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娟看了一眼還在熟睡的寶兒,想叫回丈夫,可是想到丈夫似瘋癲的樣子,擔(dān)心丈夫的安危,只得穿好衣服起身追了上去。
只見丈夫腳下走的飛快,手里好像拿著一把鋤頭模樣的東西,秀娟也不得不加快了腳步,緊跟著。
走了好一會,他們竟然來到了一處潺潺的小河旁,譚晉玄回頭望了望已經(jīng)嬌喘吁吁的秀娟,忽然俯下身子,一只耳朵貼在河邊鵝卵石上。秀娟遠遠看到前面的丈夫忽然趴在地上,以為丈夫摔倒,趕忙過去查看,正要開口,譚晉玄噓了一聲,然后仿佛在和石頭說話一般,連連點頭。接著,便推開秀娟,掄起鋤頭開始挖了起來。
沒過一會,只聽到鋤頭似乎碰到了什么硬物,發(fā)出了叮的一聲。譚晉玄一把扔掉了鋤頭,雙手在坑里死勁巴拉幾下,坑中,竟然出現(xiàn)了幾個黃燦燦的滾圓之物。
“哈哈,仙人果然沒有騙我!”譚晉玄瘋了一般捧起幾個元寶,仰頭狂笑。
“相公,相公!”秀娟連叫幾聲,譚晉玄才好似剛聽到一般,他立刻將手中之物遞給了秀娟,得意洋洋的說:“你看,這是仙人賜予我們的金元寶,我都說了,那本書絕對是一本奇書”
果然,秀娟接過后感覺沉甸甸的,借著月色,金燦燦,正是如假包換的金元寶。
“金子,金子呀,對了,此地不可久留,一會要是有人來了可不好,走,跟我回家去。哈哈,真是書中自有黃金屋啊……”譚晉玄搶過妻子手中的元寶,邁步就朝家里跑去。秀娟又驚又喜,呆了片刻才追了上去。
此后,村里人便聽說譚秀才撿到寶貝了。譚家在原來的屋址又擴建了三間青磚大瓦房,還請了幾個傭人伺候。日子在旁人眼中過得是逍遙快活。
只是,秀娟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丈夫的夢話越來越頻繁了,甚至大白天也會忽然對著空氣胡言亂語,每次秀娟關(guān)切的詢問時,卻總是遭到丈夫的責(zé)罵,原來那個書生氣的好相公變得越來越粗俗。
這天,秀娟正在屋內(nèi)睡午覺,忽然聽到門外傳來寶兒的尖叫聲,她趕忙起身沖了出去,眼前的一幕不禁讓她心神俱裂,院子中,丈夫正拿著一把菜刀,追著寶兒要砍殺,一旁的奴仆攔都攔不住,譚晉玄像得了瘋病一樣,口中唾液流淌,口中大叫道:“就是你這個妖道,我要殺了你!”。秀娟急忙沖上前去,眼看丈夫一刀就要砍到已經(jīng)嚇呆了的寶兒身上,秀娟已經(jīng)沖到了前面,一把將自己孩子摟住,卻將后背留給了丈夫,“撕拉“一聲,秀娟發(fā)出了一聲悶哼,后背竟然劃出了一道血弧。也不知道秀娟哪來的力氣,她一手將丈夫推倒在地,抱起孩子,哭著就跑出了院子,只留下跌坐在地似乎清醒了一些的譚晉玄和一旁嚇傻了傭人。
哭著也不知道跑了多遠,她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等她再醒來的時候,天色已亮,此刻她已經(jīng)躺在一張一層不染的床上,她手一摸,竟然沒有摸到孩子,頓時慌忙喊道:“寶兒,寶兒”
咿呀一聲門被推開了,走進來一個道姑模樣的中年婦人。那道姑手中抱著熟睡中的寶兒,邊走邊說:“無量壽佛,女道友醒了!”秀娟接過孩子,心中大定,見那道姑慈眉善目,不禁心生敬意。她朝著道姑說:“多謝仙姑相救“。
“道友不必客氣,舉手之勞而已,卻不知道道友是被何人所傷,又為何暈倒在了路上。”
秀娟回想起昨晚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不禁悲從中來,放聲大哭,那道姑也不說話,只是低眉坐著直到秀娟止住了哭聲。待秀娟將自己丈夫的一切都告訴了那位道姑后,道姑手指掐算著,片刻后才起身回道:“道友有所不知,你相公想必是遇到小人鬼了。這鬼棲身耳朵之中,專挑心神不定之人,一旦鉆進,就很難出來,最后后吸干腦髓,直到那人瘋癲致死。”
聽到道姑這番話,秀娟不由大吃一驚,原本怨恨丈夫無情狠心殺子,這時卻心軟了,她急忙跪在道姑面前,懇求道:“求求仙師救救我家相公”。
道姑對秀娟說道:“你家相公,如此對你,你竟還如此關(guān)心他,真是有情有義啊?!?p> 秀娟垂泣道:“仙姑有所不知,我家相公早前不是這樣的,自從撿到那本什么書之后,就變成了這模樣,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也不能見死不救,再說他畢竟還是寶兒的爹爹?!?p> 道姑長嘆一聲,說:“罷了罷了,既然你如此有情有義,我就教你一法,你聽好了?!?p> 說完道姑在她耳邊低聲輕語幾句如此這般,這般如此,然后飄然走了。
過了幾日,秀娟在道觀一邊準備,一邊養(yǎng)傷,眼見自己后背敷了道姑的金瘡藥后慢慢結(jié)痂了,就將寶兒托付給了道姑,自己一人回到了家中。
等走到家中,天色已黑,推開自己家門,發(fā)現(xiàn)家里原來請的幾個奴仆都不見了蹤影,想來要么害怕要么就是被自己相公給趕走了。來到內(nèi)堂后,昏黃的燭光下,丈夫譚晉玄披頭散發(fā)坐在正中間的椅子上,一動不動,嘴上卻喃喃說著誰也聽不懂的鬼話。
見到丈夫如此憔悴,想到道姑所教之法,秀娟便開始布置了起來。
道姑說,如要將小人鬼引出來,必須要早晨梧桐樹的露水,再摻上好的蜂蜜攪拌均勻,蜂蜜要又甜又稠的那種,最后加入雞蛋清,雞蛋清不能帶有一點蛋黃。這樣就可以做出小人鬼最愛吃的東西了,這些東西倒是不難找,秀娟已經(jīng)在道觀將這引誘的東西做好了放在了木盤中。
可是光是引誘出來還不夠,如果沒有打死他,他還會鉆回到宿主的耳中,因為他已經(jīng)將耳朵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所以,道姑讓秀娟準備了一把木匠用的長尺,長尺是代表公正的,有一定的威懾力,拿長尺打鬼,可以將鬼的戾氣打出來,從而間接的就消滅了他。為防萬一,道姑還將自己隨身攜帶的桃木劍給了秀娟。此刻,秀娟已經(jīng)將所有之物包在了自己的背袱里。
秀娟將木盤放在了門口后,便藏了起來。
沒過多久,房門被輕輕的推開了,只看到譚晉玄臉朝上一股陶醉的表情,嘴上的哈喇子順著脖子流到了胸口上,鼻子四處嗅著,還喃喃自語道:“真香”,耳朵也開始動了起來。
“來了”秀娟心道,擔(dān)心自己被發(fā)現(xiàn),她屏住呼吸,靜心等候。
譚晉玄閉著眼睛如同狗一般鼻子四處不斷的聞,終于,他發(fā)現(xiàn)了那個木盤,兩眼都放著光,只見他急切的趴在了地上,沒多久,耳朵竟然流出一股濃稠如黑墨一般的液體,隨風(fēng)吹過,躲在一旁的秀娟都能聞到一股令人作嘔的土腥味。
那濃稠的液體竟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樣,竟然匯聚到了一起,組成了一個渾身漆黑,依稀只能分辨出人模樣的小小怪物。
而譚晉玄,此刻竟然昏倒在地上。
只見那小人鬼左右張望了一下,試探著用小手指蘸了蘸那木盤中的蜂蜜,迫不及待的放進了嘴里?!巴?!好甜啊”小人鬼居然發(fā)出了人聲,雖然聲音微弱,秀娟卻也聽得清楚。秀娟正要偷偷拿出長尺,卻見那小人鬼嗖的一聲又變回了一攤液體。秀娟還以為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正要沖出就打,可是那液體又慢慢的長出了頭和胳膊,竟然是換了一副模樣,身材也高大了一些,那鬼大模大樣的快速走到了木盤前,俯下身子,如同家豬進食一般,低頭猛喝起來。秀娟見到心想此時不打,更待何時,說時遲那時快,她抽出長尺,閃身上前,對著那小鬼的頭用力的打了下去。
只聽到“啪”的一聲脆響,那鬼頭竟從中間裂了開來,可是身體卻兀自在那搖擺,片刻后仿佛被溶解了一般,地上淌下黑色臭液。秀娟這下有些不知所措了,不知道自己是殺死了鬼還是沒有殺死,情急之下,拔出桃木劍,對著還依稀可以看到胸口的地方猛的刺了下去?!班圻凇币宦?,桃木劍穿過那鬼的胸口,頓時身上開始冒起了白煙,就連地下的黑色液體也開始冒氣煙來,那味道刺鼻,如同三個月沒洗的老臭腳。沒過多久,白煙冒盡,地上僅僅只留下了點點黑色的印痕。
秀娟這才放下心來,急忙將還躺在地上的譚晉玄扶起,用力掐著人中,等看到自己的相公悠悠醒轉(zhuǎn),眼神變得清澈后,她才忍不住抱著相公痛哭起來。
當(dāng)天晚上,所有的村民都被臭氣熏醒,再后來,譚晉玄變了,變得非常懼內(nèi),有人嗤之以鼻,有人說他是心疼娘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