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塵君到了,圍觀的百家門生立即讓出一條路來。
你來了!卓汀蘭的心咯噔一跳,眸光害怕得顫動起來。你來干什么?難道你要干擾執(zhí)刑嗎?
她眼睜睜看著墨離從她眼前走了過去,不知是自己心理作祟還是怎的,她總覺得他比平日走得快了許多,那一襲墨黑的長發(fā)隨風(fēng)揚起,帶著森森寒氣,那是與往日大不相同的氣場。卓汀蘭的心一下子被捏了起來!
小白朦朦朧朧中仿佛聽到了墨離的聲音,她費力地抬起頭,模糊的視線里有一道孤冷出塵的白光在沖她靠近。
“墨離……是你嗎?你也是來罰我的嗎?我只想幫人而已,沒想干壞事,你能相信我嗎?”小白張張嘴巴,渙散的眸光微微顫動著,她的鼻翼一張一翕,那虛弱的氣息被風(fēng)吹散,就像風(fēng)中吹落一地的殘蕊。她再也撐不住了,等不了他的回答,她的目光徹底渙散開去,陷落入一片黑暗之中。
墨離走到白愿身邊停下。
卓汀蘭不知不覺捏緊了拳頭,你會袒護她嗎?明知她犯了一等禁,還會袒護她嗎?!她緊張極了,一顆心揪得更緊、更狠,仿佛隨時都會從嘴巴里跳出來!
秦闕不滿地斥道:“你來干什么?不會還想從我這兒帶走白愿吧?他這回犯下大錯,師父把他交由我審問,還沒有審出結(jié)果,你不能帶走他!小錯不懲,必釀大禍,要是上次你沒有阻止我懲罰他,他就不至于如今犯下一等禁!”
“無為君說的是。既然我也有責(zé)任,那剩下四十一戒尺,我替白愿受了?!?p> 說著,墨離一撩白袍,在白愿身邊筆直地跪下,如一枝瓊樹,栽于黑山白水間,周身流露著高風(fēng)峻節(jié)的風(fēng)骨。
忘塵君竟然跪下了!
忘塵君竟然為了白愿跪下了!
在場眾人無不震驚極了,因為跪著的那個不是別人,而是如九天寒月般高傲冷峻的忘塵君??!在眾人心目中他是已斷卻七情六欲的圣人,是比神仙還神仙的存在,他居然會為白愿下跪求情?大家驚得掉了一地的下巴頦,撿都撿不起來。
卓汀蘭已聽不到旁人在議論什么了,她的耳朵里只有尖刺的嗡鳴聲,夾雜著魔靈無情的嘲笑:“瞧瞧你的忘塵君多么心疼這個妖女啊!你捧在心尖尖上的神,卻為了她跪在了塵埃里!”
卓汀蘭不敢置信地凝望著那纖白筆挺的身影,不甘又絕望的淚水不知不覺蒙上了眼簾。是啊,你是我眼中高高在上的神靈,你是我捧在心尖上的絕世明珠,你是我夢中都不敢褻瀆的皎皎白月,這樣高貴的你,這樣冷傲的你,這樣纖塵不染的你,卻為她跪下了!跪在了塵埃里……你還要替她挨打,你讓我怎么辦……你讓我怎么辦!
隨著忘塵君這一跪,卓汀蘭只覺得整個人從萬丈高峰跌落了下去,墜入令人絕望的無底深淵……
“為什么每次她一遇險,你總能及時出現(xiàn),為什么你看不到我?我……你知道嗎?我的魔靈蘇醒了,我已快落入魔道了,我多么希望你也能救救我??!可是你根本看不到我,更加聽不到我的求救……我再也好不了了,我再也回不去了……我該怎么辦…忘塵君,我該怎么辦……你分出一眼,來能看看我嗎?你能救救我嗎?”卓汀蘭絕望地喃喃自語,這一瞬間,她仿佛已摸到了地獄寒涼的門!
祁若水意味深長地盯著墨離,她這來歷不明的小師弟可是師父的心頭肉,剛?cè)腴T師父就不顧非議封了他仙號,之后三年更是替他免去了太華門一切繁文縟節(jié),讓他安心呆在隱峰修煉,憑什么他這么特殊?她早就不待見他了。只不過她這個冰山師弟很能耐得住寂寞,三年光陰踏出隱峰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能數(shù)得過來,不要說打交道了,與他們碰面的次數(shù)都甚少,想找他麻煩都不容易。這回他這座不食人間煙火的冰菩薩居然為了這個白愿直接頂撞無為君,無為君可是依照師父意思辦事,左右是打師父的臉,師父還會幫他的心頭肉嗎?
祁若水心中升起幾分幸災(zāi)樂禍的快意,她一挑眉刺道:“忘塵君,這怎么使得?你這不是為難無為君嗎?”
墨離沒有回應(yīng)祁若水,他微微側(cè)望向身邊已昏過去的小蛇妖,見她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纖薄的身板滿是縱橫交錯的血痕,墨離的心不由地顫動了一下,再望向秦闕的目光中多了幾分凌厲之色。
秦闕萬萬沒想到墨離會替罰,待他緩過神來,滿懷震驚被一腔怒火替代,尤其是看到墨離雖然跪著,那目光卻帶著一種上位者的不怒自威的威嚴,讓他心頭一凜,他強行壓住心中的不安,憤憤不平地想:怎么我每回罰白愿,都有你摻和?你這是仗著師父寵愛,誠心與我作對是吧?怎么著?真當(dāng)我不敢打你?!
張元書看出了秦闕的羞惱置氣,趕忙沖他一個勁地搖頭,九清戒尺前四十尺打骨,后四十一尺打靈,墨離靈魄盡毀,哪里承受得了這四十一戒尺!師兄不清楚情況,偏偏他又不能與秦闕明說,只能盡全力阻止他,師父為了給墨離修靈不惜開啟噬天珠,師兄今日要是打了墨離,讓他傷得更重,師父非得氣得心梗不可!
可秦闕并不知道這些隱情,他只當(dāng)大家見師父偏愛墨離,都想是非不分地包庇他,秦闕一氣之下,顧不得想那許多,沖薛凌風(fēng)大喝一聲:“繼續(xù)打!”
“可忘塵君……”薛凌風(fēng)為難地說。
“打!誰敢擋著,就打誰!”秦闕咆哮道。
薛凌風(fēng)手持戒尺如同拿著燙手山芋,正不知如何是好,就見殷少賢沖他堅決地一搖頭,他立即明白了,白愿能打,忘塵君卻是萬萬動不得的,他心中有了定心骨,便假意舉著戒尺,卻遲遲不落。
秦闕見薛凌風(fēng)不聽話,也不多說了,奪過九清戒尺直接自己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