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不識打頭是他自己強烈要求的。
在旋轉(zhuǎn)木馬外看到李日天對著空氣又哭又笑,馮不識心里有了一些猜測。
他認為,這個游樂場里的項目消耗的是記憶,而重演出來的也正是記憶。
鬼屋的設置一開始就是瞄準了人內(nèi)心的恐懼,他們進入到鬼屋之后遇到的可能就是恐怖的回憶。
李日天和陳并霜是這個世界長大的,他們耳濡目染見識到了這個世界的鬼怪,馮不識則不然。
馮不識的靈魂來自兩個世界,仔細算起來,社畜馮不識的含量還要高一些,記憶也就更偏向穿越前的世界。
在穿越前的世界,是沒有鬼怪的。那個世界確實存在著戰(zhàn)爭或是兇殺,但對于大部分生活在華夏的普通人來說,可能一輩子也碰不到這種事情。
這個時候,在夢境中游樂場的鬼屋項目,由他打頭造成的危險更小一些。
雖說馮不識偶爾也看過一些極其恐怖的電影,但他對于恐怖片的觀感早就在華夏瀚如煙海的網(wǎng)大恐怖電影之中被磨滅。
游樂場的項目其實并沒有限制一次性參與的人數(shù),但大部分人還是更愿意等上一位游客游玩過后再去參與。
畢竟所有項目中上演著的是一個個游客內(nèi)心深處的記憶,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參與陌生人的人生。
“這里環(huán)境氛圍塑造得還是不錯!”
的確不錯,大部分地方一片漆黑,鬼屋規(guī)劃好的那條小道上有暗綠色或者慘紅色的燈光指引,無形之中還營造了一些恐怖的氛圍。
李日天和陳并霜都是沒有去過游樂場的。陳并霜是因為出生后游樂場就已經(jīng)變成了傳說,李日天則只是純粹地怕鬼,等到?jīng)]那么怕的時候,鬼屋已經(jīng)消失在歷史的小河之中了。
只有馮不識心中難免失望,原來就這樣而已。
“請游客不要堵在門口?!?p> 鬼屋喇叭里傳來提醒,馮不識只好催促兩人趕快走完鬼屋。
令人奇怪的是,鬼屋一開始只是狹窄的小道,正當馮不識以為就要這樣走完全程的時候,拐過一個路口,空間豁然開朗。
原本的小道只能容納兩個人勉強通行,現(xiàn)在則是到了一個十平米左右的小房間。房間里是出租屋配置,一張床,一套塑料桌椅。狹小的桌面上擺放著一臺破舊的筆記本電腦。
馮不識看著滿滿的既視感。
“這不是我原先住的地方嗎?”
馮不識下意識走進,卻發(fā)現(xiàn)還是有一些不和諧的地方。
比如說筆記本沒有充電線,附近也沒有插座。筆記本是合著的,他試圖打開之后卻發(fā)現(xiàn)筆記本上根本沒有按鍵,變成了只有顯示屏的純凈版本。
更不和諧的是,他本就狹窄的桌面上,竟然還擺著一部電話。
電話是那種老式的家庭電話機,紅色外殼,同樣的,家庭電話也沒有任何電源線和電話線。
“下個路口在這里!”
陳并霜找到了接下來的路。
“親愛的,你慢慢飛,小心前面帶刺的玫瑰……”
正當三人要走開時,電話響了,電話鈴聲是他記憶中的神曲之一。
而且與此同時,房間原本昏暗的燈光加上了一層慘綠色的濾鏡,所有人看著都綠油油的。
李日天轉(zhuǎn)頭想去接,馮不識拉著他走開。
此情此景,馮不識想起了自己看過為數(shù)不多的恐怖片之一——《正午兇鈴》。
這個系列的電影套路都是一樣的,主角作死觸發(fā)詛咒,中午的時候主角會接到一通電話,隨后在家中任意鏡面或是顯示屏中會出現(xiàn)一個漸漸爬出來的女鬼。
最后,受詛者會在七天之內(nèi)死于心臟麻痹。
“那位女士似乎有點漂亮啊……”
李日天一遍倒退小跑一邊小聲逼逼。
“她披頭散發(fā)的,你哪里看出來漂亮?”
“唉,不管怎么說身材比我好。”
馮不識瞥了一眼,李日天其實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壯而不是胖,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對于比較苗條一些的女性會比較有偏好,這一點在他燃燒的信件中就有所體現(xiàn)。不過,信件中后期已經(jīng)漸漸轉(zhuǎn)向了只要是女性朋友,他都希望能結(jié)交。
“親愛的,來跳個舞……”
馮不識跑著跑著,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前面的也傳來越來越響的電話鈴聲,而且緊跟著前面的《三只蝴蝶》唱完了接下來的鈴聲。
“是鬼打墻!”
陳并霜變得興奮了起來:“我在故事書里看到過這個,我們會陷入無盡的循環(huán)之中,一直跑啊跑?!?p> 馮不識和李日天臉色都變得不是很好,他們一個是看過電影中的鬼打墻,一個是在野外經(jīng)歷過類似的事件。
“看來美麗的小姐脾氣都不是很好?!?p> “你不能因為人家身材好就說別人美麗,假如在那披散的頭發(fā)之下的是非常美麗的臉龐呢?你豈不是少說了一些?!?p> 馮不識頗能破罐子破摔,這是在漫長的社會毒打之后練就的一項心理防御措施,幫助他度過了很多艱難的時刻。
這個原理大致就和“只要我的口袋夠空,就沒有人能騙得了我的錢?!?。
這份記憶畢竟來自自己看過的電影,總得負一點責任,他接通了電話。
“啊這……啊這……”
馮不識果斷掛掉了電話,他怕聽久了自己也會變傻。
“有……有人!”
陳并霜指著正從屏幕中水井慢慢爬出來的白衣女鬼驚呼,幾個眨眼之間,女鬼已經(jīng)伸出了手朝著最近的陳并霜抓去。
“別碰我!”
情急之下,陳并霜用手里捧著的書打過去,正好打中從屏幕中爬了一半的女鬼。
書的封面《壞孩子》瞄準的方向是女鬼的臉,但聲音如同打中了鐵塊一般沉悶,她豎立的黑色直順長發(fā)巋然不動。
“嗚……”
馮不識拉著陳并霜跳開。
“嗚嗚……”
李日天后知后覺也跑離桌子。
“嗚嗚嗚……我是壞孩子!”
女鬼沙啞的哭聲響起,她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鉆回去,順手還合上了筆記本的蓋子。
陳并霜正看著手里的那本書,發(fā)現(xiàn)《如何對付壞孩子》上的“壞孩子”三個字不見了,只剩下《如何對付》四個字。
“咔嚓!”
不遠處的通道傳來機扣聲,沿著通道走過去,發(fā)現(xiàn)鬼屋的出口已經(jīng)打開。
馮不識還是第一個走出來的人,他敏銳地發(fā)現(xiàn),這里的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這種不一樣沒法用語言具體列舉,只是一種感覺。
這里終日是夜晚,仍然很黑,但似乎比進鬼屋之前更黑了。
在鬼屋一進一出的這段時間,游樂場的人流變小了不少,仍然有人排隊,但他們的神色變得更加呆滯。
游樂場的燈光如同腹瀉一般瘋狂閃爍,僅剩的清明在下意識燃燒腦海中的曲庫。為了不失去理智,馮不識腦中的一些歌在爭先恐后地唱出。
“別看我只是一只羊,羊兒的聰明難以想象……”
李日天的情書仍在燃燒:“小薇,這是我寫給你的第三十封情書,我總是在想你。不過我不想騷擾你,所以從來沒又把情書給過你,但我還是想寫,總是在想你……”
“孩子咳嗽老不好,多半是廢了……”
陳并霜的《如何對付》這本書無風自動,一頁頁書目被無形的手撕碎成灰四散。
一些人在過山車中被甩出車外變成煙霧,一些人在挑戰(zhàn)一輛AE86的碰碰車過程中魂飛魄散,一些人在海盜船上抱著桅桿哭著喊媽媽……
而摩天輪仍然緩緩地旋轉(zhuǎn)。
“快走,時間來不及了!”
李日天一馬當先,陳并霜抱著書走在中間,馮不識殿后,因為他恍惚間看到在AE86上縱橫著賽場的正是孫留君。
“你們來啦。”
趙若星的白色西裝似乎被星空染色,他的身上穿戴著星河。
他的語氣平和,似乎是在和幾個老朋友對話。
“我們要坐摩天輪,那個沒有亮燈的座艙!”
“沒問題,一段記憶。”
無燈座艙緩緩???,李日天先行,陳并霜跟上,馮不識最后。
歌聲、低語聲、歡快的講課聲此起彼伏。
馮不識感覺自己腦中的在云之南曲庫瞬間清空,而李日天寫過的一百零八封情書當場就被燒了五十九封貼在身上化身烈焰戰(zhàn)神,陳并霜書中的“孩子,孩子,孩子……”重復過多,聽在耳里如同一首快速的rap。
幾人的記憶瞬間燃燒大半。
西裝趙若星朝幾人揮揮手,身上的星空又拓展了幾分。
“你們好?!?p> 燈光突然亮起,角落里,一個穿著便服的少年版趙若星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他的身旁還跟著一個穿著黑裙閉著眼睛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黑裙上似乎有星光閃耀,馮不識感覺自己甚至看到了彎月。
“她是我的妹妹,趙若欣?!?p> 趙若星稍稍停頓,接著說:
“也是即將降臨的司夜女神,諾克斯?!?p>
未有瀾
各位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