
“師父為何停下,堂堂化神境,不會迷路了吧?”
“怎么可能!此地景致不錯,為師駐足欣賞一番?!崩系滥樕蠏觳蛔?,死要面子,借機教訓(xùn)道,“你且記住,寒冰谷的修行方式不妥,只注重一味苦修,忽略了良辰美景,與你的性子都太過極端,兩者或許可以互補,卻也不能矯枉過正?!?p> 對后半段啰里啰嗦的話,肖魚自動過濾,只說:“此處不是雪便是冰,咱奚北峰也有,有甚好看的?!?p> 然后他指著自己鼻子,湊到老頭跟前,笑嘻嘻道:“其實,這里我挺熟的,您要當(dāng)真不認(rèn)得路,可以問我呀?!?p> 逸真人道:“我信你的邪,莫說昆侖,奚北峰你都不曾出來過幾次,少打岔,看我仙人指路!”
見老道起勢,正要凌空畫符,肖魚卻抓住他手腕,打亂了他的動作,抱怨道:“行了吧,不就問個路么,何至于打擾祖師爺清修,我若是他,直接劈個雷下來都說不準(zhǔn),打你無所謂,打到我豈不冤枉……寒冰谷在這邊?!?p> 肖魚帶路,直往他早就確認(rèn)的目的地而去,似乎真的輕車熟路。
原因很簡單,他每次死亡,都會在冰川更深處那隱秘、詭異的裂隙中重生。
為了維持肖魚的身份,重生的意念體必須趕去‘野戰(zhàn)之地’投胎,但并不妨礙他稍微改變路線,偷偷游覽幾番。
畢竟,逍遙子的那場特殊戰(zhàn)斗,一時半會兒也結(jié)束不了……
此地‘他’已來過許多回,曾在附近見過修士出入,應(yīng)是寒冰谷的人無疑。
而想起那些重生經(jīng)歷,肖魚默默嘆了口氣,心下依然懊惱。
他的精神力在一次次重生中錘煉壯大,初時覺著新奇、好玩、刺激,于是放飛自我,有意無意多來了幾次,沒能克制住。
少年不知珍惜,誰能想到,重生這根金手指竟不是無限的,它有免費試用期……
御術(shù)大比中,他操控亂石投擲,砸死了自己,一千次成就恰好達(dá)成,當(dāng)時,一縷明悟涌現(xiàn)心中,他瞬間懵逼了。
因為以后他若再經(jīng)歷重生,都會損耗一定的精神力,除此之外,更有無盡的考驗等著他。比如,他死在某次災(zāi)劫中,那么在下一世,便會以某種更猛烈的方式反撲,你可以稱其為玄關(guān)、因果、業(yè)報、宿命等等,反正都是一回事。
所以他得小意謹(jǐn)慎,盡量不死,過一過惜命的修道生活了。
肖魚決定一切便從寒冰谷開始。
很早之前,他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精神力進階為神念后,再難寸進,究其根由,在于自身陰陽失衡,已達(dá)極致。
簡而言之,他的肉身已經(jīng)配不上靈魂,再進一步只能爆體而亡,繼而重生,而當(dāng)精神力增進,則會再度爆體,于是陷入死循環(huán)。
解決之法便是煉體,他考慮過外家玄功,也考慮過佛宗的金身修煉之法,可惜大都耗時日久,且需耐得住寂寞,吃得下苦,這可不太適合他的性子。
最要命的是,重生不包括肉體復(fù)原,若一不小心死了,白忙一場,又何苦來由?
正當(dāng)發(fā)愁之際,曙光初現(xiàn),玄冰真人帶來了巫的線索。
關(guān)于遠(yuǎn)古洪荒時代,巫族汲取萬靈之力,近乎茹毛飲血的祭煉湯鼎之法,在鍛體方面的功效,是現(xiàn)存的煉丹術(shù)萬萬不及的。
煉丹術(shù)只以提煉草木精華為主,修身養(yǎng)性,更適合煉氣之士,而肖魚想做的,便是將兩者進一步結(jié)合,吃著喝著,躺著睡著,就能完成鍛體。
文明的進展,很大程度上,皆依賴于懶人的突然勤奮。
師徒二人來到一堵深藍(lán)色的冰墻下,肖魚對逸老頭說:“直覺告訴我,寒冰谷山門陣法隱在此處,接下來交給您了?!?p> 逸老頭將信將疑,打量了半刻,道:“陣法入口隨機而變,考一考你吧,找出此陣的開門位置?!?p> “這有何難,驚開三四休臨九,傷杜還歸二八宮。生死排來居第一,景門六七總相同?!毙~在腦海中建了個四維模型,九宮八門相見,而后問道:“要景門破陣,還是開門拜山?”
逸真人瞟了他一眼,選準(zhǔn)時機,伸指在冰墻上點住,低聲念誦:“開門臨三宮,定?!币蝗鈺炘诒鶋ι鲜庨_,有如水中漣漪,而后緩緩歸復(fù)平靜。
只聽他故作爽朗一笑,朝著冰墻大聲喊道:“玄冰道友,故人來訪,還望一敘。”
聲音渾厚,卻極具穿刺力,肖魚感覺,傳個百八十里的都不成問題。
沒過多久,冰墻消融,其后竟是一個冰川大窟窿,邊緣掛滿冰棱,水滴潺潺,在地上匯成了一條小冰河,直入窟窿內(nèi)部,蜿蜒不見深處。
一位道裝打扮的年輕道士站在里邊,對逸真人執(zhí)了個晚輩禮,說道:“晚輩杜若,谷主欣聞好友來訪,忙著沐浴焚香,正冠更衣,前輩請先隨我來。”
肖魚本以為這是個大冰洞,誰知越往里走,兩邊越狹窄,上方卻越來越高,他們竟是置身于一道巨大的冰川縫隙中,頭頂一線青天。
腳下的路漸漸收緊,只剩下積水頗深的小冰河,夾在兩道冰壁間流淌,若要涉水,定然冰寒刺骨,好在大家都是修道之人,可以踏水而行。
冰隙甬道千折百轉(zhuǎn),忽上忽下,其間路過許多冰洞和岔口,有的漆黑,有的則散發(fā)著夢幻的藍(lán)白之光,更有的不時傳出陣陣回響,也不知是風(fēng)聲,還是水聲,空幽幽的,有如鬼魅呢喃,屬實詭異。
不熟悉道路的,定要迷失其中。
走在冰川之下,等新鮮感過去,一絲絲與生俱來的恐懼,悄然爬上肖魚心頭,他的重生便與冰川裂縫有關(guān),充滿神秘和未知。
忽而,天地豁然開朗,寒冰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