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說妥,又是自己長輩,郝維明不好硬勸,只能待陳長富煙葉抽盡了,起身扁起褲腳至大腿根,擼起衣袖跟著下田去拔稗草。
到了中午,陳長富喊大家休息,回去吃飯了,才在水田里洗涮了手腳上的泥巴,回去吃飯。
吃了飯滿腦子愁緒,在院里閑串門,走到陳家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嚺饴暎骸案筛筛?,干尼馬個蛋?!?p> 然后傳來陳衛(wèi)東老娘的斥罵聲和陳長富的嗟嘆聲。
陳衛(wèi)東怒氣沖沖竄出來,差點與郝維明撞個滿懷。
郝維明拍拍陳衛(wèi)東手膀,關(guān)心道:“怎了?”
陳衛(wèi)東嘆一口氣,回頭看了一眼,說道:“換地方說。”
郝維明點點頭,兩人快步走出了院壩,在一棵大樹樹蔭下說起了事。
原來陳衛(wèi)東知道了郝維明勸說自家老爸悄悄大包干事情,自家老爹沒同意,他最后這一學(xué)期,也看得一些報紙,對《實踐》這等話題著實贊嘆,又聽聞郝維明與他說漢廣、風(fēng)陽那些地方大包干熱火朝天碩果累累,也就覺得大包干確實極好,想勸說自己老爸敢為人先。
卻是說了一遍又一遍,反倒是惹惱了自己老爸,遭了一頓狗血淋頭怒罵。
郝維明也是疑惑,真是不知道陳長富還會發(fā)這種脾氣,要知道陳長富怎說也是一個穩(wěn)當(dāng)人,就算不同意,也不會大動肝火吧。
仔細(xì)再盤問一下,才聽陳衛(wèi)東滿臉難看說:“我四叔差點去鄉(xiāng)里把大春叔舉報了。”
郝維明聞言,整個人就愕然,倒是沒有聽人說到過,自己大哥、李大春都沒對他說。
陳衛(wèi)東看到郝維明一臉愕然,估計不知,也就補充了一下,“這事情也只有我爸知道,當(dāng)時遇到把我四叔攔回去了,給了二十元錢壓下去了?!?p> 郝維明眉頭皺起,他是真沒想到,會發(fā)生這種事情,自己竟把陳長良這混不吝忽略了,竟然差點出了事,倒是有些讓人后怕。
不過還好在事情不大,就算被揭破,也是問題不大,但免不了一堆的小麻煩,后來生意不好做了。
只是也難怪陳長富不同意自己的想法,看來也是怕出事,以陳長富這角度而言,穩(wěn)一些的比較好,聽聽風(fēng)聲再見機行事。
“衛(wèi)東,這事情你就不要管了,也不要再勸你爸了,我們這段時間也就先穩(wěn)當(dāng)著吧!”郝維明也只是能暫緩自己的想法,不能真的一意孤行,到時候要真出了事情,總不能讓陳長富去頂缸吧,那陳長富一家豈不要恨死自己。
就算是李大春他們也不行,自己大哥更是不行,不能讓他們冒這種險。
這事情只能循序漸進(jìn)。等待文件下來,政策落實。
也不免未得計劃延緩而心有躊躇,只談柳坪這窮山旮旯消息閉塞,小買賣敢做,大動作卻是缺了消息,也就沒法高瞻遠(yuǎn)矚了。
陳衛(wèi)東也是嘆口氣,“只能這么辦了,不過也還好,現(xiàn)在收購還可以繼續(xù)做,每個月也不少錢,比起以前是好了太多?!?p> 郝維明也只點點頭,心對那每次百來塊錢的收益已經(jīng)看不上了。
發(fā)財大計已被暫緩,加上天氣又熱,郝維明也就常常是在家里閑得乘涼。
閑的慌了,早上也去幫著拔稗草,又或趁著兩塊去山上采黃絲菌煮湯吃。
黃絲菌是柳坪人的叫法,實際上是叫雞油菌,烹飪起來很是吸油,韌勁又足,滑嫩得很,放口里一咬汁水?dāng)D流,像是雞油一般,湯水十分鮮美,有些淡淡杏香味,在這炎炎夏日倒也是十分可口山菜。
也時不時晚上點一火把,拿上火鉗,去稻田里捉黃鱔,隨便使使,不到一小時工夫,竟然夾了三十余條,已是一大桶子。
這玩意養(yǎng)不活,在家里丟不了多久,怕吃不了放家里清水養(yǎng)不住,到時死了臭了也不好,也就沒再捉。
田里泥鰍、黃鱔多得很,有時候陽溝里都能竄去一堆,一根根體長身粗,分量十足。
如果是后來市場上賣定要是被一下子挑選盡了,晚個八九年也是好一門好生意。不過放在這年頭卻是個不稀罕的東西,寶源、綏定這些地方無人吃這玩意,費油得很,腥臊味大,費料得很。
要想賣遠(yuǎn)一點地方,沒有氧氣泵,搞不到冰,更沒有保鮮劑,甚至連貨車都搞不到一輛,全靠慢吞吞拖拉機,遠(yuǎn)途運輸簡直夢,這天氣出去不到寶源縣就臭烘烘的了。
花心思捉這些東西也只是他閑來無趣,滿足口腹之欲罷了。
只是老娘做飯也是儉省得很,沒有多少油鹽,吃起來也就沒那么好滋味,最多是湯水鮮味十足,倒也因為夏日炎炎,引他食欲。
閑來無事,心里卻一直掛記著高考分?jǐn)?shù)什么時候出來,大約知道是八月初,但又怕自己記錯了或有什么變化,總隨著牛軍的拖拉機去了縣城里幾趟,讓陳衛(wèi)東隨著一起,免得回來時一個人無趣。
但是幾次都沒出來成績,倒是遇到了徐勇立和袁磊,也是巧極。
進(jìn)了一個偷偷開起來的小餐館,老板是一個三十來歲女人,就出來招呼人了。女人圍著白圍裙,長得也就一般般而已,只是那前后弧度有些唬人,把灰撲撲粗布衣服頂?shù)睦细撸鼦U又是細(xì)的,這比例倒很是引人眼球。
郝維明很是驚訝,這年頭怎有吃的好的,長得這樣夸張。
短短思索,轉(zhuǎn)頭一看,身旁幾個小伙子臉都有些發(fā)紅,也不知道是熱的還是怎么。
心頭也是一笑,心想陳衛(wèi)東這三個人也是年輕氣盛,這就頂不住了。
外面太陽打,就忙鉆了進(jìn)小店。
十平米的地方,還不是飯點,里面沒客。一個七八歲小姑娘正趴在桌子上寫作業(yè),小姑娘梳著兩只小辮子,臉是圓乎乎的,倒是少見的。眼皮耷拉著,要睡著了。
“小同志,外面熱得很,快先來喝點茶?!崩习迥镞B忙端了一個土黃茶壺,壺身上是一個大大“囍”字,有兩只喜鵲站粉紅梅梢上,不過顏色不鮮艷了,應(yīng)該用了很多年,郝維明估摸著是不是女人結(jié)婚時候的東西,湊來開飯館用了。
“老板娘,你這里有什么些菜,能不能給介紹一下?!彪m然熱的沒了胃口,但肚子還是餓著,郝維明喝了口茶,也就問起來。
老板娘臉上掛著笑,細(xì)細(xì)把小館子里的菜說了一下,都是些什么炒白菜、炒粉絲、炒面之類,郝維明聽得沒了興趣。
“有沒有肉菜,多來些,搞辣一點,吃得開胃,也好發(fā)汗,涼菜也來一些?!睕]辦法,他真是沒什么胃口,家里又常常吃得寡淡,忽然想吃辣些開開胃,就從兜里拿出五塊錢,先遞過去。
老板娘眼睛一亮,連忙笑道:“買了一只兔子打算晚上自家吃,小弟要不,給你用辣子炒一大盆?!?p> 聽聞是兔肉,郝維明也是口饞,笑著點頭,“可以,快點整來,我們肚子都餓的咕咕叫?!?p> 老板娘接了錢,往褲兜里一揣,讓郝維明他們稍等一下,很快就來。
很快就進(jìn)了后邊,又端過來一盤涼拌黃瓜和一碗臭老婆涼粉,舀了一盆熬融的涼稀飯,笑著說:“你們先吃點涼菜,喝點稀飯哈?!?p> 郝維明道了聲謝,幾個人先是吃起涼菜,喝了一碗稀飯。
十幾分鐘工夫,一個大海碗里裝著一碗雙椒爆炒兔肉就端上來,兔肉快切的大,已經(jīng)是冒出了熱氣和鮮香。
老板娘招呼著大家吃,然后給大家填了涼茶,才回頭看到女兒正趴著打瞌睡,就連忙去敲了敲桌子。
徐勇立和袁磊手上筷子都是停了一下,但都在吞口水。
“吃啊,愣著干啥。”陳衛(wèi)東已經(jīng)開吃,見兩人不動筷子,就邊嚼咬兔肉邊叫嚷。
二人點了下頭也不跟郝維明客氣了,開始大快朵頤。
幾個人辣的哈赤哈赤,然后不斷吸溜著稀飯,吃得滿頭大汗依舊不亦樂乎,然后一邊閑聊,什么考上考不上,如果考上想去哪里。
不過聊了一些,這些人更多是暢想寶源之外的廣闊,無一不透漏著對于外面世界的向往。
是啊,人越是被禁錮在小牢籠里,對外面世界的渴望就越強烈。
如果有辦法走出去,誰又愿意在窮山溝里了卻殘生呢?
魯魯?shù)暮魡?/h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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