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能臨走前再看一場雪該有多好啊——”抬眼望著天空,慕容瑾喃喃自語道。
“瑾兒,你醒了——”不知何時,金承宇已站在她的身后,輕聲的問道。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顫音,或驚或喜。
慕容瑾輕輕地扭過頭,看著他,微微笑著,道:“你來了?從桃花村帶你回來之后就沒有跟你好好聊過天。其實一直有想過找你好好說會話,也想問問我離開南越之后你過得如何?或者是都發(fā)生了什么?后來又想想,似乎再問這些已是多余了,想著想著就自己都想明白了,也就覺得沒什么可問的,也沒什么可聊的了——”
“你應該問問我,你可以問我吃的好不好,睡的好不好……又或者問問我想不想你——”
慕容瑾默默地注視著他,也許是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也許心疼的緊,無法說太多的話,良久才道:“承宇,過去的都已經(jīng)過去了,不必惦記;失去的也已經(jīng)失去,學會放下。前面的路還很長,你得好好地走下去?!?p> “沒有你,我寸步難行!瑾兒,我想帶你走,天下不再與我們有關(guān),我不能讓你再受傷!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慕容瑾沒有回答,只是微笑著,一臉恬靜地看著他,許久,她伸出手輕輕地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龐,道:“承宇,我們今生的緣分已盡了,不必再如此執(zhí)著。從今以后,你要學會好好的待自己——”說著,她低頭看看了手上的戒指,又抬眼看著金承宇,道:“你給我?guī)系??我會一直戴著它,不再把它弄丟。如果——”
“瑾兒——”突然,身后傳來了陳子風的呼喚,他的聲音和人幾乎是同時到了慕容瑾的跟前,打量著慕容瑾的樣子,不改本色、沒心沒肺地道:“行啊,氣色挺好,恢復不錯,看來張清師兄的醫(yī)術(shù)確實了得!這外面冷的要緊,你才剛剛好,聽話,趕緊跟我回去——”說話間,已經(jīng)解下自己的披風給慕容瑾披上。
金承宇站在一旁,看著陳子風這般親昵的舉動,心中很不是滋味,他很想問問慕容瑾那半句“如果”的下半句將會怎樣?此刻卻又沒有那般勇氣,只好悄然離去,只是心中不停地默念著:“若有來生,再續(xù)前緣,寧負天下也不負你——”
看著金承宇終于走遠,慕容瑾才開口說:“子風,我好久沒好好地看過這兒了,你陪陪我在這多待一會吧。我站的有點累了,讓我靠一會——”
恍惚中陳子風以為自己聽錯了,楞了片刻,直到慕容瑾已經(jīng)靠在他的胸膛上他才回過神來,這突如其來的幸福令他忘乎所以,他趕緊輕輕地摟住她的肩膀,慕容瑾把頭靠在他的肩上,嘴巴貼著他的耳邊,喃喃道:“子風,今生我唯一虧欠的人便是你,對不起!”
“瑾兒,胡說什么呢?你怎么會虧欠我呢,這兩天我一直在想一個事情。我想,等你醒來后,我就著手把藥王谷建起來,天下初定,我會把兵權(quán)交給父皇,我?guī)е阕』厮幫豕龋粏柺朗?。我們就這樣,一直到老…..”
“子風,人各有命,有些事總不會那么如意的,你要學會去坦然面對。我跟玄冥師兄說好了,我死后就把我葬在齊云峰上,如果以后你有空的話,就去那兒看看我,你知道的,我喜歡熱鬧,怕寂寞——”
“瑾兒,不許胡說——”陳子風心一沉,惶恐地說道。慕容瑾的聲音漸漸地微弱下去,眼皮也不停地往下垂著。
“子風,若有一天,再見青冥師兄,替我問聲好。告訴他,我這一生最幸福的時光是在藥王谷度過的,是與你們、與師傅在一起的日子,我會永遠記住的,來生若有緣,還做一家人——”
陳子風心中愈發(fā)慌的要命,他將慕容瑾緊緊地抱住,懷中的她似乎真的是累了,連眼睛也懶得睜,甚至連喘氣也慢了許多,陳子風這才意識到她今天為何會突然醒來,難道這就是回光返照嗎?不!不可能,她從娘胎里就是帶著龍印出生的,怎么會這么輕易地走了呢?
他的眼淚落了慕容瑾滿臉都是,慌得他一邊擦一邊語無倫次地說:“我不會替你向青冥師兄問好的,要問好你一定得自己問。沒人會替你的!瑾兒,你怎么了,你醒醒啊——你要好好的,你也說了你唯一虧欠的就是我,哪有欠東西不還的道理啊,你要還!你不能這么不講道理——瑾兒,我知道你是累了,那就乖乖地睡一覺,睡一覺什么都好了。瑾兒,你知道你對我有多珍貴嗎?你肯定不知道,你比我的命還重要,你是我一生所愛!我不能沒有你——”
慕容瑾的眼皮微微抖動了幾下,似乎是費了很大的勁才睜開了眼睛,看著陳子風的眼睛,用力地擠出一抹微笑,氣若游絲般地道:“子風,對不起——對不起——我要走了——欠你的,只好來世再還——”
突然,天空暗了下來,那情形好似馬上就要進入黑夜一般;陡然間,平地卷起了一股颶風,那風大的讓人瞬間睜不開眼!那風聲好似龍吟一般,在聽風閣的上空盤旋著——
陳子風跌倒在地上,懷里依舊緊緊地抱著慕容瑾。當風終于停下來的時候慕容瑾的眼睛已經(jīng)閉上了,她的嘴角上還掛著笑,看上去是那么平靜,平靜的像是像真的睡著了一般。只是,再也沒有了呼吸。陳子風緊緊地抱著她,嘴里還在不停地呢喃著什么……
不知何時,天空已飄起了雪花,雖然是今年的初雪,但是雪花卻大的出奇,像極了一朵朵白梅,層層疊疊,翩翩然然,此刻,一切都安靜了下來…..
七星續(xù)命燈也終于滅了,玄冥怔怔地看著窗外的落雪,不禁淚如雨下……
陳子風把慕容瑾緊緊地摟緊懷里,跪在湖心亭的地上,久久不肯離去,他不停地在給慕容瑾講著各種奇聞趣事,因為以前她就愛聽他講這樣的故事,即使生氣了只要陳子風給她講故事,她也能不計前嫌地立刻跟他和好,他一個接著一個地講,想不到新的就重復著講。
“子風,帶瑾兒回屋去吧,這兒冷——”說話的是玄冥,陳子風神情呆滯地盯著懷中的慕容瑾,似乎聽懂了他的話,真的把慕容瑾抱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屋里走去。
聽風閣一如既往地平靜,墻外的人不知道這兒發(fā)生了什么,更沒有關(guān)心這里會發(fā)生什么。此時的聽風閣比張一鳴死的那會更加肅穆、蕭條。
陳子風說要穿喜服,因為他和慕容瑾還有最后一道儀式?jīng)]有走完。采薇、白芷等人也沒有反對,因為慕容瑾和陳子風的婚約尚在,她們也不希望她到了那邊還是孤苦伶仃地一個人。何況慕容瑾曾經(jīng)交代過她們,說自己死了也要穿的漂漂亮亮的下葬。
采薇找出了兩套喜服,那是風清瑤在世的時候親手給慕容瑾預備下的,一套是給慕容瑾的,另一套是給未來駙馬爺?shù)?。上一次出嫁的時候采薇也拿了出來,慕容瑾沒同意穿,她說還沒到穿它們的時候。可采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在今天給她穿上。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天意,陳子風穿上卻是十分的合身,竟然找不出一絲的多余或短少,采薇終于會心地笑了。
聽風閣里處處都張貼著“喜”字,只是正廳里擺放的那口金絲楠木棺材和人們臉上的淚水,顯得格格不入,并且有些詭異,但卻告訴著人們這兒發(fā)生了什么。陳子風跪在床前,對著慕容瑾的遺體深情地拜了三拜后,然后將慕容瑾從床上抱起,向正廳的棺材走去……
在陳子風抱著慕容瑾往棺材放的時候,采薇等人才注意到慕容瑾的手上的那枚血紅色的翡翠戒指。除了陳子風,在場的人幾乎都看見了。她們自然知道那枚戒指對于金承宇和慕容瑾之間意味著什么,只是,一切都已是過去。
金承宇站在人群的后面,目送著慕容瑾被放進了棺材,肝腸寸斷。那火紅的紅色在他的心里猛烈地灼燒著,令他痛不欲生!今生,他真的失去了她——
齊云峰上添了一座新墳。第二年的春天,墳的四周開滿了各色鮮花,從此,一年四季,次第開放,熱鬧極了。到了第三年,整個齊云峰山頂幾乎都被鮮花覆蓋了,處處都是花團錦簇,遠遠地看去,似乎一路鋪到了天上,分不清哪是山,哪是天。
經(jīng)歷了南征北伐,這一年,陳子風也終于平定了天下,南陳疆土得到了空前擴大,陳子風也順其自然地做了南陳的新皇帝。
從這一年起,每年差不多在入冬前一個多月的樣子,邙山一代的老百姓總會看見皇帝的衛(wèi)隊出現(xiàn)在這一代,膽大好奇的人每年便會早早地找個隱蔽的山洞藏起來,總想看個究竟。據(jù)說,皇帝每次來只是在齊云峰下,從未上過峰頂,他獨自一個人在山腳下,或站,或坐,就這樣待上一個白天,拂曉到,落日歸。久而久之,民間有傳,齊云峰上住著的是已成了仙的皇后,你看那一路鋪到天上的花海便是證據(jù)。
傳說變得越來越美麗,也變得越來越神奇,只是誰也不知道齊云峰上究竟是什么樣子,因為外人根本就找不到上齊云峰的路。
久而久之,在世人口中,齊云峰便有了一個新的名字——棲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