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兄快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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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劫歷6666年,昆侖深處,遠古冰川消融開裂,有無形意念出世。
人間元氣暴漲,萬象更新,修真界重劫交替,一元復始。
后史記載為劫歷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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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即過,肖魚出生。
逍遙子打散指訣,輕聲道:“天機紊亂不堪,竟看不到片點未來,本欲留他在昆侖峰,可你我即將閉關,要不,送去你們天山玲瓏教?”
楚朦朧臉色有些蒼白,思忖半晌,說:“太遠,而且在一堆女人中長大,終歸不妥……還是送到奚北峰吧,不能真讓逸前輩孤苦老死,總要做點什么?!?p> …
時光匯入流水,一去不回,轉眼十二年。
奚北峰,拙道園。
“天地媾精,陰陽布化,人受其生。一月為胞,精血凝也;二月為胎,形兆胚也……”
肖魚腦袋探出窗外,大聲誦經,等師父背影遠去不見,便一甩手,將《內觀經義》扔回桌案。
啪!
雪艾正趴在案上呼呼大睡,忽地渾身一激靈,挺起腰桿,眼睛都未睜開,機械般開口念來:“元和哺飼,時不停也;太一居腦,總……總……”
“別‘總眾神’了,師父不在?!毙~沒好氣般說道。
雪艾今年不過十歲光景,頭梳雙童髻,肉嘟嘟的小臉蛋上,有道手臂壓出的紅印子,嘴角也掛著口水。
她揉眼,迷糊道:“師兄,到飯點了嗎?”
“飯點沒到,餐前水果的時間到了?!彼话牙鹧┌p手輕腳出門。
兩個小身影溜進后園,只見園中一片郁郁蔥蔥,都是雪艾叫不出名字的高大樹木,品類極多,樹枝、藤蔓上結滿了奇花異果,清香四溢。
“師兄師兄,今天我想吃蕓香果。”雪艾跳著腳,望向左邊林圃。
“蕓香果并不好吃,只有老頭自己當寶,我們吃那個!”肖魚帶著雪艾來到一株長滿刺的黑皮樹下,抬頭看去,累累碩果壓彎了枝頭,果實包裹著層層堅硬的鱗片狀外衣,邊緣鋒利如刀。
黑皮樹的枝丫開得很高,兩人都夠不著,但肖魚只是往上瞄了一眼,一枚果子就自動搖落,掉在手中。
他遞給雪艾,說:“龍鱗果,長得奇形怪狀,不過味道鮮美,這就是它還能長在這里的原因?!?p> “還有,你也瞧見了,是它自己掉下來的!”
雪艾鄭重點頭,小心剝開果皮,露出里面晶瑩的果肉,果肉很大,她一口吃不下,只能捧在手中,低頭嗷嗚一聲,津津有味地啃了起來,吃到一半,她抬起頭笑道:“真甜,謝謝師兄?!?p> 果漿汁液飽滿,雪艾臉上難免沾到一些,只見她伸出舌頭舔了舔,瞇起的眉眼中,滿是幸福之色。
肖魚背對著雪艾,陽光于枝葉間灑下,照在他身上,影影綽綽,黑白不定。
他轉身走出樹蔭,陰霾褪去,五官明朗,盡顯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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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時,廚堂。
自從肖魚被扔在逸老道這撫養(yǎng)后,十多年來,老道入得廳堂,下得廚房,哪還有半分化神真人的做派?
后來索性又收了雪艾,反正一個是養(yǎng),兩個也是養(yǎng),沒甚區(qū)別。
修道長生,對凡人和大部分修士來說,同是奢望,生老病死,不可避免。
逸道人作為昆侖老前輩,境界止步,壽限已余不多,他答應逍遙子收肖魚為徒,本為了享受人間天倫之樂,可是……
幾碟家常小菜擺在長桌上,逸老道自斟自飲,不怎么動筷子。
雪艾跟隨師兄在飯前洗完手,剛坐下就打了個嗝,一股濃烈的果香從她小嘴中溢出,蓋過了酒菜的香味。
老道酒糟鼻子嗅了嗅,臉上霍然變色,放下酒盞,看著肖魚,兩只眼睛瞪得像銅鈴。
見此情形,肖魚趕緊夾了根雞腿,叼在嘴里,屁股往后一撅,將板凳擠開,‘嗖’地一溜煙跑出了門,只留下一句“我吃好了”回蕩在老道和雪艾耳邊。
“哼,孽畜,看你往哪跑!”老道一拍桌子,長身而起,腳尖在地面一點一錯,人影閃動,已到了肖魚背后,皺巴巴的手按向他肩頭,卻只扯下件罩衫。
老道施展的是縮地成寸,道行高深者使用頻率最高的一種遁術,常在凡間懵懂的孩童面前出現,雪艾就是這么被拐來的……
而肖魚腳底像踩住了兩團風云,移形換影,飄來蕩去,毫不遜色。
雪艾端著碗筷趕出門外,看師徒二人繞圈追逐,她扒一口飯,喊聲“師父加油”,吃一口菜,又喊句“師兄快跑”,只是飯菜含在口中,話語不甚清晰的樣子。
逸老道追了許久居然沒追上,氣喘吁吁,道:“小兔崽子,不愧是逍遙的種,惹事生非的氣人本事,學了個十成十??陕牶昧?,回去給我抄寫道德經文,一百遍啊一百遍!”
“不行!罰我總得有個說道。我一沒偷,二沒搶,是那龍鱗果自己動的手,不信可以問雪艾?!?p> “此事沒得商量,想拿雪艾當擋箭牌,行不通?!崩系浪κ?,駁回狡辯。
肖魚見事不可為,臉色一變,伸手猛地一抓,就只見在雪艾的‘哎喲’聲中,她屁股下的小板凳被隔空抽取,穩(wěn)穩(wěn)落在老道身后。
肖魚扶著逸老道坐下,給他敲起了肩,諂媚道:“說起道經,上次我的經讖預言夠準吧?您看,若沒有我的提醒,那片寒珠草,早讓蜂腰蟻吃干啃盡了?!?p> 逸老道閉著眼睛,任由肖魚拿捏,說:“去休,功則賞,過則罰,莫要混淆視聽。”
“這我不管,我就要去寒冰谷?!毙~手上一用力,老道舒服地哼唧了兩聲。
“理由?”
“為了天下蒼生!”
老道睜眼,鄙視看他:“說人話。”
“好吧,我打探到谷中有件緊要的東西,或許對我修行有幫助?!?p> 逸真人掏了掏耳朵,懷疑自己聽錯了,嚯嚯冷笑道:“你在放屁,真想用功,咱們昆侖什么樣的寶物典籍沒有?而且,誰說這話我都信,就你,還修行?老道這輩子聽過最冷的笑話,莫過于此,牙都笑掉了。”說著,他還真就呸一聲,吐了顆帶血的老黃牙出來。
“以道祖的名義起誓,待我出得寒冰谷,定然安心修煉,朝九晚五……不是,早中晚課,概不缺席。就只怕到時,您老心疼,會阻止我?!?p> “心疼?哈哈哈,寒冰谷乃孤寒之地,都是群修煉瘋子和傻子,你去遭罪,老道我樂得耳根子清凈,豈不聞普天同慶乎?”
肖魚笑了笑,顯得高深莫測:“那便走著瞧?!?p> …
…
次日,奚北峰首座發(fā)下諭令,通傳昆侖。
——此諭,肖魚不敬師長,著貶寒冰谷,面思己過,以儆效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