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回到芮國就聽到又一個不幸的消息:鬼戎養(yǎng)精蓄銳后又在夜半搶掠,西戎王為了救姆媽抱著的嫡子,不幸中箭,掉下馬的瞬間將兒子拋給他的三弟,自己跌落下來,摔斷的肋骨刺傷了內(nèi)臟,口吐血沫,過了兩日竟過世了。。。我聽到這個消息極其震驚,想到生命竟然如此脆弱,眼淚立刻流了下來。。。
想起西戎王爽朗的笑聲,優(yōu)美的歌聲,想不到戰(zhàn)爭又一次奪走了一個年輕的生命!我恨啊,可是我不知道該恨誰?該恨蒼天,還是該恨這戰(zhàn)亂不斷,爭相搶奪的世道?!
我拿出玉琮問天,可上天眾神并沒有回答我。。。也許他們在悲憫地看著我,看著這紛亂的人世間。。。
“君父,仲姐和孩子怎樣?”
“你長兄已派人去西戎,想把她倆接回來,但是你仲姐不愿回中原。。。西戎王的二弟接替他成為新的西戎王,你仲姐又成了他的妃子。。?!?p> “這。。。”我不知該說什么好。。。在西戎,父死子繼,兄死弟及是很平常的事,就是不知仲姐是否情愿。
“你仲姐想來是愿意的,她竟然說。。。竟然說生是西戎人,死是西戎鬼。此生在西戎終老了。。?!本高煅手f不下去,昏花的眼里蓄滿了淚。。。
【西戎】
經(jīng)過了最初的傷痛和混亂,西戎慢慢又恢復(fù)了短暫的平靜。
這天夜里,風(fēng)卷著沙塵像狼叫。碧醒了,摸摸床側(cè)無人,看到罡風(fēng)吹起的皮簾子縫隙處有火光掩映,驀地翻身下了床,隨即在床邊蹲下,悄悄向外張望,唯恐又是敵人來襲。平時山榮每晚只要留宿她,必然先是興致勃勃親熱幾番
。。。。。。
然后月上中天山榮才摟著她一同睡去,到了早晨還不肯松開她。。。
半晌,帳外并沒有什么動靜。碧輕輕走到帳簾前,腳踩在獸皮毯子上沒有半點聲音。經(jīng)過無數(shù)次的夜半偷襲她已知道如何應(yīng)對。她將皮簾掀起一條縫隙往外看。
遠(yuǎn)處,火把映著兩個人,一個身材高大是山榮,另一人握著火把的手臂上有刺青,像是鬼戎!本族人的刺青都在胸前,鬼戎才會刺在臂上。遠(yuǎn)遠(yuǎn)地聽不清兩人在說什么。
碧悄悄地裹上毯子出來隱在帳篷陰影暗處,風(fēng)太大,風(fēng)中隱隱聽到山榮說:“你半夜來此做什么?!。。。萬一被人看到。。。你我可就都完了!”
“你答應(yīng)我們坐上了西戎王位,就把隴西南那片草場給我們!你可不能言而無信!”
“我不會食言的,但我現(xiàn)在也沒有辦法,好端端的隴西南就給你們了,這不是賊不打自招?!”
“你去告訴你們王上,下個月月圓之夜,如此這般。。?!?p> 那兩個人還在低低地說著,碧被風(fēng)吹得身體僵硬,緊緊地裹著毯子,悄悄退回去摸索著慢慢躺到了床上。躺下才覺得渾身發(fā)抖,一陣后怕,她知道了了不得的秘密!
山榮竟然和鬼戎勾結(jié)!
碧想起了自己的丈夫,不禁悲從中來,眼淚一滴一滴落在枕邊。。。山榮進來她面朝里假裝睡著,山榮沒有發(fā)現(xiàn),但她一夜都沒再睡著。
之后每次山榮來,跨進帳篷時,她都覺得他頭頂?shù)募兘瘊楋椡豕谀敲创萄?,可能黃金太亮,也可能松石太藍(lán)太綠,以至于多看兩眼,就會刺得她眼睛痛,幾乎要流下淚來。但是她克制著,她知道不能在山榮面前有任何異樣,不能被覺察。
從那晚以后,每次和山榮在一起,碧都特別煎熬,再也沒了那種被惡魔勾引的欲望,但她小心翼翼,不敢流露出半分,依舊迎合他。山榮不在時,她就看似靜靜地坐著刺繡,常常心不在焉,手指被扎破好幾次。
十多天后,機會終于來了。。。
這天晚上山榮和族里的年輕壯漢圍著火堆摔跤,每次有人贏了眾人就大聲歡呼,舉著碗碰過,一飲而盡。山榮一碗喝完,馬上就有人給他滿上。
族里有好幾個摔跤圣手,在戎地聲名遠(yuǎn)播。幾個人兩兩對打,只要一人被摔倒就結(jié)束這一輪。眾人輪流著玩得盡興,這時一個十七八歲的男子站了起來,手里拉著一個和他不相上下的男孩,把手放進嘴里沖著火堆吹了一聲口哨,眾人都停止了呼喝嬉鬧,看向他倆。
這男子笑著說:“我和德澤再比一次!剛剛是我疏忽了,沒防備好。”眾人哈哈大笑著鼓起掌來。
“再比一次你還是輸!”那叫德澤的男子笑著說,露出潔白的牙齒。他濃密烏黑的頭發(fā)打著卷,眼睛亮晶晶的。
兩人面對面站定,德澤脫去了身上羊皮短衣說:“王嫂制衣不易,別又扯壞了?!比缓蟪嘀习肷恚瑑芍皇肿o握,蹦跳著活動手腕。
對面那男子也開始前后小幅蹦跳著。
此時,一聲哨響,兩人同時前沖,扭到了一起。
再看時,德澤已把對方頭向下按著,對方緊緊拽著德澤的褲腰處,想從側(cè)面扳倒他。德澤胳膊上背上肌肉線條緊繃,兩個人較著勁,誰也扳不倒誰。
忽然,德澤按著的那人使出全身力氣掙脫了出來,兩人分開,瞬間又再次撕扯到一起。
這回,德澤抓住對方的胳膊,沒有往下按去,雙臂發(fā)力,自己一個旋轉(zhuǎn),將對手背到了肩上,猛地用力舉起,將他摔在了地上。對手背部著地,又輸了。
那人站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笑著認(rèn)真地說:“澤德,我服了你,以后再不挑戰(zhàn)你了!任你號令?!北娙擞止笮?,喝著酒拍著腿打著拍子,唱起了西戎民歌。
一直熱鬧到深夜,山榮興之所至,喝多了沒有兌水的烈酒,搖搖晃晃地回來了。
躺下后,山榮依然和她云雨一番,興盡才罷手。山榮嘟囔著說渴,碧又喂他喝了兩碗酒,陪他干了一杯酒。
片刻后山榮沉沉地睡去了。。。
碧試探了兩次,看到山榮確實睡熟了,翻身從塌下抽出一把一尺來長的匕首,顫抖著雙手握緊,回身照著山榮的上腹部狠狠扎了下去!匕首極其鋒利,一下沒至手柄處!
山榮痛得大叫,昏昏沉沉伸手來擋。碧也嚇得尖叫,然后死命拔出匕首,又扎了下去!
碧邊扎邊慘叫邊說:“那是我傾心愛慕的丈夫!我不知道也就算了,以為天命如此,搶來的幸福肯定不得圓滿。。。但是我竟然知道了,是你勾結(jié)鬼戎害死了他!。。。我豈能坐視不理,當(dāng)做什么都沒發(fā)生?。。。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我!做不到!”
聽到慘叫聲馬上有人跑過來隔著皮簾子詢問。因為以前山榮在時也時常聽到碧發(fā)出過叫聲,所以來人并沒有進來。碧在里面應(yīng)著無事,山榮喝多了而已。碧扔下匕首點起火把,換好衣服,這才打起皮簾子說:“去叫德澤和幾位長輩過來?!?p> 德澤和幾位長輩進來就驚得呆住了。。。
山榮躺在血泊里,早已沒了氣。。。
碧此時已然鎮(zhèn)定下來,又覺得大仇得報,竟不見慌亂:“你們也都看到了,我手刃了山榮!”
“為什么???你這歹毒的女人!”
“為什么?!問得好!”碧看著眾人一字一頓地說:“為什么?因為,山榮勾結(jié)鬼戎,害死了我夫君!你們的王!”
“胡說!我們跟鬼戎不共戴天!怎會有這等事?”
“你這中原女子莫要血口噴人!”
“你這女人在說什么?!”
“此事千真萬確!你們?nèi)缛舨恍?,可將我囚禁于此。這月月圓之夜,你們帶兵前去隴西南埋伏!若是鬼戎不來,我甘愿就死!若鬼戎來,請務(wù)必一網(wǎng)打盡!”
德澤此時年已十六歲,因跟隨晉國流亡來的大夫?qū)W過幾年,也是有些頭腦的,便止住了眾人說:“我兄長已慘死,此刻即便殺了王嫂,也于事無補。不如我們且等月圓之夜,是真是假到時自知!但大家一定不能走露風(fēng)聲!”
于是德澤帶了一隊人馬,提前三天便來到了隴西南的屬地,隱藏起來。鬼戎來去如鬼魅,此時并沒看到。
德澤命令手下勘測好地形,盡數(shù)在山石后隱蔽起來。
到了十四晚上,遠(yuǎn)遠(yuǎn)地聽到馬蹄聲悶響噠噠而來,只有兩匹馬兩個人。想來是偵查的,馬蹄上裹了干草。德澤命人馬不要發(fā)出響動打草驚蛇,放那兩人回去了。
此時眾人已信了九分。
到了十五白天,又再次布置了人馬,要叫鬼戎有來無回。
到了午夜時分,果然,馬蹄聲陣陣自遠(yuǎn)處傳來,頃刻間鬼戎就來了!
可是剛進了部落,還沒開始搶掠殺人,就聽一聲胡哨響過,立刻被團團包圍了!
鬼戎大叫:不妙!撤!我們被騙了?。。?p> 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了,西戎人一擁而上。糾纏多年的敵對部落每次見了都分外眼紅,必要拼個你死我活。這群鬼戎死的死,傷的傷,活著的被盡數(shù)擒拿。
“你們西戎人背信棄義,天可殺之!”鬼戎人破口大罵。
“你們的新西戎王不得好死!”他們不知道新的西戎王已經(jīng)死了。。。
回來的路上暢通無阻,德澤一鼓作氣,又順便掃蕩了幾個小部落。
回到王帳處,一切水落石出。眾人請出了王妃道謝。
“王嫂,你發(fā)現(xiàn)之時便可私下告訴我們,為何一直遲遲不說?”
“我一個中原女子,空口無憑信口而說,你們豈能信我?你們不但不會相信,可能還會說我故意要你們骨肉相殘。。。但我既然已經(jīng)知道真相,便要以我的方法處置此事,決不會無動于衷。”
良久德澤說:“小王子還年幼,大家推舉我為新的西戎王,但日后小王子長大,我會把王位歸還給小王子的?!?p> “我雖說是中原女子,習(xí)的是周禮,但我既然嫁到了西戎,從出嫁那天起,在我心里我就是西戎人!我把這里當(dāng)做我的家,我把草原當(dāng)成是我此生歸宿!如果我們西戎要強大,就必須兄弟族人齊心協(xié)力,絕不能自相殘殺!”
說到這里碧看了看周圍的人:“現(xiàn)在既然大家推舉了德澤做為新王,可有人不服?有人有異議嗎?”
眾人皆搖頭。少頃,有人舉起了手臂,振臂高呼:“誓死效忠我王!”一眾人都跟隨著喊:“誓死效忠我王!”呼聲震天。
碧看了德澤一眼,點點頭:“如此,西戎便交給你了!望我王能振興西戎,雄霸西部!”
“德澤定不負(fù)諸位的厚望,強大西戎!”
這件事過去了,仲姐在西戎也贏得了更多人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