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初年,武興帝楊業(yè)為備災(zāi)年,設(shè)置糧倉,世稱義倉。
令每年秋每戶出粟麥一石,填充義倉,立于里社,由當(dāng)?shù)厝丝垂堋?p> 此政令本是利民良策,然而隨著朝廷官員的腐敗與世家大族的貪婪,義倉逐漸脫離當(dāng)?shù)厝说恼瓶?,淪為貪官污吏與世家大族囊中之物,甚至于皇親國戚外封為王,一州之義倉都被其占據(jù),故而今歲蝗災(zāi)眼中,就算義倉有糧,也未放出一粒。
而以蒼縣為中心的包括安順縣在內(nèi)的五縣義倉,便立在蒼縣旁,正被悍匪王大麻子占據(jù)。
“王大麻子數(shù)年前便糾結(jié)人手,在永州以西的南平縣占山為王,一個多月前,王大麻子帶人來到蒼縣,從蒼縣縣令的手中奪下義倉,蒼縣縣令倉皇逃跑,而蒼縣百姓,亦如同安順縣一般,四散而走,如今已是一座空城了?!甭吠旧?,閭丘月向蕭南介紹著王大麻子的來歷。
蕭南點了點頭,心中著實唏噓。
一路向北,二人方才正巧經(jīng)過安順縣城,縣城高大的城墻依舊巍峨,然而城門上凋落的朱漆與叢生的雜草,無言訴說著城池的破敗。
蝗蟲過境之后,植被減少,永州之地風(fēng)沙驟起,即便是平整筆直的官道,也蒙上了厚厚的一層塵土。
二人一路繞過安順縣城,繼續(xù)向北,約莫一個多時辰的功夫,已經(jīng)遙遙看到了蒼縣縣城的影子。
一個小土包上,蕭南閭丘月二人舉目長望。
閭丘月把凌亂的頭發(fā)束到耳后,指著遠處說道:“那里,便是義倉所在。”
順著閭丘月手指的方向向前看,蕭南睜大了眼睛,使勁兒看了半天,卻什么也沒有看到。
“分明什么也沒有?。 ?p> 閭丘月又指了指:“如何沒有?就在這個方向,蒼縣以西,那座木頭筑成的營寨,你沒有看到嗎?”
揉了揉眼睛,蕭南還是沒有看到。
“不該如此啊!想必你也是習(xí)武之人,習(xí)武之人自當(dāng)耳聰目明,又如何看不到呢?”
這下輪到蕭南發(fā)愣,愕然地問道:“你的意思是你能看得清楚是因為習(xí)武?”
閭丘月理所當(dāng)然地點了點頭:“內(nèi)練臟腑,外練筋骨,臟腑強健,五感自然通達?!?p> 自己也算是習(xí)武之人,為何沒有這種福利呢?
整理一下心情,蕭南問道:“你說說你看到的?!?p> 閭丘月點頭:“王大麻子本就是山匪,自然知曉一些構(gòu)造營寨的法子,這一所木制營寨已十分不錯,居高臨下,易守難攻,營寨高約一丈,左右約十丈,營寨東臨蒼縣,西靠望河,坐落于丘陵之上?!?p> 有了這等營寨,永州之內(nèi),誰也拿他沒有辦法,若想擊潰他們,只能引蛇出洞,而有什么東西,可以把他們給引出來,或者說給趕出來呢?
蕭南左右踱步,思考著可用的辦法。
半晌之后,蕭南對閭丘月說道:“再離近一些瞧瞧,我要看上一眼。”
“若再近,可能就會被發(fā)現(xiàn)了?!?p> 抬手遮擋了一下太陽,蕭南失笑:“發(fā)現(xiàn)什么?發(fā)現(xiàn)咱們要去搶奪義倉?王大麻子要是有這種心思,他早就一統(tǒng)永州,割據(jù)為王了。”
閭丘月不解的目光投來,蕭南解釋道:“你知道君王與山匪的區(qū)別在哪里嗎?君王胸懷天下,山匪茍全一時!目前來看,天時地利人和,他王大麻子全占,卻仍選擇固守一地,若是我,現(xiàn)在整個永州都是我的,你信嗎?這種莽夫,不可輕視,但也不必太過重視,走吧,再近一些?!?p> 二人沒有躲藏,況且光禿禿的平原,也確實沒有什么好躲藏的。
越靠越近,約莫看得到營寨上的每根木頭的時候,蕭南停下了腳步,這個位置,已經(jīng)足以他觀察到營寨的各種細節(jié)。
只見這一座營寨果然如同閭丘月所言,高約一丈,左右約十丈,營寨外墻乃是由圓木構(gòu)成,未做其他休整,正對蕭南的這個南門緊閉,木墻之上,可以看到一個人正靠在木樁上一動不動,應(yīng)該是偷懶的巡視之人。
營寨地處一個小丘陵,地勢較高,東接蒼縣的一側(cè)平緩,西鄰?fù)拥囊粋?cè)坡度更大,興許是為了取水方便,望河?xùn)|岸的石壁被專門開鑿出一個口子,而西岸,石壁仍然較高。
用手指不停地比劃,蕭南好像有了一些想法,嘴角都掛上了笑容。
停下動作,蕭南朝著一旁的閭丘月說道:“你說,若是他們沿著取水的那個坡快速奔跑,最后能不能停得下來?”
閭丘月看了幾眼,搖了搖頭:“恐怕都會沖進望河。”
“沖進望河就對啦!走吧,咱們回去?!?p> 折返途中,閭丘月看著仍在思考的蕭南,沒有出聲打擾,她沒有辦法,若是由她來,她一定會選擇帶人直接打上門去,勝便是勝,敗便是敗,不過敗的可能占絕大部分,盡管她武力超群。
天色逐漸黯淡下來,又起風(fēng)了,吹在身上帶走了一些燥熱,二人的身影落在東邊的官道上,分外靜謐。
忽然,一旁的蕭南出聲:“大娘子,若是讓你潛入那個營寨,你有幾分把握?”
閭丘月道:“只是潛入的話問題不大,但是若是盜取糧食則是不成。”
蕭南知曉,那么多糧食靠一個人偷得偷到什么時候,再說了,人家也不是傻子啊,被偷一次兩次可能發(fā)現(xiàn)不了,一直莫名其妙地少了糧食肯定可以發(fā)現(xiàn)的啊,之后加強防備就好。
不過蕭南問這個并不是讓她去偷糧食,而是另有他用。
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蕭南心中有一些雀躍,想拍了拍閭丘月的肩膀,手掌到了半空又停了下來,她可不想真的被射一箭。
“沒有問題便好,那今晚就需要麻煩你給營寨送封常州清平軍的信了。”蕭南笑得神秘。
踢了一下腳旁的石塊,閭丘月有些跟不上蕭南的想法,疑惑道:“我等搶奪義倉,與常州清平軍有何關(guān)系?”
“強取不下,只好暫借常州清平軍的威名啦,你我還是快一些回營寨,還有一些東西需要準(zhǔn)備?!?p> 閭丘月攔住蕭南,嚴肅道:“我不知你將用何計策,但我問你,你有幾成把握?”
蕭南同樣嚴肅:“九成,而且,即便計策不成,我等也不會損失一個人,但若是失敗了也就只能最后強攻,真到那時候就看你的了?!?p> 深深地看了蕭南一眼,閭丘月點了點頭,關(guān)于正面搶奪,從第一弓拿到手里的時候,她就時刻準(zhǔn)備著。
死?若是真的死了,閭丘月相信她自己一定是笑著的。
爹娘身死,自己流放南越,自那時起她便沒有笑過,已然十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