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東升西落。
第三天晌午,蕭南于營寨之中一個個檢查了制作而出的一百五十把弓箭和三千一百支箭矢。
多出來那一百支是專門為閭丘月制作的。
第一批弓箭出來之后,蕭南得以見識到閭丘月的射術。
適應新弓后,百步之內,閭丘月近乎百發(fā)百中,這倒也說得過去,因為蕭南估摸著這張弓有效射程大概也就是一百步左右,可是這小娘皮一百一十步仍中十之八九,一百二十步仍中十之五六,這就有些聳人聽聞了。
蕭南大喜,沒想到閭丘月還是個小李廣,當即讓青壯又趕制了一百支箭,閭丘月沒拒絕,眼中甚至帶著雀躍。
制造弓箭過程中,蕭南萬萬沒想到最困難的竟然是尋找羽毛,為了合適的箭羽,幾乎翻遍了靈山北麓,才勉強湊齊。
一番波折,總歸還是完成了既定的目標。
立下靶子,讓初次接觸弓箭的青壯們練習,蕭南與閭丘月站在一旁指正。
“左手持弓,弓弦與身體平行,什么?你不知道什么是平行,拿弓拿正,這么說你明白了嗎?對,就是這樣!”
“不要獨獨右手拉弦,要采用前撐后拉的方法,左手也要發(fā)力,不然你射不了幾箭右臂就會乏力!”
“不要縮脖子,不要彎腰,不要前探,不要后仰,不要挺胸!”
蕭南說的吐沫橫飛,跟在他身后的閭丘月一雙美眸一直盯在他身上,他連箭術也會?雖未臻至化境,卻也有了登堂入室的水準。
果然造反之前都是地地道道的莊稼漢,蕭南此刻終于體會到了對牛彈琴是一種什么滋味。
拉過身后的閭丘月,蕭南口干舌燥:“大娘子給你們示范,都睜大眼睛看好啦!”
閭丘月詫異的目光掃在蕭南身上,我方才說我要做示范了嗎?
看著發(fā)呆的閭丘月,蕭南低聲道:“愣什么啊,做個示范,他們也好學得快一些?!?p> 閭丘月心中惱怒,不好發(fā)作,扯過旁人手中的一張弓,微使力氣,剎那便是滿弓。
蕭南贊許地朝著閭丘也點了點頭,隨后朝向眾人講解到:“大娘子的姿勢,便是最正確的動作,左臂挺直,此時就算是有人擊打也不可打彎?!?p> 說著蕭南微微發(fā)力,手握拳捶在閭丘月左臂臂彎,閭丘月看著蕭南放在自己左臂上的拳頭,眉頭緊皺。
“軀干保持正常站姿便好,切莫挺胸抬頭,你們看大娘子的目光,她的眼睛,箭頭還有靶子,大體在一條直線上,為何是大體呢?因為箭矢在飛行過程中,會往下墜,所以,射箭瞄準的時候,往往需要稍微往上瞄準,至于往上多少,就是經(jīng)驗了,多射,就能掌握。”
蕭南一邊講解,一邊以閭丘月為榜樣指指點點,免不了各種身體接觸。
“拉弓亦不是越大力越好,若是調整角度……臥槽,閭丘月你干嘛?”
嘣~飛出的箭矢正中靶心,箭尾止不住地顫抖,蕭南面前,一縷頭發(fā)緩緩飄落。
閭丘月朝著四周朗聲道:“諸位,多多練習,亦能如我這般?!?p> 方才那一瞬間,蕭南嚇的汗毛倒立,滿身冷汗,他感覺自己又要死了。
“閭丘月,你該不該給我一個解釋?”蕭南面無表情,語氣冷冽。
閭丘月轉身就走,蕭南緊隨其后。
“往右偏一尺,我就死了,你不該給我一個解釋?”
“不會往右偏?!?p> “這是會不會往右偏的問題?你滿弓,對著我,射箭!這是會不會往右偏的問題?”
閭丘月直視著蕭南的眼睛,比蕭南還要冷淡:“我不喜別人碰我……十分不喜?!?p> “你不喜歡別人碰你,大可直言,你至于對我射箭?”蕭南心中也不痛快:“我也算看出來了,你一直不待見我,那好,我走總行了吧,老子不伺候了,之前說離開可以有兩塊米餅對吧,我這就去領!”
說罷,蕭南沒有絲毫猶豫,轉身就朝著伙房而去。
“別人有,你沒有?!?p> 身軀一頓,蕭南回過頭來,怒道:“為什么?”
閭丘月雙臂抱胸:“需要為什么嗎?我說了算。”
氣急反笑,蕭南欺身上前,直視著閭丘月的眼眸,平淡道:“何至于此?”
“哼!”
“好好好,老子不要米餅了,餓死是個死,被箭射死不也是個死?老子生于這方天地,本就無牽無掛,再見,還是不要再見了?!?p> 再沒有一絲猶豫,蕭南轉身向著營寨大門的方向快步而去,沒有半分留戀,閭丘月的性子之惡劣,他實在是難以忍受。
蕭南的背影在日光下被拉得好長,閭丘月臉色一窒,頃刻間表情就難看起來。
“蕭南,你若是走了,莫要再回來!”
頭都不回,蕭南擺了擺手:“我也是這么想的?!?p> 閭丘月感覺自己許久沒有這般惱怒了,無處宣泄,氣的直跺腳,反倒是多了幾分小女人的樣子。
越來越近了,蕭南離營寨的大門越來越近了,步履沒有一點放緩。
閭丘月看了看正在練習射箭的青壯,又看了看一旁面黃肌瘦的老幼婦孺,口中銀牙緊咬,恨不得生撕了蕭南這廝。
另一邊,蕭南看著越來越近的營寨大門,臉上哪里有一點剛才的氣急敗壞。
忽然,他感覺自己的衣裳被人拉住了,蕭南偷笑了一下才回過頭來,正是閭丘月。
只見此時的閭丘月小臉通紅,緊緊抿著嘴巴一言不發(fā),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蕭南,右手牢牢攥著蕭南的衣角,不撒手。
“拉我干嘛,不是說走就走,不要回來嘛!”
閭丘月臉紅更甚。
“你多厲害啊,朝我射箭射的利索?!?p> 閭丘月腦袋低垂。
“知道錯了?是來向我道歉的嘛?喊我一句好哥哥我就原諒你?!?p> 閭丘月忽然抬起頭來,眼中帶著危險的光芒,蕭南看得清楚,握住自己衣裳的那只手上,青筋已經(jīng)迸起來了。
“這個就算了,咳咳?!笔捘习验偳鹪碌氖肿ч_,轉過身來,嚴肅地說道:“要我回去可以,但是咱們要約法三章?!?p> 閭丘月皺眉看著蕭南又碰到自己的手,但沒有發(fā)作,點頭示意蕭南繼續(xù)說。
“第一,營寨中大小事務都要聽我的?!?p> 那種危險的光芒又出現(xiàn)了,蕭南趕緊補充道:“當然,我會將所有的處理意見都告知與你,若是你有不同的意見,能說服我的話就按照你說的辦,如何?”
閭丘月稍微考慮了一下就點頭同意,她有自知之明。
“第二,你若是有什么忌諱或者說習慣,大可直接告訴我?!?p> “我不喜別人碰我!”閭丘月緊跟著就說道。
蕭南點了點頭,他現(xiàn)在對于這一點直到的及其清楚。
“第三,戰(zhàn)時我可以實行獨裁?!?p> 閭丘月問道:“何為獨裁?”
“就是打仗的時候,所有人都只能聽我一個人的號令,那時你無權干涉我的決定,必要時候,你需要協(xié)助我,比如有人不聽我的只聽你的話,你需要向他轉達我的號令,讓他執(zhí)行,如何?”
一個隊伍,或者一個集團,只能有一個聲音,尤其是諸如打仗這種關鍵時刻,令出多門,實乃大忌,若是兩人掌軍理念不一,比如閭丘月和蕭南二人,令出多門更是貽患無窮。
本來蕭南就準備找機會向閭丘月提出此事,射箭之事正好是一個機會,干脆就利用上了。
也就是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離開,離開就意味著餓死,留下才能活著,只要能活著,受氣算什么。
閭丘月顯然也想到了最后一條是為了防止令出多門,淡淡道:“我如何知曉你會不會帶兵打仗?”
“就以奪取義倉這一戰(zhàn)來證明,如何?這一戰(zhàn)中,你且觀望,結束之后再做決斷亦是不遲?!?p> 閭丘月點了點頭,沒有反對。
“這就算是約定了啊?!笔捘侠^續(xù)說道:“接下來,就該商討一下奪取義倉的策略了。”
二人仍然站在營寨大門處,頗為顯眼,閭丘月驚疑道:“你還沒有奪取義倉的策略?沒有策略你就開始謀劃?”
蕭南不在意地擺了擺手:“有選擇的時候你大可思慮詳細再作謀劃,可是你現(xiàn)在有的選擇嗎?奪取義倉早是必由之路,若無計策就算正面攻打也要打,這種時候,魯莽比理智更重要。”
“那現(xiàn)在你我去作甚?”
蕭南笑道:“當然是去偵察一下義倉的情況了,一路向北,出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