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云兒變了。三皇子李滄城最近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
江云兒之前只是因為有人監(jiān)視變得神神叨叨有些害怕,還讓人心生憐惜,但最近的江云兒……怎么說呢,有些陰郁。
找她的時候,也不如以前一般,會笑著和李滄城玩一些游戲了,時常走神,叫都叫不應(yīng)的那種。
“云兒,你告訴我吧,你到底怎么了?”李滄城摸著江云兒的手,一臉擔(dān)心。
江云兒還是一臉陰郁:“沒事阿城,我只是可能需要休息一會兒?!?p> “怎么休息呢?”李滄城擔(dān)心極了,“這樣,我?guī)愠鋈?,我們偷偷跑出去,我也會武功的,我把你護(hù)著,護(hù)得死死的,你別怕了,好不好?”
“……”江云兒不說話。
李滄城哄著江云兒睡了個午覺,就早早地走了。既然安慰不了她,至少讓她好好休息吧。
出門走了幾步,就遇到了二皇子的手下,不懷好意地走了過來。
“干什么?”李滄城很是戒備。
“三皇子,我們二皇子給你帶個消息,不要這個樣子嘛?!倍首邮窒潞退艘粯?,都是笑得怪詭異的。
李滄城后退幾步:“我好像不需要二哥給我?guī)У南?,如果是好消息就算了,壞消息還是別說了吧?”
“三皇子,不能只活在快樂里呀。”
看那人笑得越開心,李滄城心里的不安就越明顯,開始嘗試著轉(zhuǎn)身就走。
“哎,三皇子,你別走啊?!?p> “三皇子,你不覺得你心愛的姑娘和你的相遇有些刻意嗎?究竟是命運(yùn)還是安排呢?”
“三皇子你有沒有查過你不感興趣的煙雨樓是誰在經(jīng)營呢?會有驚喜哦?!?p> 李滄城盡管走得很快,但那些句子還是一句句灌進(jìn)了自己的耳朵,說不在意是假的,這些句子把一句一句的懷疑打在了李滄城的心中。
江云兒,你究竟是誰?你的目的是什么?你現(xiàn)在為什么這么不開心?
煙雨樓,真的是一場命運(yùn)的相遇,還是刻意的安排呢?
帶著亂七八糟的思緒,李滄城,決定去一次支持自己的戶部,好好讓人查一查,這煙雨樓的來歷。
——
李滄聰來到滕六六的小酒樓里,已經(jīng)呆了三天。
這三天里,天天就是跟著滕六六坐著,聽四面八方來的游客天南地北地侃,嗑嗑瓜子,吃吃水果。
有時候悶,滕六六也會主動提出出去走走。跑出去釣魚,釣了半個時辰就嫌熱跑走了,后來又跑過去摘西瓜吃。哦,這邊十里的田地居然都是滕六六租出去的,讓李滄聰不得不夸贊,滕府是真的靠信息和殺人賺了不少錢。
坐在瓜棚里吃著西瓜,李滄聰忍不住有開口發(fā)問:“什么時候才肯回去啊,六六?!?p> “才三天,你就這么急不可耐,你自己回去唄?!彪斑炅铩蔽艘豢谖鞴仙系闹?,然后啃起來,西瓜清新獨(dú)特的氣味立刻彌漫在炎炎夏日。
李滄聰承認(rèn),國不可一日無君,奪嫡關(guān)鍵時刻也不能跑這么久,但是好在這邊不是很遠(yuǎn),和在皇陵的二皇子李滄樂差不多,現(xiàn)在李滄聰也是靠自己信任的手下在城里城外來回跑進(jìn)行控制。
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把老婆哄好才是正道。
“你是不是怪我,總是悄悄進(jìn)行自己的計劃?”
滕六六停下了吃西瓜的動作,看了李滄聰一眼,又繼續(xù)啃:“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你要奪嫡,不可能一直天真無邪,你又沒什么強(qiáng)力助手,我覺得很合理,之后還是這樣也沒問題。”
“那你為什么要跑?是覺得我把你看得不如皇位重要嗎?你的性命肯定是比……”
“不必了吧?!彪驍嗔怂?。
李滄聰突然有一刻,感到心如刀絞。
“我覺得吧,不必說我比皇位重要之類的話,從小把我撫養(yǎng)長大的爹爹看待我和他的邢司,我也說不準(zhǔn)哪個對他更重要,所以你說這樣的話,我也覺得很假惺惺?!彪钗豢跉?,終于說出了心里話。
她一直覺得,自己肯定是比不過江山啊,皇位啊,權(quán)利這些的。
從來沒有比過去過。
李滄聰心里一片柔軟的地方漸漸開始潰爛發(fā)炎,疼痛的感覺觸及全身,他好像沒有辦法辯解,他甚至無法說服自己“滕六六比皇位重要”這件事,又怎么說服得了對方?
可是,他看見滕六六的表情,看見她有些云淡風(fēng)輕地說她都不信,他會覺得很心痛,為什么會這樣呢?
滕六六繼續(xù)說:“我說實(shí)話,我也沒有什么母儀天下的氣質(zhì),我就是個殺手,我爹從小把我當(dāng)殺手培養(yǎng)的。實(shí)不相瞞,我爹除此以外,還是把我當(dāng)邢司第一繼承人養(yǎng)的,所以姐姐找了好人家,我卻安排過來隱瞞身份。他覺得我不應(yīng)該嫁給誰,終究是要回去繼承邢司的……所以說啊,放我自由不是也挺好?”
“不好。”
“嗯?”
“我是說……不好?!崩顪媛敁屪吡怂掷锏奈鞴?,抱住了滕六六。
滕六六看不見李滄聰?shù)谋砬?,卻能感受到他顫抖的肩膀。
“憑什么只有你能自由,我想和你在一起,我什么時候都想和你在一起,奪嫡之戰(zhàn)我從小就籌備了,沒辦法說你比皇位重要,但也不代表,我能失去你……”
滕六六聽愣了,愣得都沒發(fā)現(xiàn),自己眼眶里竟然有淚水溢了出來。
“可是我……什么都是假的,你娶的是秦家小女兒秦梓潼,而不是滕府二女兒滕六六,已經(jīng)死了好幾個人,我已經(jīng)覺得有點(diǎn)累了,我經(jīng)常做夢夢到姐姐妹妹也要離開我,我很脆弱的,我雖然殺人但是我很脆弱的,我接受不了親人朋友死去……”說著說著,已經(jīng)泣不成聲。
滕六六累了,從一開始姚萌萌被自己殺死,一個舞臺就開幕了,然后一發(fā)不可收拾。
什么都要離開自己,越是親近皇宮里的人情冷暖,越是要被里面的殘酷給打敗。她做不到,她只想做一個無憂無慮看著城里熙熙攘攘的滕六六罷了。
“我們家六六,很聰明的啊?!彼渲凹热荒敲绰斆?,她一定可以阻擋各種危險,我可以一直一直幫她,現(xiàn)在她累了,要當(dāng)縮頭烏龜了,那我也把頭縮起來。”
他松開了手,堅定地看著滕六六:“我知道你很累了,你再休息休息,等你什么時候休息好了,我們就什么時候回去?!?p> 滕六六看著這個男人,他真傻啊,摸了摸他胸口的傷痕,燒傷啊,真疼啊,一定低頭就能想起娘親吧。
“再三天,三天后,我就回去。”
“好。”
——
戶部作為掌管國家經(jīng)濟(jì)命脈的部門,查一個花樓的歸屬還是很簡單的。
三下五除二,就找到了煙雨樓真正的主人——李滄聰。
“煙雨樓……是九弟運(yùn)營的?”李滄城有點(diǎn)難以接受,怪不得那人當(dāng)時說,會有驚喜。
張望遠(yuǎn)也不是很看好煙雨樓這段感情,毫不留情地打擊著:“太子,這段時間我們順便幫你把江云兒姑娘查了個清楚。她所說確實(shí)不假,之前嫁過人,后來因為身體緣故無法懷孕就被休掉了,然后憑借手藝進(jìn)了煙雨樓,是九皇子李滄聰?shù)闹攸c(diǎn)培養(yǎng)對象?!?p> “重點(diǎn)培養(yǎng)對象?”
張望遠(yuǎn)挑了挑眉毛:“對啊,一聽說她年紀(jì)大嫁過人,還有手藝,就過去重點(diǎn)培養(yǎng)琴棋書畫了,你說,這培養(yǎng),是在針對誰呢?”
毫無疑問,這就是為李滄城良心定制的一個圈套。
“不,我不相信,我要去問她!”李滄城有些生氣。
他不覺得這段時間的嬉笑怒罵是假的,兩個人在一起明明很開心,明明吻她的時候她的臉也微微發(fā)燙著,明明兩個人……如果是假的,這演技實(shí)在是太可怕了。
不!不可能是假的!
李滄城不顧戶部侍郎張望遠(yuǎn)的阻攔,義無反顧地跑了出去。
張望遠(yuǎn)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反復(fù)搖頭嘆氣。
“張大人,扶持一個沒有用的皇子,不是白費(fèi)力氣嗎?”
張望遠(yuǎn)嚇了一跳,轉(zhuǎn)身,找到了聲音的來源,是不知道什么時候蹲守在這里的滕君鋒。
“滕大人,我知道你輕功很好,但進(jìn)來要走正門,這應(yīng)當(dāng)是禮貌?!?p> 滕君鋒冷笑一聲,不把他的嘲諷收入耳中,只是說:“張大人,希望你盡快能站對隊伍,我知道皇上有意讓你幫襯著三皇子,但不代表,你要把所有都獻(xiàn)給他,你懂我的意思嗎?”
張望遠(yuǎn)當(dāng)然懂,三皇子李滄城嘴上說說要搶奪皇位,但相比那些心狠手辣的皇子,根本什么手段都沒使,以至于別人都對付不到他身上來。
扶不起啊。
“滕大人有什么人選嗎?”張望遠(yuǎn)松動了。
“李滄初?!?p> 張望遠(yuǎn)不解:“恕我眼光短淺,這李滄初,和李滄城是一類人吧?不都是嘴上說為了母親努力努力,為了個女人什么都不要的傻子?幫他?”
“張大人不妨觀望一下,很快,李滄初將會有很大的提升?!?p> “為何如此言之?”
“你且看著,就行了。”說完,滕君鋒又消失了。張望遠(yuǎn)忍不住暗暗罵他是不是黑山老妖,一陣煙過來一陣煙又走的,神出鬼沒。
說話間,李滄城已經(jīng)來到了煙雨樓。今日他本來不想訪問煙雨樓的,花錢包下了時間,想再給江云兒一些時間休息休息,但是他今天只想知道一個真相。
“三皇子,不是本來說不來嗎?”主管打著招呼,李滄城理也不理就往樓上走。
“誒誒誒,三皇子,你等一下,云兒姑娘還在休息?!?p> 或許是來的太突然,李滄城打開門時,也看見了窗外一雙雙盯著江云兒的眼睛,看見他又一下子四散開。
江云兒吃了安神的藥物睡著呢,李滄城也不管了,直接把她拍醒:“醒醒云兒,醒醒,拜托了,我有問題要問你。”
江云兒醒來時帶著恐懼:“不要!啊……皇子?你今天不是不來嗎?”
“你告訴我,我們相遇是偶然嗎?”
“我……皇子我還沒醒,你等我一會兒……”
“我不等!煙雨樓是李滄聰?shù)牡亟?,你知道嗎?你是不是也見過他?”
說到李滄聰,江云兒清醒了,她看著三皇子李滄城,問:“這棟樓是誰的,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嗎?”
“我想知道實(shí)話云兒,云兒我們說好一輩子對彼此真誠的,你告訴我,是不是李滄聰讓你接近我的?目的呢,目的是什么?”李滄城問著問著,眼淚都快掉了下來。
江云兒哽咽了一下,說:“是,我是認(rèn)識九皇子,九皇子對我有知遇之恩。那日,是他讓我去樓下彈琴的,我也沒有多想,我以為就是攬客,直到你來了……”
李滄城沉默了。
“但是我對你都是真心的,如果我是假的,我早就退出了,皇宮多危險……”
“我想明白了。”李滄城說。
“什么?”
李滄城:“你總是跟我說,想和我私奔,離臨城和皇宮遠(yuǎn)遠(yuǎn)的,我想通了,這就是你的目的,這就是李滄聰?shù)哪康膶Σ粚?,讓我私奔,遠(yuǎn)離皇位?”
江云兒不解:“就算是又怎么樣呢,你適合皇位嗎?你也喜歡山高海闊,我們?nèi)ピ朴嗡姆?,不好嗎??p> 李滄城很憤怒:“是你們處心積慮地接近我,這樣的云游四方,真的是云游嗎?怕不是押送吧!”
“你在說什么……”江云兒本來陰郁的心,正在被一點(diǎn)點(diǎn)攪爛,疼痛不堪。
“你最近不開心,是不是因為我?因為我愚蠢地跟父皇說了,說希望我能娶你,我想的是怎么名正言順地把你帶回去,你想的是盡早帶我出去,降低對李滄聰?shù)耐{,是嗎?”李滄城后面半句,幾乎是用吼的。聲淚俱下,吼得江云兒閉上了眼睛。
“不是的……”
“那是為什么!你說呀!”
江云兒說不出,說不出因為被監(jiān)視有多么痛苦,說不出那夜……監(jiān)視的人起了賊心對自己做了極大侮辱、無法反抗的事情,她沒辦法對著李滄城說這些。
難道要說,因為你愚蠢地跟皇帝說了這些,我被人監(jiān)視,還被人侵犯,于是我每夜都做著噩夢,生不如死,唯一支撐自己的,就是帶你逃離嗎?
“是我,處心積慮,皇子,早點(diǎn)回去吧,別浪費(fèi)了您寶貴的時間?!彼χf出了這句話。
李滄城還在等她,等她說些什么,找準(zhǔn)時機(jī),說不定就可以原諒,卻等來了這么一句。
“我知道了,謝謝你,演得那么好?!?p> 李滄城一走,江云兒便拿出了,早就準(zhǔn)備好的白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