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宿命的對決
程月瞬間后退，袖刃突出已經(jīng)擺好了進攻架勢！
可周風(fēng)與那四國使卻都未動，只是靜靜的看著對方，二人眼中流露的都是程月看不懂的情緒。
于是程月仔細一看，心中暗松了一口氣，這四國使也只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四國使，既不是千戶也不是百戶。
但接下來四國使的反應(yīng)著實驚到了程月！
只見他抱拳朝著周風(fēng)和自己微微行禮道：“周風(fēng)，程月，實在抱歉我不能放任二位入關(guān)！”
“吳琴！你攔不住我！你未帶吳藝前來就說明你知道自己攔不住我們！”
吳琴看著地面輕聲道：“或許吧！”
周風(fēng)大聲道：“那你為何不移身放我等過去！”
吳琴突然抬起頭直勾勾盯著周風(fēng)的雙眼道：“若放任二人入關(guān)，整個徽州的四國使都會冠以辦事不力的罪名！你應(yīng)該知道四國使內(nèi)部只有一種懲罰——死罰！”
周風(fēng)不做聲了，靜！可怕的靜！靜到了周風(fēng)、吳琴二人的靈魂最深處！
程月看了看周風(fēng)又看了看四國使，雖不曉他們是如何相識的，但程月能從他們的眼神看出二人一戰(zhàn)無可避免且其中更不需任何人插手。
于是程月識趣的退開，站到一邊。
這就是程月，程月就是這樣的女人！
正午的烈陽照在二人的頭頂，溫暖了大地的暖陽卻無法溫暖他們其中任何一人！
周風(fēng)的手冰涼，心冰涼！
吳琴的心冰涼，手冰涼！
“我一直在尋找答案，什么樣的人該殺？什么樣的人不該殺？我不知道！現(xiàn)在我知道的是：你，我不該殺！”
吳琴苦笑道：“我終其一生也在尋找一個類似答案，什么樣的人該抓？什么樣的人不該抓？我不知道，同樣，現(xiàn)在我知道你和她，我不該抓！”
“但你還是來了，你必須抓！”
“沒錯！我沒有選擇！”
“所以，我也沒有選擇，你，我也必須殺！”
“沒錯！”
周風(fēng)手握在刀柄上，在顫抖，瘋狂的顫抖！
這么多年來，從周風(fēng)拿到這把刀開始，他的身體會顫抖，可他握刀的右手從來就沒有顫抖過！
他的手一直很穩(wěn)，很穩(wěn)！
可今天，他忍不住，他的手只有顫抖！
吳琴不同，他沒有顫抖，他握刀的手一直很穩(wěn)，甚至從來沒有如此穩(wěn)過！
為什么？難道吳琴在做他認為錯誤的選擇時心中不帶一絲愧疚嗎？還是說他……
“我看得出來！你的刀很快，你的手也很穩(wěn)，可是你的心…你的心已經(jīng)亂了！這樣的你絕對不可能是我的對手！”
周風(fēng)幾乎吼道：“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做你的對手！”
“程月呢？你不再打算救她？不再打算完成自己的承諾了嗎？”
“救人，履行承諾，就要殺不該殺之人，就要殺你嗎？”
“不，你只需殺那些阻擋你前進之人！我便是此類人！”
“然后呢？”
“然后完成自己的承諾！”
“然后呢？”
“然后活下去！”
“活下去？原諒自己？背負這一切活下去？”
“不必原諒自己，沒有人會被自己原諒，背負這一切活下去便可！”
周風(fēng)看著吳琴，在那一瞬間，他明白了為什么吳琴的手如此的平穩(wěn)，吳琴的眼神為何如的此平靜。
因為吳琴做出了正確的選擇，今日，他是來赴死的！
周風(fēng)顫聲道：“你知道就算你死了，韓地對四國使的責罰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吳琴搖搖頭：“你錯了！我是長豐縣唯一的準百戶，如果我都死在你的刀下并且是在此地，那么上面自然不會眾罰?！?p> “若你勝了呢？”
吳琴喃喃道：“若我勝了…”
周風(fēng)恢復(fù)平靜，吳琴的手卻開始顫抖！瘋狂的顫抖！
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勝，他不敢想自己擊殺這位少年后活捉程月的場景，他不敢！他不敢面對他的宿命，他在逃避！用死亡逃避！
周風(fēng)知道，所以他道：“你不該逃！若你勝了也應(yīng)該像你所說的一樣，活下去！背負這一切活下去！”
吳琴笑了道：“我有一個輸?shù)睦碛?，我可以逃避！可你沒有！”
周風(fēng)道：“我的確沒有輸?shù)睦碛?，同樣，我也沒有贏你的理由！”
吳琴道：“你真的是要堂堂正正與我一戰(zhàn)？”
“沒錯！一招決勝！”
他們都沒有時間再耽擱了！
吳琴在猶豫，這時程月突然道：“周風(fēng)！就憑他一個準百戶還困不住我，再說我也算是半個燕人，入關(guān)到了燕地，我絕對安全！”
周風(fēng)點頭，感激的看了看程月后對吳琴道：“我若死了，你拿我的人頭去交差，上面說不定會給長豐縣四國使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
吳琴還在猶豫。
周風(fēng)道：“你沒有資格決定讓我背負著這一切活下去！你我毫無保留一戰(zhàn)！輸、贏、對、錯、皆交給上天去抉定！”
周風(fēng)說的在理，的確，他沒有資格！
人，有資格逃避自己的宿命，但是他沒有資格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宿命！
這是個艱難的抉擇！同時吳琴也知道，若自己不答應(yīng)周風(fēng)，周風(fēng)斷然不會與他一戰(zhàn)，等到身后的四國使追上來，那形勢就不是他們區(qū)區(qū)三人所能左右的了！
時間不多了！
吳琴終于輕輕嘆了口氣道：“好！一招決勝！”
真正的決斗不僅要有必勝的信念，還有足夠的輸?shù)睦碛?！吳琴有！程月也給了周風(fēng)一個輸?shù)睦碛?。他們都有?p> 理由足夠，橫刀在手，二人將拋開一切雜念決一生死！命運會決定讓誰來繼續(xù)背負著一切生存！
“刷！”
橫刀雙雙出鞘，周風(fēng)上前一個大弓步將刀刃架在左胳膊的血肉之上！
程月見過周風(fēng)這個奇怪的姿勢！是他從四國使手中救出姜超的那招！她上次沒看清周風(fēng)出招的過程，只因這一招速度絕對的快！
吳琴沒見過這奇怪的姿勢，他能看出周風(fēng)的刀就像架在弦上的飛箭，他知道這是只功不守的一招！是毫無保留的一招！
隨后吳琴抽出橫刀平舉在胸前，刀尖、手與他的眉心連城一條直線！這，也是只功不守的一招！這，亦是毫無保留的一招！
吳琴原地站立，長衫獵獵作響，程月清楚的看見吳琴幾乎將全身九成的內(nèi)力催入下盤，剩下的一成正在緩緩的往右手聚攏！當所有內(nèi)力分配完成之后就將是吳琴出擊之時！這是絕命的一擊，且吳琴的武功絕不亞于她所見過的任何一個人！
周風(fēng)未動，連他的衣服都未動一下，好似在靜靜的等待！
程月有些著急，若自己是周風(fēng)早就先發(fā)制人了！豈能等人家運完功再打！
可她細細再看，發(fā)現(xiàn)了一些不對勁的地方！
周風(fēng)看似簡單站在原地，實則完全靜止！他六種感官無限放大，仿佛完全融入了整個自然之中！
更可怕的是他在模仿！模仿吳琴的一呼一吸，在心里模仿他的狀態(tài)！
周風(fēng)似乎知道吳琴何時會出招，沒修過內(nèi)功的他也知道吳琴將絕大多的內(nèi)力調(diào)在了下盤，連吳琴要如何出招要攻自己何處他也似乎能知道個大概！甚至他能感覺到吳琴的心情，能看到吳琴腦海中揮之不去的面孔！
突然！周風(fēng)腦海里一片空白！他知道，吳琴要出手了！
就是現(xiàn)在！
“砰！”
吳琴雙腳瞬間發(fā)力！在內(nèi)力的催動下，人幾乎快成一道光芒眨眼間沖向周風(fēng)！
周風(fēng)也在同時動了！沒有內(nèi)力的加持，相比較而言他的動作要慢上一些但依然快如閃電！
一套動作只在瞬間完成，而二人交手的時間更是這瞬間中的瞬間！
“刷！”
二人輕輕掠過各自的身旁，沒有刀劍碰撞的聲音傳來，沒有飛濺的血液。
這一切在普通人看來二人似乎未曾交手只是互相換了個位置而已。
程月絕非普通人，她知道面前這兩個人就在方才經(jīng)歷了一場平生最為兇險的戰(zhàn)斗，而且這二人中只有一個人能活下來！
現(xiàn)一招已過，勝負已分！程月卻看不出到底是誰贏了誰輸了。
程月咽了一口吐沫，看了看周風(fēng)又看了看吳琴，黃豆粒大的汗珠滑落她的臉頰，她怎么也想不到平生所見最精彩的一場對決竟然是一個未當上百戶的四國使和一個楚地普通捕快之間的決斗！
“鐺”周風(fēng)的橫刀滑落出手，摔在地上，隨后他人也雙腳跪地。
他贏了，可他比輸還要絕望！他為了做自己最應(yīng)該做的事情而殺了自己最不該殺的敵人！
吳琴倒下，周風(fēng)的刀像水一般穿破他的胸膛劃開了他的肺部！
周風(fēng)聞聲轉(zhuǎn)身快步走到吳琴面前按住其胸膛上噴涌而出的鮮血。
吳琴全身如癲癇般抽搐，大口大口的鮮血從其口中咳出，吳琴面龐艱難的擠出一絲笑容斷斷續(xù)續(xù)道：“好…好快…好快的刀！”
周風(fēng)點頭，淚水似在眼眶在打轉(zhuǎn)，吳琴已是將死之人，周風(fēng)除了點頭還能做什么呢？
吳琴用盡全身的力氣抓住周風(fēng)的肩膀：“…看來…看來命運…做…做出了他…他的選擇！…周風(fēng)…周風(fēng)…你要…要…要…”
吳琴身體逐漸停止了抽搐，嘴唇停止了翻動，眼神失去了光澤。
周風(fēng)跪在地上，額頭貼著地面，咬著牙在哽咽。
他松開了按在吳琴胸口上的雙手，滾燙的鮮血弄點到處都是，周風(fēng)慢慢起身。
程月拾起他的橫刀遞到他的面前。
他們必須要走了！他們沒有時間再哀悼了！
周風(fēng)收刀，入鞘，面無表情對程月說：“入關(guān)吧！”
……
一個時辰前，那片灌木叢外，千戶望了望程月遁去的背影艱難的站起身來對老兵道：“你雖出手救我一命卻放走了程月，這便是與四國使為敵！只有死路一條！”
老兵冷哼一聲，這聲冷哼竟猶如千軍萬馬奔騰之勢！
“哼！方才就算我不曾過來，你們有能力留下程月和那個少年嗎？沒想道如今的四國使千戶也只能有這般投機?；膶嵙α耍】杀。 ?p> 千戶心中不服可事實就擺在眼前：“你…究竟是何人！”
“有眼無珠！”
老兵踢起長槍直點千戶！瞬間！槍尖在觸碰到千戶的眼膜后停下！
千戶一驚！退后三步，強忍著斷臂止痛與所有四國使一同跪下行禮道：“韓將軍！”
韓將軍收槍，揮手免禮。
千戶起身恭恭敬敬道：“我等奉旨捉拿程月，不知韓將軍此舉乃是何意？”
“指令有變，放程月一條生路！撤！”
他雖說撤退，但四國使們卻無一人動身，他們都在望著千戶，將不下令軍不卸甲！四國使紀律果然嚴明！
韓將軍這才點點頭看向千戶。
千戶甚為不解：“這…”
那韓將軍是誰？當今皇帝親賜“韓”姓！韓地大將軍韓勝！陸海兩路軍隊總都督！更是韓地唯一一個除皇帝之外能調(diào)動八十萬禁軍之人！
他的話豈能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千戶能夠質(zhì)疑的？
“是！”
“撤！”
四國使已經(jīng)走遠，韓勝一人立在這天地之間用略帶凄涼的眼神望著秋關(guān)良久后，深吸一口氣緩緩道：“周風(fēng)，程月，但愿你們能活著回到楚地！若這次圣上的計劃能夠成功，這片大陸將會掀起最后一場血雨腥風(fēng)！這，也是我最后一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