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柯知說的簡單,也沒有描述當(dāng)時的場景。但周哲還是感覺到一陣驚悚。
是怎樣的勢力,才能培訓(xùn)出這樣視死如歸的殺手——動手必然伴隨著生命的逝去,哪怕不是目標(biāo)的,也是自己的。
如此忠心耿耿悍不畏死的死士,就這樣隨意舍棄了?
他們,又為何要對王子動手?
當(dāng)今陛下年富力強,雖說目前只有一名王子。但那是因為與王后伉儷情深的緣故,若他想多要幾個孩子還不是易如反掌?
刺殺王子,除了能激怒這個國家的君王之外,還能得到什么?
這些涉及到國家高層的事情,周哲自然是得不到答案的,也沒有興趣知道。
他只需要知道王柯知給他的任務(wù)就行了:
“這段時間,先是侯爵次子,然后是侯爵本人,再然后是伯爵長子甚至又涉及到王后與王子公主……澴河市內(nèi)顯然存在著一個隱秘的游夢組織……他們昨夜未能成功,我懷疑還會繼續(xù)對王子殿下動手……”
“好在昨天那些游夢在眾目睽睽之下動手,證據(jù)確鑿。我這邊已經(jīng)向隱侍長大人申請了巡隱的支援,有了他們的幫助,只要找到那組織的蹤跡,我們就可以以雷霆之勢將其直接踏平!”
“不過這段時間你還是要加強警惕,我隨時可能會召喚你賦予任務(wù)。”
周哲點點頭:“知道了,隊長?!?p> ……
回到家中,依舊不過晌午。劉夢菲的房門還關(guān)著,周哲回到自己房間,想了想,重新拿起了那把寶劍。
猶豫了一下,周哲還是決定再進去試試。
反正已經(jīng)知道挑戰(zhàn)那劍靈的考驗最多就是被斬掉一臂的精神聯(lián)系——這完全在可以承受的范圍內(nèi)。而且現(xiàn)在還有了涂山狐貍的加飯酒可以幫忙治療精神損傷,之后完全可以再去那個狐貍山上想辦法求取。
更何況,這一次他有了一個新的想法,說不定可以挑戰(zhàn)成功呢!
懷抱寶劍,閉上雙眼,周哲很快入夢,跨越重重黑霧,再次來到了劍冢小鎮(zhèn)當(dāng)中。
大跨步穿過小鎮(zhèn),大概因為時辰還早,所以小鎮(zhèn)里正是淺夜,一片靜謐,也沒有其他游夢的蹤影。
周哲快步跨過山門,扛著那無形的壓力重新來到那寶劍前,輕吸一口氣之后,隔著一丈的距離伸出手去。
空氣中隱隱凝出一只無形手掌,正是虛靈手套的真靈力量在夢界的顯現(xiàn)。
這,就是周哲靈機一動想到的辦法。
不直接用精神體接觸,劍意總不能斬到我了吧?
手掌向前,握在了劍柄上。
剎那間,一道清亮襲來,周哲感覺到自己與虛靈手套當(dāng)中的靈突然斷開了聯(lián)系。并且那亮光余勢不減,還繼續(xù)向著自己襲來。
“不會吧……”
看著那清亮向著自己胸前斬來,周哲驚呼一聲,連忙抬起左手抵擋。
被斬胳膊就算了,頂多當(dāng)幾天殘疾人。要是被斬到身體,豈不是直接變成植物人?
而且要斬就斬左手吧,好歹不是慣用手……抱著這樣的想法,周哲主動將左臂架在身前向著那劍光喂去。
然而,就在那清亮劍光即將落在他的左臂之時,周哲卻感覺左手背微微一熱,一聲低沉的龍吟突然響起。
清亮劍光一滯,隨后竟自己改換了方向擦著周哲的身體沒入淺夜,不知飛向了何處。
周哲一愣,旋即大喜。
“多謝你了!白螭!”
上前兩步,用左手握在那劍柄上,此刻寶劍溫順無比,似乎沒有了任何抵抗意志,隨著周哲用力一拔,寶劍立刻被他從巖石中拔了出來。
寶劍輕若無物,淡淡的熒光環(huán)繞著劍刃——不,準(zhǔn)確的說,劍刃本身就是由光組成,而并非實體。如果忽視掉那古色古香的劍柄的話,看上去完全就是一把未來風(fēng)格的光劍,或是一支光芒清清卻又不覺黯淡的熒光棒。
這座夢域沒有給周哲更多觀察的時間,在他拔出這柄寶劍的幾秒鐘內(nèi),周哲就感覺到了自己身上充斥著一股斥力,如同要將他彈出這個重天。
飛出之際,他回首看了淺夜下的小鎮(zhèn)一眼,隱約看到一個苗條人影立在山門之前望來。
是她……
周哲眼前一黑,徹底被逐出了劍冢。
…………
睜開雙眼,周哲便看到一道光點不知從何處投出,毫不猶豫地沒入了手中的寶劍。
咔擦……
寶劍的劍刃莫名脫落,只余一個劍柄還在他的手中。
緊接著,劍柄閃爍著脫胎換骨般的微光,上面后天刷救的漆色紛紛成片地掉落,仿佛是蟬蛹的新生,露出其下一支輕細(xì)的、充滿了時光洗滌光澤而成紫青色劍柄。
周哲知道,這劍柄,就是那劍靈進入現(xiàn)實化作的靈寶。
精神注入,開始勾連。
勾連到一半,周哲就感覺到自己的太陽穴臌脹生痛,若不是這段時間精神有所提升,再加上吸收了那三頭虎蛟以及狐貍酒的功效,只怕根本難以堅持。
當(dāng)最后一點勾連完成之時,周哲滿頭大汗地躺在床上,大腦一片空白,只感覺只要思維隨便轉(zhuǎn)動一點,整個腦漿都像燒開了一樣沸騰。
渾渾噩噩躺了不知道多久,周哲才感覺自己漸漸恢復(fù)過來,同時他也知道,目前勾連五件靈寶已經(jīng)是絕對的極限,這還多虧了手套、口罩和項鏈都只是普通級別的靈寶而已,占用的精神容量并不算多。
在精神沒有提升的情況下,以后想要使用新的靈寶,恐怕就必須得取消之前勾連的這些,騰出空間才行了。
不過,過程雖然驚險,但結(jié)果卻還是好的。
劍之靈寶……聽起來就不同凡響的樣子。之前劉乾坤那把刀之靈寶的威力和歷歷在目,不知道自己從劍冢帶出的這劍靈,又會有什么樣的能力。
懷抱著靈寶,周哲迅速入夢,出現(xiàn)在夢界底層的茫茫黑霧當(dāng)中。
隨手一揮,一把閃爍著清亮熒光的光劍出現(xiàn)在手中,精神集中,思維發(fā)散,很快,周哲就明白了這把劍的能力。
劍名,霄練!
方晝見影而不見光,方夜見光而不見形。
其觸物也,騞然而過,隨過隨合,覺疾而不血刃焉。
劍不血刃,不斬肉身;
風(fēng)有留余,所過無聲;
影只存形,唯卻命體精神。
此為……不殺生之劍!
睜開雙眼,周哲輕輕嘆了口氣。
手持劍柄,在臨近正午的陽光下,劍柄前空空蕩蕩,什么都沒有。但陽照過空氣在地面卻投出三尺青鋒的陰影來。
方晝見影而不見光……
周哲拉上窗簾,遮蔽了陽光。于是在昏暗當(dāng)中,劍前顯現(xiàn)出淡淡的清亮熒光來,隨著房間越是昏暗,熒光就越是明亮。
方夜見光而不見形……
周哲又輕嘆了一口氣。
“不殺生之劍啊……”
這柄霄練寶劍,正如他在夢界中靈感觸動感受到的那樣,是一柄傷人不見血的劍——字面與內(nèi)含雙重意義上的。
無形劍刃即使擊中人體,也不會造成肢體損傷。而是在更玄之又玄的命體層面造成傷害——就像是周哲之前那樣。
同時,使用這把劍的代價便是……不能殺死被這把劍斬傷命體的人——否則便會直接遭受反噬。
而且,也不僅僅是命體,還有……
抬起右手,虛靈手套像死了似得套在手上——連靈寶與游夢之間的精神勾連都被斬斷,這倒與仙人棋的因果之噬有些相像。
不過“因果之噬”是直接讓對方的靈寶反噬,而霄練則是將對方與靈寶直接的聯(lián)系斬斷。
換言之,就算周哲拿著這劍斬過對方的脖子,對方也只會立刻變成高位截癱,而身上不會有任何傷痕。
而且在現(xiàn)實當(dāng)中,斬斷命體精神的持續(xù)時間很短,每一次使用,周哲自己也要付出相應(yīng)的代價。
“不殺生之劍啊……”
周哲第三次感嘆,隨后將劍柄塞進了腰帶里。
還好只是一個劍柄,如果真是一把完整的寶劍,除非是像劉乾坤那般的迷你款兵刃,否則想要隨身攜帶還挺麻煩。
…………
澴河市又開始了連綿不斷的雨季,大片的雨云籠罩著這座城市,正如這多事之秋的陰霾。
前后不過十天功夫,死了一名伯爵兩名勛爵,甚至連王子都遭到刺殺,王后重傷……
澴河市的貴族們風(fēng)聲鶴唳,各種活動都似乎消停了許多。
王柯知忙得焦頭爛額,聽說劉乾坤所在的緝拿大隊任務(wù)也不輕,而周哲的生活反而的陷入了詭異的平靜。
因為要隨時響應(yīng)王柯知的召集,所以周哲這些天一直待在家里等待命令,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從窗戶往下看看有沒有擺出召集的記號。
另外由于劍靈考驗已經(jīng)通過,伯爵贈送的寶劍變成了霄練靈劍,無法再作為夢引進入劍冢重天。所以在夢界中的去處就只剩下了狐貍山和瞿賽思的夢境。
不過隨著對瞿賽思關(guān)于夢界知識的教導(dǎo)基本結(jié)束,周哲去她夢境的次數(shù)也變得漸少了,主要集中在狐貍山的那個夢域,一段時間下來,與山上的狐貍們倒是混了個熟。
但這樣的平靜僅僅維持了不到兩周,在仙人棋盅里白子的數(shù)量接近二十顆時,周哲終于在樓下見到了石塊擺出的記號。
…………
“王隊長,要動手了么?”
十二天不見,王柯知似乎又削瘦了一些,眼窩更是深陷。
他搖搖頭,又點點頭:“這次,是有一個特殊任務(wù)要交給你?!?p> “王隊長請說?!?p> 王柯知沉吟了一下,還是決定先講一講目前的形式:“上次之后,我花大功夫追查那些殺手的來歷,但最終卻一無所獲。那些殺手既然報了必死之心,自然不會留下任何有用的身份信息。至于在當(dāng)天動手的游夢,更是在殃禍降臨下肉腐骨蝕,連模樣都辨認(rèn)不出了?!?p> “最后,我只能退而其次從殺害仲樂弘的角度著手,審問了你抓住的那個光頭。沒想到果然發(fā)現(xiàn)了問題……”
周哲心中有槽想吐,但硬生生憋住了。
光頭是帝豪會所的打手,為誰做事一目了然。
仲伯爵的事情,背后隱隱有游夢手筆,陰謀被阻礙時,甚至還派了具備超凡能力的人來暗殺他。這說明仲樂毅絕對有線路能搭上游夢。
現(xiàn)在仲樂弘被害而死,有著前科又是最大受益人的仲樂弘毫無疑問擁有最大的嫌疑。
王柯知之前自己也說過,刺殺仲樂弘的殺手與刺殺王子公主的殺手是同一個勢力的人,那直接去調(diào)查仲樂毅,從他那里得到與那些人聯(lián)系的線索不就行了?需要如此后知后覺嗎?
這位王隊長,雖然做人沒什么問題,但這業(yè)務(wù)能力似乎……
亦或許是因為涉及到貴族的原因,所以才如此束手束腳么?周哲暗自搖頭。
“那個光頭是帝豪會所豢養(yǎng)的打手,為會所做一些見不得光的事情。他知道的事情也不多,本身也只是普通人,但還是撬出了一些有用的線索?!?p> “帝豪會所,是個大型窩點。不僅僅是給權(quán)貴子弟提供玩樂的場所,還制篤販篤,我之前一直追查的那種廉價篤品,似乎就是從這個會所流出來的。它通過提供高質(zhì)量篤品的方式吸引那些權(quán)貴子弟,然后利用他們的關(guān)系網(wǎng)和人脈作為保護傘和發(fā)展下線,主要從那些平民們身上賺取金錢……”
“如果這樣也就罷了,光頭還招認(rèn),帝豪會所的內(nèi)部,似乎還供奉著一個邪神……有個偶然的機會他看見了一次,立刻被嚴(yán)重警告。據(jù)他自己說,要不是因為他為會所做事許多年也足夠賣力,他甚至懷疑自己會被直接滅口……”
“邪神?”周哲重復(fù)了這個詞。
“除了民間那些騙人的家伙之外,如果真的有供奉邪神,那基本就是不甘寂寞將觸手探入現(xiàn)實的噩魔了?!蓖蹩轮V定道。
周哲微微頷首,想到了拉彌爾。
“因為這條消息,我去了仲伯爵家。發(fā)現(xiàn)仲樂毅已經(jīng)被老伯爵囚禁起來——老伯爵自稱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他在暗中吸篤,于是直接將他鎖在了城堡里。篤癮發(fā)作之下,他什么都招了……包括找人讓老伯爵和兄長噩夢纏身,找人暗殺兄長以繼承遺產(chǎn)什么的……”
果然……不出所料……雖然前后順序可能問題,但問題不大……
周哲問道:“也就是說,一切的源頭,是代行者?”
“是的,而且可能不止一人。高伯爵應(yīng)該就是在砸店時看到了他們供奉的噩魔,亦或者是冒犯了那噩魔,所以才被滅口?!?p> “那有從那個光頭口中得到那個代行者所在的消息嗎?”
“我審問得太晚了,去的時候已經(jīng)人去樓空?!?p> “不過現(xiàn)在已經(jīng)確定,高伯爵、仲伯爵以及針對王子公主的刺殺事件都是這群噩魔的代行者所為,而他們,接下來肯定還會再對王子和公主下手!”
“老伯爵年紀(jì)大了,仲樂毅狼子野心想要得到伯爵之位,不惜對兄長和老伯爵下手都可以理解。而那群代行者應(yīng)該也樂于見到自己的掌控下多一位伯爵貴族,但是他們?yōu)槭裁匆獙ν踝酉率???p> 王柯知搖頭道:“這些事情就是那光頭不可能了解到的了……好了,情況你大概都了解了,接下來有一個任務(wù)要派發(fā)給你。”
周哲面色一肅:“王隊長請說?!?p> “你之前以‘哲士’的身份與仲伯爵接觸過,我要你現(xiàn)在再以這個身份去和伯爵家人接觸,并且接受他們的請求?!?p> 周哲一愣:“什么請求?”
王柯知道:“保護王室?!?p> 周哲愕然:“王室?是指王后他們?他們現(xiàn)在應(yīng)該住在澴河候的公館里吧,那里守備森嚴(yán),單是侍衛(wèi)就不知道有多少,難道他們保護不了王后、王子和公主?”
“你只需要執(zhí)行并完成任務(wù)!”
王柯知平淡說了一句之后,頓了幾秒鐘,還是解釋道:“侍衛(wèi)只能保證他們不受普通人傷害,但在超凡層次,普通侍衛(wèi)并不能做到完善的保護?!?p> “巡隱呢?王隊長之前不是說會派遣巡隱過來么,他們不負(fù)責(zé)保護國王……王后和王子公主么?”
“巡隱……不會來了?!?p> 王柯知沉默良久,像是疲倦了似得嘆息道:“隱侍長大人下令,讓我們盡己所能保護王后和王子公主的安全,巡隱們現(xiàn)在都在重要的任務(wù)中,無法抽身。”
什么重要的任務(wù),竟然連國王的妻子和兒女都排在了次要?
周哲張了張嘴,最終還是閉上,點了點頭。
王柯知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雖然是保護王室,但這次任務(wù)的難度并不高,也不會有什么大的危險……”
停頓半秒之后,王柯知繼續(xù)道:“……因為這次任保護王室的任務(wù)不僅僅是你一人,王室身邊怎么會沒有特殊人士保護,只不過上次因為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們不方便出手而已。再加上情況緊急,才讓我們王后受了傷……
而且劉乾坤作為緝拿大隊隊長,會在侯爵公館的外圍防守。我也會帶隊在附近巡邏,只不過我們的身份都不方便進入宮殿內(nèi)部,所以才會交給你……一旦發(fā)生意外,只需要拖住刺客片刻,我們立刻就會趕到!”
周哲唯有點頭。
…………
“哲士先生!”
酒廳,身后傳來驚喜的聲音,周哲轉(zhuǎn)過身去,嘴角噙著微笑:“樂顏小姐,真巧啊,又見面了?!?p> 心里話卻是:這兩天晚上自己刻意在各大酒吧晃悠,終于撞上了這位伯爵之女。
“哲士先生,這幾天我可是一直在找您!”
“哦?樂顏小姐找我有什么事情,莫非還有噩夢纏身?”
“不是……噩夢的事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以后都不會再有了?!敝贅奉伱嫔击觯凑溃骸斑@次并不是私事找哲士先生,而是替侯爵尋找哲士先生?!?p> “澴河候找我?”周哲‘驚訝’道;“不知有什么事情?”
“此事說來話長。”
仲樂顏在吧臺旁邊坐下,將事情經(jīng)過娓娓道來,大致與王柯知講的差不多,但在細(xì)節(jié)上有所不同。
所謂的細(xì)節(jié),就是王子與公主經(jīng)歷了前段時間的刺殺,一直心神不寧,睡眠難安。大公心疼自己的侄子侄女,于是就想要尋求奇人異士幫忙,幫王子和公主安心定神。
周哲聽到這里立刻就明白,這位澴河候顯然也是知曉游夢之事的人。
這倒并不意外,連伯爵高正豪都豢養(yǎng)著一名游夢者,更別說是擁有封地的侯爵了。澴河候手下,肯定也有游夢者存在。
這么回想起來,也難怪那些殺手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動手。因為那樣一來他們所要面對的就只有普通侍衛(wèi),王室身邊的游夢者反而會束手束腳不便使用手段。
聽仲樂顏說完,周哲站起身來,露出微笑:
“侯爵相邀,豈敢不從?”
…………
“哲士先生!”
澴河候恢宏奢華的公館內(nèi),周哲受到了款待。
“之前聽聞過哲士先生的手段,所以委托伯爵幫我尋找先生下落,還請見諒?!?p> “能為侯爵大人效力,是我的榮幸?!?p> 周哲微笑鞠躬道。
“哈哈哈,哲士先生請放心,為我效力的人,我都不會吝嗇……先生先請入座吧?!?p> “那先謝過侯爵大人了?!?p> 周哲點頭,在安排好的位置坐下。
目光順勢掃過長桌,澴河候的左右手分別是侯爵夫人以及年幼的王子和同樣年輕的公主,王后卻并未在場。
看來王后傷的的確不輕,已經(jīng)半個月了,似乎還無法下床……周哲心道。
桌上,王子面色戚戚,顯得心不在焉。公主也花容憔悴,更惹人痛惜……畢竟都還只是孩子啊。
在往下,則是大公的一雙子女,年紀(jì)比王子還要小些,最大的女兒也才十三四歲的樣子。
再之后,是仲樂顏。
然后,就是周哲的對面,一個熟人。
周哲看到面前這位頭上有一縷白毛的輕佻貴公子,眼睛微微一瞇。
噩魔代行者,楊辰。
后者面色僵硬了一瞬,但很快掩飾,用無可挑剔的笑容對周哲點頭致意。
澴河候端起酒杯,示意大家都可以開始開懷暢飲,然后笑著看向周哲道:
“哲士先生,這一次我也邀請到了楊辰先生來助力。樂顏說你們原本就是舊相識,這次一定能好好配合才對?!?p> 周哲回首向大公微笑:“那是自然,侯爵大人?!?p> 一頓簡餐很快結(jié)束,上首的澴河候用溫?zé)岬臐窠砺林旖牵纪聿徒Y(jié)束,帶著二人來到了書房談話。
在高背細(xì)紋木椅上坐下,年富力強的中年侯爵沉聲道:“我邀請二位的理由,你們應(yīng)該都已經(jīng)知曉了。有不法之徒膽大包天竟敢對王室圖謀不軌,在我揪出這些陰溝里的老鼠之前,還請二位在某些層面協(xié)助保護好我的侄子和侄女。此事之后,定不會虧待了二位?!?p> 周哲和楊辰點頭。
“楊辰先生,王子殿下那邊,就麻煩你負(fù)責(zé)保護了?!?p> 楊辰面帶笑容,微微鞠躬:“有我在一天,王子必然安全無憂?!?p> 大公微微點頭,又看向周哲:“哲士先生,公主殿下就麻煩你了?!?p> 讓我保護公主……莫非大公也知道這家伙的尿性?
周哲心中腹誹,也點頭道:“我會竭盡全力保護公主殿下安危?!?p> “嗯?!?p> 大公頷首:“讓管家?guī)銈內(nèi)ヒ姸坏钕掳??!?p> “侯爵大人,告退。”
二人走出書房,一男一女兩名管家早就等待在外面。
分別前,楊辰笑道:“能與哲士先生共事真是令人安心啊,之前的小小誤會,還請哲士先生不要介意?!?p> 周哲還以微笑:“楊先生客氣了?!?p> 相視一笑,兩人轉(zhuǎn)身分開,臉上笑容同時冷淡下來。
當(dāng)今王國陛下與王后只有一子一女,長女趙清秋,嫡子趙瀟暮。公主與王子相差僅一歲,據(jù)說是陛下心疼王后的原因,所以就并未再要其他孩子,只有這一對子女。
這樣一位公主,從小受到的是高等級的貴族教育,雖然面容哀傷,但面對周哲一介平民依舊彬彬有禮。
“接下來幾天就麻煩哲士先生了?!?p> 周哲微笑道:“公主殿下客氣了?!?p> 在管家的帶領(lǐng)下,周哲隨公主進入臥房,公主身旁的一名侍女突然攔在了周哲面前:“公主殿下要就寢了。你和侍衛(wèi)在外面守護就可以了。”
周哲未作表示,旁邊的中年女管家卻淡淡道:“侯爵命令,讓二位先生務(wù)必在視線范圍內(nèi)保護王子與公主殿下。”
侍女愕然道:“這成何體統(tǒng)?”
“里面房間做了布置,放心便是?!?p> 女管家說著,便推門而入。便看到寬闊的臥房里,大床的四角搭上了帷帳,旁邊還放置了兩張屏風(fēng)隔開了一片區(qū)域。這片區(qū)域內(nèi)有一個小小的軟塌。
“哲士先生,夜里就請你在那里休息吧。如非必要,還請不要在房間隨意走動。”
周哲點了點頭。
游夢者手段多端,這樣離公主近一些,晚上他也好在夢界守護。
公主的侍女看到這番布置,便也沒再多說。
周哲走進屏風(fēng)隔開的那篇區(qū)域內(nèi),在軟塌上坐下,還自覺落下了輕紗。
侍女輕哼一聲,開始服侍公主就寢。
很快,臥房里燈光熄滅,陷入昏暗。
周哲進入夢界,等待了許久之后,便在黑霧中不遠(yuǎn)處看到一個黑白色調(diào)的夢境生成,從外面可以看出夢境的主角正是清秋公主。
進去看看公主殿下的夢里有沒有異常,應(yīng)該也是保護的工作內(nèi)容之一吧……周哲這樣想著,正要進入公主的夢境,但卻仿佛撞上了無形的銅墻鐵壁,額頭一陣發(fā)痛。
“這……”
周哲伸手探去,果然在公主的夢境外摸到了一層看不見的壁障。
魂玉……不愧是王國的公主,身上竟然佩戴著這種好貨色……
玉是個好東西,傳說玉石是天地精華,能增進神與人之間的交流,能辟邪除崇,能延年益壽……
這些話半真半假,對普通人來說,玉石最大的作用其實只有觀賞價值。但是對游夢者而言,如果是品質(zhì)高的玉髓的話,的確具備一些神奇的特殊功效。
比如,高品質(zhì)的玉髓可以長時間的承載夢引,歷經(jīng)漫長歲月而不消散;
比如,高品質(zhì)的玉髓可以幫助穩(wěn)定的游夢的精神,在黑霧中穿梭行走更加輕松;
比如,高品質(zhì)的玉髓真的可以保護人的夢境,不被“邪祟”入侵……
至少,周哲這個“邪祟”就被攔住了。
公主身上佩戴的,顯然是一件品質(zhì)極高的玉髓,這給她的夢境加上了一層保護罩,普通噩魔都無法進入她的夢境。
當(dāng)然,周哲覺得自己要是用些手段,未必不能打破這層壁障強行進入夢境,但第二天一早起來,公主大概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的玉飾已經(jīng)四分五裂了吧。
搖搖頭,周哲索性也放棄了這個念頭,盡心守護在公主夢境之外。
……
公主殿下似乎沒有睡懶覺的習(xí)慣,清早就已經(jīng)起床,整理完儀容之后,在早餐前先去探望了王后。
周哲作為保鏢,自然也要隨行。
寬敞的實木大床上,鵝絨被下躺著昏迷的中年婦人。
與河神大典那日的雍容華貴相比,現(xiàn)在的王后憔悴得可怕,臉上蒙著一層黑色,嘴唇發(fā)烏,發(fā)梢干枯。
“母后大人。”
公主在床邊蹲下,在昏迷的王后耳邊訴說著自己的思念和擔(dān)憂,周哲的目光從公主的背上移開,看向床邊立著的其他人。
除了侍候的侍女之外,還立著一名看上去不過三十歲左右的卷發(fā)女子,身上既不是貴族服飾,也不是侍女打扮,見到周哲目光看來,轉(zhuǎn)頭和他對視了一下,微微點頭。
周哲還以,心中猜測這位也許就是候爵府上的游夢,看這樣子,似乎是用某種手段為續(xù)著王后的性命?
看望完王后之后,公主前去用餐。而周哲這種保鏢性質(zhì)的人物自然是不會和侯爵家人一起用餐的,所以被安排在了旁邊的偏室。
除了楊辰之外,周哲看到還有一名漂亮女子在房間里就餐,兩人正在交談,但主要似乎是楊辰在說,而后者卻不過隨意應(yīng)付著。
“哲士先生,早?!?p> 看到周哲,反倒是楊辰首先打了招呼,微笑道:“啊,給你介紹一下,這位是涂云總管,是王子殿下身邊的侍從主管,與我一起負(fù)責(zé)保護王子殿下。”
趙瀟暮貴為王子,即使是低調(diào)來澴河,但身邊自然也有侍女侍從不少。而這些人總要有一個管事的,管事的人自然就是侍從總管了。
但是,如果只是侍從總管,可不會坐在這里吃飯。這里距離正廳很近,以便發(fā)生任何事情都能迅速趕過去。而按照自己和楊辰的身份,能坐在這里的她自然也是……
周哲向涂云點了點頭,然后坐下吃飯。
顯然,這位女士就是負(fù)責(zé)保護王室的游夢了。但是她只有一人,顯然看難以同時看顧王子與公主兩位,難怪澴河候還要從民間找尋游夢來幫忙了。
而且,王子作為王國未來的繼承人,身份自然比公主重要,所以由涂云親自保護——再搭上楊辰。而公主這邊,就直接甩給了名不見經(jīng)傳的自己。
這么感覺起來,澴河候似乎對自己的這個侄女并不上心啊……
一邊吃著,由于被拉彌爾力量強化過的聽力,周哲隱約還能聽到正廳里面的交談聲。但無非是貴族間的例行言談,沒什么新奇的事情。
倒是眼前的小劇場有意思多了。楊辰和涂云有一搭沒一搭聊著,言辭得體但隱含的意思卻溢于言表,生生在周哲面前表演了一場教科書式的攻略模板。
從一開始的半搭不理,到最后饒有興致的交談,不過一頓飯功夫而已??吹弥苷苜潎@不已。
高手!業(yè)務(wù)技能果然熟練!
外面下著大雨,王子不知去了哪里。但公主則在飯后一直守在王后房間里面,似乎覺得陪伴能讓自己的母親早些醒過來似得。
周哲和安怡站在露臺上,望著雨幕下的花園。
安怡,是這名卷發(fā)女子的名字。與澴河候同姓,似乎是被后者賜予的姓氏。
“王后的情況不容樂觀。她所中的毒很古怪,我試著用很多方法都無法解決,只能用手段續(xù)住一口氣,隨時都有可能會……”
目光掃過床邊面容悲戚的公主,安怡輕輕嘆息。
“王后一向待人寬厚,善良慈悲,沒想到卻遭遇這種橫禍……當(dāng)年的小女孩兒也快要長大成人,還有半年就是她的成人禮了,真難想象如果那時沒有王后的出席……”
“安女士之前見過公主殿下?”
安怡點頭道:“是的。那是老侯爵還在的時候,王后帶著才五六歲的小公主回來過一次,一轉(zhuǎn)眼就已經(jīng)十年了?!?p> 周哲微微頷首。
看來這位游夢是在老侯爵時期就為這個家族效力了,幾年前老侯爵病逝之后,其長子繼任了侯爵之位,而安怡卻還在這里。
周哲對這些為貴族效力的游夢者有些好奇:“安女士應(yīng)該為侯爵效力很久了吧,像是這樣的情況以前有過嗎?”
“其他游夢挑釁侯爵的情況?”
風(fēng)雨聲大,兩人的交談也不會被房間里聽見,所以安怡直言不諱:“很少。侯爵公館有幾百名侍衛(wèi)守護,尋常游夢根本不敢來犯。而且公館地處獨立,其他游夢很難有機會從夢界搗鬼。請哲士先生與楊辰先生前來,也是因為府內(nèi)重要人員眾多,人手看顧不過來的緣故?!?p> 周哲點點頭,沒有問出候爵府上到底有多少名游夢這種容易惹人誤會的問題。
“侯爵大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派遣了人手去搜尋那些敢于冒犯王室的主使者,只要他們還在澴河市內(nèi),找到他們只是時間問題而已。在此之前,還請你們務(wù)必保護好王子與公主殿下的安全?!?p> 周哲點點頭:“必竭盡全力?!?p> …………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是夜,就寢時,趙清秋突然屏退了侍女,房間里剩下周哲和她二人。
外面雨水愈發(fā)肆意,如瓢潑一般灑落大地,嘩啦啦的雨聲遮蓋了房屋里的一切聲響。
“哲士先生,有件事情我想請你幫忙?!?p> 周哲一愣,然后道:“公主殿下有要求盡管直說便是,如果我能做到自然竭盡所能?!?p> 趙清秋立刻道:“我想讓哲士先生去幫我找一個人。”
“找什么人?”
“一名醫(yī)生。”趙清秋道:“母后曾經(jīng)告訴過我,澴河市內(nèi)有一名神醫(yī),無論什么樣的疑難病癥在他面前都手到擒來……母后的身體一天比一天虛弱,我擔(dān)心再這樣昏迷下去她會撐不住的。所以想拜托先生去幫我找到他。”
周哲問道:“既然有這樣的神醫(yī),為何殿下不讓侯爵直接召他來公館?”
趙清秋搖頭道:“安侯叔叔拒絕了我的提議,他說那些所謂的神醫(yī)都不過是騙子,連最先進的醫(yī)學(xué)技術(shù)都沒辦法解決的病癥,那些江湖郎中更不會有辦法,病急亂投醫(yī)只會讓母后更加危險?!?p> 周哲點頭道:“侯爵大人說的沒錯,公主殿下要相信科學(xué)。我聽說侯爵大人已經(jīng)派人去外市請最好的醫(yī)生來了,還請殿下再耐心等待吧?!?p> 趙清秋堅定地?fù)u搖頭:“母后的情況我看在眼里,她身體本來就不好,再這樣下去不等外市的醫(yī)生來她就扛不住了。而且我相信那名神醫(yī)……母后和我說過他的事情,他絕對不會是騙子?!?p> 輕吸一口氣,趙清秋道:“母后和我提過一些,那名神醫(yī)是和安怡女士以及……哲士先生你一樣的人。安怡女士能將母后從瀕死救回來,那名神醫(yī)說不定就有辦法能徹底解決母后身上的毒素?!?p> 稍退半步,趙清秋鄭重一禮:“請求懇請哲士先生幫我?!?p> 月光下,看著公主殿下認(rèn)真的神情,周哲沉吟道:“殿下,就算我愿意幫你,但是澴河市幾十萬人,我到哪里去找到這名神醫(yī),又如何保證他愿意前來呢?”
“其次,侯爵請我來是為了保護殿下的安危,按理來說在危險解除之前,我不應(yīng)該離開殿下身邊。而且既然侯爵之前駁回了殿下的提議,我恐怕也很難讓侯爵松口放我離開公館去找人?!?p> “這些方面哲士先生都不用擔(dān)心?!?p> 趙清秋從旁邊取出一方疊的整整齊齊的手帕,以及一封信箋。
“這位神醫(yī)雖然與先生一樣都是奇人異士,但卻淡泊名利,所以不為人所知。母后年輕時曾與他有過交集,偶爾會和我談?wù)撈鸫巳?,我也因此而得知他的存在?!?p> 淡泊名利?看來這公主殿下雖然知道一些游夢的事情,但并不完全。若那神醫(yī)真是游夢者,豈會淡泊名利,擔(dān)心太過出名惹人注目引來殃禍恐怕才是實情。
“先生帶著這手帕去找她,她一定會來?!?p> 將手帕和信箋放在周哲面前,趙清秋又道:“安侯叔叔既然不同意我自己找醫(yī)生為母后治病,那就不讓他知道便是。
我的安全先生不用擔(dān)心,我已經(jīng)讓涂云今晚來我這邊,另外王室的侍衛(wèi)也會配合先生離開公館。先生只需要在今晚找到那醫(yī)生,將這兩件東西帶給他然后直接回來即可,安侯叔叔是不會知道今晚的事情的?!?p> 周哲看了趙清秋一眼。
他這一天時間不說寸步不離,但基本都保證對方在自己的視線范圍內(nèi),卻沒發(fā)現(xiàn)對方是如何安排這一切的。
公主年紀(jì)雖輕,做事卻與年紀(jì)不符。
只是,這種節(jié)外生枝的事情,實在不好答應(yīng)啊。
候爵府內(nèi)外戒備森嚴(yán),除了正門外其他地方連一只老鼠鉆進來都會被抓住。但聽公主這意思,卻是要他私下外出……這事兒萬一被發(fā)現(xiàn),那可真是一萬張嘴都難以說清了。
看到周哲猶豫,趙清秋再次施了一個禮節(jié),誠摯道:“懇請先生,請先生看在清秋一片孝心的份上,幫我這個忙。無論事成與否,此時清秋都銘記心中。”
說著,趙清秋從身上取出了一枚葉子形狀、邊緣圓潤的乳白色玉佩:“這玉佩是用上好的金朝白玉髓心雕琢的,是父王在我十六歲生日時送給我的。我聽說這類玉髓在先生您這樣的奇人異士手中來說更能發(fā)揮用處,所以這枚玉佩,青秋也愿意贈予先生聊作感謝。”
天空嚎啕大哭,雨水傾盆而落。
侍女坐在椅上,迷迷糊糊地?fù)街?p> 過道隱約有腳步響起,但以周哲的聽力也難以在這大雨當(dāng)中聽清外面的動靜,倒是依靠著那種詭異的“震感”,察覺到那人在門外停留。
心中一動,周哲閉上眼睛,進入夢界。
隨后果然發(fā)現(xiàn),公主的夢境之外,有一名女子立在黑霧中。
正是白天見過的涂云。
兩人都是原本模樣,因此一眼認(rèn)出了對方。
“今夜這里由我保護,哲士先生,殿下所托之事,麻煩你了?!?p> 周哲點了點頭,沒有多說,身影沒入黑霧,脫離了夢界。
從屏風(fēng)后走出,看了一眼在床上安睡的公主。從陽臺上跳了下去。
兩名侍衛(wèi)在窗下看守,但對周哲這個伴隨著雨水從天而降的人影卻視而不見,仿佛被雨幕遮蔽成了睜眼瞎似得。
這當(dāng)然不是低調(diào)口罩的效果,口罩只是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而不是讓人直接無視從天而降的大活人。
顯然,這些在近處看守的,都是屬于王室的侍衛(wèi)。而對于他們,公主殿下早就打好了招呼。
其中一名侍衛(wèi)抬起手來,指了一個方向。周哲對著他點了點頭,在雨幕下向著那邊跑去。
…………
公主殿下給的地址,竟然在河西的貧民窟,這倒是出乎周哲的預(yù)料。
夜間一片漆黑,雨幕之中天上地下都一片昏暗。周哲從澴河大橋上奔過,循著那些錯亂的路牌,憑借著之前好歹在這里住過一段時間的經(jīng)歷,總算是找到了目標(biāo)。
“三全醫(yī)館……是這里沒錯了。”
小小的醫(yī)館藏在一個小巷深處,雨水在醫(yī)館門前積了一洼洼水泊,鐵閘門早已拉下,里面的玻璃門也上了鎖。
周哲在門前敲了敲,半響卻無人應(yīng)答。于是轉(zhuǎn)到后巷,一躍跳上了被雨水淋濕的院墻。
但還沒站定,院子里一道銀光突然射出,周哲連忙一個后躍在空中翻滾躲過,扭頭一看便看到一枚銀針刺入了路邊柱子上,尾端還在輕輕顫動。
“道醫(yī)生,我是受人之托送信而來。”
周哲的聲音透過雨幕,傳揚開去。不一會兒,醫(yī)館的燈亮了起來,卷閘門也隨之升起。
一名男子站在玻璃門后,取下了門上的鎖。
周哲會意,走進醫(yī)館當(dāng)中,卻并未深進,只是站在門口任由身上的雨水滴落,從懷中掏出了一個折疊的塑料袋子。
“公主殿下托我向您問好?!?p> 遞出東西的同時,周哲目光順勢打量面前的男人。
眉如刷漆,眼似點星,氣質(zhì)卻儒雅隨和??瓷先ニ氖畾q左右,但體態(tài)保持得很好,若不是鬢角的幾絲白發(fā),看上去不過三十歲而已,正是男人最具魅力的時候。
他穿著簡單的睡服,站在與周哲三步之隔的位置,聲音低沉沙啞,卻中氣十足:
“公主……清秋那小丫頭?”
從周哲手中接過了袋子,這名叫做道三全的醫(yī)生取出了里面的東西。
首先看到那一方手帕的時候,他雙眼微微一凝,接著打開了那封信,閱讀了一遍,沉默了片刻后道:“你回去轉(zhuǎn)告她,明天我會去侯爵公館?!?p> 周哲點頭,直接轉(zhuǎn)身離去。
在小巷口的時候,他回頭看了一眼,道三全半個身子隱匿被門柱遮擋,只看得到他手中拿著那方手帕,愣愣出神。
…………
雨幕中穿行,即將登上澴河大橋時,周哲突然聽到風(fēng)雨中隱約有一聲凄厲的慘叫,四下望去,傾盆的大雨阻隔了視線,十米外的景物都已然不清。
猶豫了一下,周哲閉上眼睛,片刻之后耳朵突然微微一動,看向了一個方向。
又是一聲慘叫,雖然夾雜在風(fēng)雨中微不可聞,但在凝神之下還是被捕捉到。
從懷中掏出已經(jīng)浸濕的低調(diào)口罩戴上,周哲的身影在前行中伴隨著風(fēng)雨漸漸模糊。
河邊,木碼頭。
幾個大麻袋被捆在一起,麻袋里面像是有什么活物在蠕動著,但被人狠狠踹了幾腳之后,便只在雨水中不停顫抖,再不敢有大的動作了。
十幾名身穿特制黑色緊身膠衣的男子散布在四周,一半人在警戒,另外一半人則聚在河岸的一個碼頭邊緣。
“下一個?!?p> 雨水擊打在一名面容陰鷙手持手術(shù)刀的青年男子身上,渾身濕潤的膠衣讓他看起更像是一只從水里爬出的水生動物,而非人類。
有人解開一個布袋,從里面拽出一名二十來歲的女子,不顧她的哀嚎幾下便將她的衣服全部扒掉。
四名男子分別按住了女人的手腳,如同鐵箍一般將她固定在地上,并用針筒在她體內(nèi)注射了什么東西。女子慘叫起來,叫聲在風(fēng)雨中傳揚開去,但隨著按著她手的男子一巴掌扇在她臉上,慘叫立刻變成了嗚咽。
青年男子面色冷漠地用指壓式持著小刀,刀刃迅速在女子身上劃出一條血線,而后隨著男子將創(chuàng)口拉開,露出了里面粉紅色的臟器。
男子熟練地用左手提起心臟,右手換成了抓持式,幾下便切斷了主動脈、肺動脈、肺靜脈及上下腔靜脈,將心臟完全取出,緊接著又用同樣熟練的手法取出了肝臟。
快步走到河邊,男子將手中的兩個臟器扔進河中,落水卻詭異地沒有濺起半點水花,像是直接被深沉的河水吞噬。
女子略顯空蕩的胸腹完全暴露在雨水當(dāng)中,但似乎因為藥力的殘留,她還保留著一口氣在,并未完全死去。
然而那幾名男子已經(jīng)將她抬起,扔進了碼頭邊停著的一輛電力垃圾車?yán)铩?p> “下一個。”
殺人取臟,對這些人來說似乎已經(jīng)是家常便飯。雨水迅速沖刷了他們身上以及碼頭上的血液,不留半點痕跡。
幾名男子走向下一個麻袋,眼看血腥的行為即將重復(fù),外圍一名望風(fēng)的男子突然脖子一揚,倒在了地上。
因為風(fēng)雨的阻隔,此人的到底并沒有第一時間被人發(fā)現(xiàn),但是隨著手下接二連三倒下,在第四人也倒入風(fēng)雨中時,青年男子面露兇光,一躍撲進了夜色中。
半蹲在倒下痛苦掙扎的人身旁,男子看了看他的情況。
喉軟骨被大力捏碎,氣管壓迫導(dǎo)致無法呼吸。
在這種情況下,窒息而死只是時間問題。
站起身來,男子看到不遠(yuǎn)處另外一人也捂著自己喉嚨痛苦倒下,目光一凝擲出了手中的手術(shù)刀。
手術(shù)刀在雨幕中劃出一道銀光,追逐著一抹黑色,然而卻差之毫厘,只深深地沒入一顆大樹。
男子立刻前沖,樹后也躍出一道人影迎面而來。
男子的指尖浮現(xiàn)黑色,手指微微彎曲如同利爪,與那人影碰撞在一起。
兩人各退一步,男子按住自己微微顫抖的右手,咧開了嘴巴,露出一口尖利的牙齒:“你是什么人?”
戴著口罩和兜帽的周哲不言不語,只是目光掃過那些快速圍來的其他人。
一共十三人,剛才已經(jīng)靠虛靈手套偷偷解決了五個,還剩八人。
而且這八人當(dāng)中,還有四人也都顯現(xiàn)出了尖牙厲爪,與面前這男子一樣,都不是普通人。
那漆黑鋒利的爪子,讓周哲想起了自己曾遇到過的某個家伙。
火焰似乎對這種家伙有奇效,只可惜大雨之中,禍斗項鏈根本無法使用。
莫非只能……
周哲的手指探入兜里,指尖已經(jīng)碰到了那瑩潤的棋子。
“殺了他!”
男子察覺到了周哲的動作,厲喝一聲,其余人立刻向著周哲撲來。
而這時,一道斜立的狹長氣流如同刀劍斬落一般,迅速掠過風(fēng)雨,切過夜幕,在周哲面前最近兩人身上一掃而過。
風(fēng)雨中,兩人變成四截跌落在地,大片血水涌出,然后迅速被雨水沖刷減淡。
周哲扭過頭去,便看到一個人影手持迷你短刀,從夜幕中走出。
劉乾坤……
戴著口罩無法說話,周哲也不會冒昧喊出劉乾坤的名字。心中有不少疑問,但此刻盡數(shù)壓下,只有對敵。
一瞬間再減員兩人,男子本就陰霾的面色愈發(fā)狠厲,瞥了一眼河面的方向,隨后身上再起變化。
面龐浮現(xiàn)黑褐色的硬質(zhì),眼瞳變成冷血動物般滲人,身體體型似乎也大了一圈,將那膠質(zhì)緊身衣近乎撐爆。
其余幾人也紛紛有了類似變化,只是程度深淺不一。
“嗬……”
嘴中喝出熱氣,怪物般的男子領(lǐng)著兩人向著劉乾坤撲去,剩余幾人則全部向著周哲沖來。
顯然,在他看來,發(fā)出那驚天刀氣的劉乾坤似乎比藏頭蒙面的周哲更加棘手。
被小看了啊……
既然這幾人都不是常人,自己自然也不用再藏著掖著。周哲嘴角勾起,雙臂浮現(xiàn)出暗彩幻鱗,與當(dāng)先一人撞在一起。
雨幕下,撕纏打斗格外激烈。
這幾名看上去也擁有非自然力量的家伙力大無比,利爪之上還帶有腐蝕性的毒素,想也知道被抓中之后的滋味絕不好受。
而且不知是雨水淋在膠衣的效果還是這些家伙特異的能力,拳腳打在他們身上像是遇到滑膩的豬皮似得被劃開,很難對他們造成什么切實的傷害。
失去了耐心的周哲直接借著一拳揮出的機會,把一枚白色棋子拍在了一人的胸口。
雨幕當(dāng)中,一聲清雷似得聲音響起,刺目的電光以那枚棋子為起始爆發(fā)出來,形成了一個肆意張揚得仿佛電流編織而成的羅網(wǎng),將那人吞噬的同時,其旁邊一個家伙也被波及了半邊身體。
閃電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秒鐘,中心的人直接倒地失去了呼吸,而旁邊那家伙也半個身體陷入麻痹,跪在地上渾身抽搐。
周哲走過去,終于握實了這家伙的喉嚨。
覆蓋暗彩幻鱗時,雙臂的力氣又有增加,以至于用力之下不僅僅是捏碎了喉軟骨,而是直接捏爆了這家伙的脖子,仿佛一朵血之花在虎口間迸濺,然后迅速被雨水沖淡。
除去這兩人之外,剩余其他家伙全部都是普通人了,周哲兩拳一個全部解決掉之后,轉(zhuǎn)向劉乾坤那邊戰(zhàn)局。
劉乾坤這邊,在雨幕中動作輕盈如同游魚。手持那把短刀,明明是全長一尺不到的短刀,但在劉乾坤單手持握時,刃前卻噴薄出激烈的氣流,以至于在風(fēng)雨當(dāng)中隱約能看到這把短刀化作了三尺以上類似太刀模樣,每一次揮斬都割裂雨幕,以一敵三絲毫不落下風(fēng),甚至其中一人已經(jīng)被他直接斬首。
看到周哲靠近,那男子臉上露出恨色,虛晃一招之后直接扭頭跑向碼頭方向,而他的同伴則因為其拋棄,被劉乾坤一刀斬斷胳膊之后,又一道直接橫切了腹部,腸子灑出,直接倒地。
男子的逃跑方向并非城市,而是碼頭。在接近河邊的地方深深匍匐下去,像是在朝拜河流一般低伏著自己的頭顱,哪怕當(dāng)劉乾坤的氣刃接近他的后脖頸也沒有躲避,只是虔誠參拜。
周哲之間觸著棋子,警惕地看著河面。
然而,在雨水下翻騰的河面沒有任何變化。
劉乾坤手腕一動,一顆頭顱就翻滾著橫飛出去,截面光滑,甚至能看到那骨骼斷面的空腔。
頭顱落入海面,激起一抹血波,但迅速淡去,再不見半點痕跡。
周哲摘下了口罩……在被發(fā)現(xiàn)的時候的他就已經(jīng)沒有繼續(xù)維持低調(diào)口罩的效力了。激戰(zhàn)到現(xiàn)在,禁言的代價剛好結(jié)束。
“不留活口嗎?”
“問不出什么的,這些家伙體內(nèi)自帶毒囊,一旦被俘虜就會自行催爆毒囊自殺?!?p> 周哲心中一動:“劉隊長之前遇到過這些家伙?”
劉乾坤沒有回話,只是指了指剩下三個布袋的方向:“你的手套可以隔空操作,把他們放了吧,不要讓他們看見?!?p> 周哲點了點頭,和劉乾坤一起走到陰影處,虛靈手套飛出,解開了布袋的繩索,然后輕輕拍了拍里面的人。
三個布袋里面先后鉆出一男二女,年紀(jì)都不大,在連番的驚嚇和雨水的沖刷中,他們?nèi)頋裢福齑桨l(fā)白。
雨幕中,他們隱約看到了那些穿著膠衣躺在地上的尸體,女人頓時驚叫出手,然后倉皇逃離。其中有一名年輕男子似乎意識到了什么,跑了幾步之后,回頭對著無人處鞠了一躬。
待三人全部走遠(yuǎn),地面上一只手套悄無聲息飛回了樹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