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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禧盛世

第三章 改朝換代

天禧盛世 夜半鬼讀書 2751 2022-09-28 23:03:45

  澶淵之盟為趙宋和契丹帶來十三年和平。

  耶律隆緒忙著討高麗,七載無果,連連受挫,無暇南顧,無暇反思。

  趙恒醉心于“神道設教”,爭議一直都在,反思較為深刻。

  恥以歲賜、恥以與契丹兄弟相稱者比比皆是,他們一心光復漢唐故土,卻又提不出行之有效的策略,僅僅只能振臂高呼。

  越是風調雨順,這種恥辱感越強烈,“卑辭重幣”等字眼如鯁在喉。

  然而,此時的朝堂,清流不是主流,孫奭之類的當世大儒并無多少話語權。

  王旦、向敏中、寇準和丁謂、王欽若等南北士林領袖在對外政策上始終保持一致,“和”是絕對的主流,區(qū)別在于力度。

  例如王旦、向敏中有意削減馬政支出,而丁謂、王欽若堅決反對。

  王旦、向敏中不擅民政,并無任何建樹,秉持的還是趙普那一套:無為而治,與民休養(yǎng)生息。

  王欽若走的是大儒之路,沒有多少鋒芒,但景德元年正面硬撼蕭綽、耶律隆緒而不敗,是他一輩子都吃不完的資歷。

  丁謂則不然,鋒芒盡露,才華橫溢,以一己之力壓得王旦、向敏中、寇準喘不過氣來。

  這也是北宋一朝最有趣的現(xiàn)象之一。

  所謂“名臣”,一輩子都在做人。

  所謂“奸臣”,一輩子都在做事。

  ……

  其實,趙恒本來無意讓劉緯拜參知政事,打算壓個兩三年,不至于那么聳人聽聞。

  劉緯未判寺、司事,壓根就沒想過能一步邁入中書,先加“給事中”,過個一兩年再拜參知政事,反而不用遭人非議。

  凡事陰差陽錯,皆不出“私心”二字。

  趙恒頻頻詢問王旦、向敏中、王欽若、馬知節(jié)等重臣以軍國大事,像是吹皺一池春水,魚鳥驚飛。

  王旦、向敏中本有機會阻止趙恒野心瘋漲,卻折戟于后世的種種總結和李繼隆、張齊賢的切膚之痛,遂將矛頭對準劉緯,緊抓年齡和文官出身不放。

  武州屬南北界州,按照慣例,必須由武官出任知州,以便總領軍政。

  張齊賢是唯一的例外,但其出知并州之前的“簽書樞密院事”一職實為樞密院副職,乃武官之首。

  劉緯一直是文官。

  趙恒曾有詔:京朝官換武職、諸司使以下?lián)Q文資者試時務策三道,不習文辭者許直述其事,換武職者則另問以邊事。

  擺在劉緯面前的有兩條路。

  去樞密院蹉跎三年。

  試時務策三道,答以邊事,換武職就任。

  相位近在眼前,沒人以為劉緯會傻到去換武職。

  奇就奇在劉緯并未拒絕,口口聲聲說要考慮考慮。

  朝野嘩然。

  還有比狀元從軍更離譜的事?

  文資三年一遷,武職五年一遷、且不入中書,傻子都知道怎么選!

  錢易連夜登門苦勸。

  劉緯反而堅定信心,寧可推錢易上位,也要出知武州,遂于次日請試中書。

  趙恒也被劉緯所驚:“卿可知本朝并無進士改武職先例?”

  劉緯道:“契丹連續(xù)七年討高麗而不捷,兩國均已竭盡全力,是戰(zhàn)是和,三兩年必見分曉,此時不滅黨項,天理不容?!?p>  趙恒心生不忍:“黨項早已納款,或能以利導之,不必急在一時?!?p>  劉緯道:“昨年西蕃貢馬兩百匹,入我境內十七匹,余為黨項所掠,臣看不出趙德明誠心所在!”

  趙恒差點噎著。

  最吃驚的是王旦和向敏中,他們本只想讓劉緯去樞密院磨磨銳氣,沒想過壞人前程,這不是不死不休之仇嗎?

  劉緯試中書改武職當日,轟動朝野,都道是王旦、向敏中無容人之量,打壓后進……

  王旦、向敏中騎虎難下,甚至動過永絕后患的心思,免得將來禍及兒孫。

  劉緯毫無懸念的穿堂而過,在場官吏沒一個敢說“恭喜”。

  王旦、向敏中也無欣喜,數(shù)十年宦海生涯,從無今日這等兇險。

  幸有趙恒化解危機,詔劉緯拜參知政事。

  王旦、向敏中干凈利落的署名用印,全程不聞不問,半個不字都沒有,卻在次日以疾甚、懇求罷相。

  趙恒知道這次留不住了,二十年君臣之誼,沒能完美落幕。他滿腹心酸,命升王趙受益出拜。

  王旦、向敏中聞弦知雅意,齊贊:“皇子盛德,必任陛下事。”

  趙恒含淚笑道:“卿等老邁,朕何嘗不是?劉緯陛見當日,對朕稱臣,對受益也稱臣,不是在罵朕戀棧不去嗎?可天下不安,朕哪有臉就這樣壓在受益肩上?世宗昔日親征契丹,方有我太祖受禪,朕心中之迫切,請兩位愛卿海涵?!?p>  王旦淚流滿面:“臣無能,空享俸祿?!?p>  向敏中泣不成聲:“是臣辜負陛下厚望。”

  趙恒搖頭輕嘆:“大勢如此,與卿等何干?人到老,誰不是在為家中小兒女奔波?”

  ……

  劉緯入內拜謝。

  趙恒一點運籌帷幄的喜悅都無,心有不甘道:“逼走兩位宰相,卿稱心如意了?”

  劉緯道:“臣無意為兩位相公添堵,亦不以武職為恥。”

  趙恒問:“以卿之才智,若不想為他們添堵,并非難事,為何一定要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劉緯道:“臣被動應對,不敢臆測兩位相公心意?!?p>  趙恒追問:“換做張齊賢,卿還會如此行事?王旦、向敏中和張齊賢哪里不同?卿一定要另眼相待?”

  劉緯道:“張齊賢先惹太宗不快,再惹陛下不快?何故?因其為官任事,而不是為官做人,做不到面面俱到。兩位相公則不然,一輩子都在做人,不見任事,也就無錯,臣不敢茍同?!?p>  趙恒氣得嘴角亂顫:“王旦二十年如一日,任勞任怨,薦賢無數(shù),卿怎能以一派胡言亂之……”

  劉緯固執(zhí)已見:“兩位相公可有修《冊府元龜》之德?抵御外辱之功?定邊安民之責?

  臣不知,亦未見。

  但見其疏某言而獻,密某名以薦,居安不思危,姑息養(yǎng)奸,一味用忍,罷中國藩籬而保全,自詡為與民休息,而不知養(yǎng)虎為患、我弱則敵強,此為印章,而非宰相。

  何為宰相?

  上佐天子,理陰陽,順四時,下遂萬物之宜,外鎮(zhèn)撫四夷諸侯,內親附百姓,使卿大夫得任其職。

  何時多了薦賢之責?

  滿朝文武皆是其所薦,置天家于何地?

  黨以人之,臣以事之。

  所以王旦為陛下所喜,而張齊賢為陛下所惡。”

  趙恒怒不可遏:“何亮、錢易又是何人所薦?”

  劉緯蔫蔫道:“臣為官十五載,薦一默默無聞,薦一神憎鬼厭,請陛下申飭。”

  趙恒氣極反笑:“卿不是獻了平戎策?許卿建言人事?!?p>  劉緯道:“臣這份方略勉強算是無懈可擊,最大的問題也是無懈可擊,而且多是概論。請陛下親自衡量帥臣人選,主將必須能臨機應變,以知兵中使為主將、許其便宜行事為上佳?!?p>  趙恒決心漸定:“倘若契丹不如預期,又該如何?”

  劉緯道:“時不予,就此作罷,陜西軍民吃三年陳米?!?p>  天禧二年,三月十五日。

  王欽若拜左仆射、中書侍郎、平章事。

  曹利用、丁謂并為樞密使。

  錢易拜參知政事。

  劉緯出知武州。

  入內都知、昭宣使盧守恩為貴妃耶律氏探親使,攜醫(yī)官、太醫(yī)、藥師九十五人出使契丹。

  用兵河北的傳聞不攻自破,錢券溢價一度高達一成二,中央銀行在售錢券見底,有價而無市。

  三司使李士衡急請加印。

  趙恒不許。

  是冬。

  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夏守恩、龍神衛(wèi)四廂都指揮使劉美言:將卒請以錢券為俸直……

  文武百官、百司胥吏亦有同請。

  趙恒不許。

  歲末,武州急奏京師。

  契丹東平郡王蕭排押、殿前都點檢蕭屈烈、東京留守耶律八哥天禧元年十一月領軍十萬伐高麗,慘敗于茶、陀二河,十不存三,遙輦帳詳穩(wěn)阿果達、渤海詳穩(wěn)高清明、天云軍詳穩(wěn)海里、客省使酌古戰(zhàn)死,契丹主勒令諸部舉兵二十萬,來年秋再討高麗……

  趙恒遂命兩府三司征淮南路、江南路、兩浙路、荊湖南北路、川峽四路役夫一百五十萬。

  王欽若、丁謂、曹利用不約而同的打起退堂鼓,甚至有意辭官。

  兩倍于雍熙北伐,這是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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