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之用在山里忙活了一個星期，和周永福一起，挨著試驗田搭建起了第一座竹棚架子。面積不大，就一畝多的樣子。不過現(xiàn)在還不用覆蓋塑料薄膜，因為還是秋老虎，天氣比較熱。趙正回綠翡翠的時候，趙之用已經(jīng)在棚架子的范圍里開始了育苗。
這一茬種的是秋辣椒和秋豆角，苗破土之后趙之用開始分苗栽種，半畝辣椒半畝豆角。趙仁云也過來幫忙，三人忙到十月份，直到學(xué)校放農(nóng)忙假，才回去收割稻子。等稻子收完，也就該上山采茶籽去了。
這期間陳愛生開著卡車進了一次山，把十畝毛豆一起收走了。這總共一萬兩千斤的毛豆，賣了四千來塊錢，趙正一文未拿，全給了陳樹人和周永福。他們第一次見這么一大筆巨款，嚇得有點神志不清，說是要全部上交，結(jié)果被趙正好一頓教育。出門在外半年了，家里老婆孩子不吃不喝不零用嗎？一個月就一百來塊錢工資，還沒有趙之風(fēng)一天賣魚的錢多。就他們在山里每天魚肉不斷地伺候著，要是真的認真起來，這點工資都不夠伙食費。在山里混成了野人，回家里還得補丁打補丁。
陳樹人思想比較守舊，堅決不同意。但周永福年輕，被趙正一說也覺得虧得慌。山里兢兢業(yè)業(yè)忙半年，該采集的數(shù)據(jù)采集了，該做的實驗也做了。為什么辛辛苦苦種出來的作物，賣的錢還得全上交？
不過他拗不過陳樹人，最后兩人每人留了幾百塊錢的伙食費，其余的都跑鎮(zhèn)上郵寄回單位了。趙正為這個事氣得半天沒說話，感覺自己苦口婆心，說了一大堆都是在對驢彈琴。
趙仁云自家的自留山上茶樹不少，但產(chǎn)量堪憂。趙正去幫了兩天忙，一家人基本就收完了。等茶籽晾曬干透，趙正和趙之用拖著去炸了兩壇茶油，回頭一看，已經(jīng)是寒風(fēng)颯颯的十一月下旬了。
趙之用之前訂了幾卷塑料薄膜，花費巨大。雖然六十年代國家就已經(jīng)能少量生產(chǎn)聚氯乙烯薄膜材料，但無毒的聚乙烯技術(shù)七十年代末才有所突破。到86年，厚度50微米使用壽命四到六個月的聚乙烯薄膜還在實驗室，許多高端塑料還都依賴進口，所以國家投產(chǎn)的幾家塑料廠都是香餑餑，就那薄薄的塑料薄膜，還得在經(jīng)銷商那排著隊才能拿著貨。
這一排就排了四個多月。
不過總算趁著辣椒苗還沒凍死，塑料薄膜終于到了宜城火車站。趙正和趙之用馬不停蹄地給竹棚子蓋膜，讓趙之用的第一茬晚秋辣椒活了下來。
不過一切都沒有白忙活，就在市面上的所有辣椒和豆角都銷聲匿跡的時候，綠翡翠出產(chǎn)的溫室產(chǎn)品卻正式出爐了。
趙之用滿心歡喜，站在磅秤旁笑得開心。半畝辣椒的收成五百二十多斤，豆角一千三百多斤。宜城本地辣椒產(chǎn)量非常高，所以辣椒賣不上價錢，但那是夏天。宜城人從來沒有在冬天看到過新鮮的紅辣椒，更何況還是質(zhì)量非常高的湘辣3號。這種辣椒少籽，肉厚，口感適中，辣度合適還帶微甜。趙正親自下廚，做了一個煎辣椒，炒了個辣椒炒肉，結(jié)果趙之用連盤子都舔干凈了。
就兩個字——好吃！
兩人躲在被窩里，聽外面寒風(fēng)吹過。
趙之用盯著天花板，“哥，你說我們的辣椒應(yīng)該賣多少錢呢？”
趙正抱著后脖子想了想，這玩意也沒有個參照，賣貴了怕宜城人消費不起，賣便宜了以后不好抬價。賣菜這玩意吧，趙正不是專家，沒什么經(jīng)驗。趙正問過陳愛生，陳愛生也搖頭，大棚蔬菜他沒賣過。他建議先拿一點去，先暫且估個五毛錢一斤，看看市場反應(yīng)再說。豆角呢，就估個三毛五，估計能賣掉。
趙之用拿著筆在床上算成本，種子成本、材料成本，一合計下來發(fā)現(xiàn)塑料膜占了大頭，八卷薄膜不到一千斤，算上運費花了三百三。一畝用料700平方將近兩卷，折算成本八十二塊五毛。
如果不算種子成本和人工成本，不算用水、竹棚成本。辣椒按照五毛、豆角按照三毛五的價格賣出去，利潤六百三十多塊錢。
“圖樣啊少年！”趙正揶揄道：“就算我們用水不要錢、搭竹棚不要錢、人工不要錢。你裝運、市場攤位、打點不要錢？更何況，肥料你是撿現(xiàn)成的，人工你也是撿現(xiàn)成的，因為是試驗所以都是現(xiàn)成的。可是以后規(guī)模擴大呢？你也賴著人家周永福？你也自己去采摘？你也用板車拖？你也指望我們親自去賣？親爹??！成本不是這么算的。你還得扣除市場稅、管理費、衛(wèi)生費，雜七雜八加一起，夠你頭疼了！”
趙之用一聽，也是。這么一算這一畝地六百的收益都沒有。
趙正蓋著被子翻了個身，“這個事你就先別管了，采摘完了之后全交給我。陳教授和周永福明年年后才來，等忙完了這些，我們也出山，放個假。順便給你說個媳婦兒去?！?p> 趙之用不樂意，“我才十七??！”
“十八了！”趙正糾正道：“不過也不是現(xiàn)在就讓你結(jié)婚，你老婆得等兩年才能用?！?p> 可不是么，錢瑞文現(xiàn)在才十六。
兩人在山里忙了最后兩天，把所有的辣椒、豆角都整理裝袋完畢之后找了車運回了前屋老趙家。趙正把陳愛生叫了過來，兩人躲在房間里摸摸索索地談了一下午，最后陳愛生飯也沒吃，就回宜城布置了。
周巧蓮一直都不知道趙正和趙之用躲在山里干什么，只聽說是種菜，可種菜哪里不能種，非要跑到山里去。直到她看見了滿地的新鮮紅辣椒和一尺半長的豆角，才發(fā)現(xiàn)自己著實看輕了這兩個年輕人。頓時眼角都不含蓄了，直笑得皺紋疊起。
趙仁云則坐在一旁看著忙碌的兄弟兩個，一言不發(fā)地抽起了煙筒子。
畢竟是老了，年輕人都追上來了，并且已經(jīng)開始勇往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