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轎停在趙府門口時,已是傍晚。蕓書發(fā)現(xiàn),并沒有新郎過來向轎門射箭,自己直接在別人的攙扶下走下轎子,走進(jìn)門來。沒走幾步,扶著她的那個人突然停了下來。隨即她聽見了一聲“大少爺”。蕓書知道,是趙文淵來了。她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的話,卻不知道該怎么說,只好微微低下頭來,淡淡地說著,“趙先生。”
“云煙姑娘。”文淵回應(yīng)道,拉起了她的手,往里走去。蕓書下意識地想要抽回手,但是她忍住了。
他帶著蕓書,跨進(jìn)了門檻,走進(jìn)了一間房。隨后她聽見文淵說道,“媽,這就是那個姑娘?!?p> “嗯?!笔缪嗟貞?yīng)著,“快點(diǎn),就拜個堂吧。”
蕓書不知所措,只是聽著邊上人“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對拜”的喊聲,木然地鞠躬,腦海里竟全是另外一個人的身影。
第一次相見時他文縐縐地用起了紅樓的句子,用得稚嫩卻也有趣;自己被九爺欺負(fù)時他出手相救,從此便結(jié)下了一個她覺得終生都解不開的結(jié);他捎人帶來的那封信,給當(dāng)時的自己帶來了多么大的歡喜……蕓書甚至還在想象,他讀到自己的信時,是怎樣的神情。
“好了好了,就這樣吧。”淑燕的聲音,讓蕓書猛地從自己的世界中抽離,“麗華,你把她先送回房里去,文淵,你留在這里。對了,讓外面鞭炮多放些,越喜慶越好,就當(dāng)為老爺積福了。”
蕓書便在麗華的帶領(lǐng)下,往別院的一間房走去。等走到門前,麗華輕聲說著,“小心門檻?!?p> 蕓書輕輕道了一聲謝,不知為何,心里突然被這個姑娘的聲音觸動了一下,總覺得格外親切。
麗華扶著蕓書在床前坐下,說道,“大少奶奶在這里先等一等,大少爺忙完就會過來的。若是少奶奶餓了,桌上有點(diǎn)心可以先吃一下。我先去陪太太了?!?p> 大少奶奶。這個稱呼讓蕓書有那么一些不習(xí)慣。但是她還是溫柔地笑著,“嗯,你去忙吧?!?p> 麗華正要關(guān)上門退出去,蕓書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忙問道,“對了,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華?”
“我叫麗華,程麗華?!?p> “噢,麗華?!笔|書在紅蓋頭后點(diǎn)點(diǎn)頭,“沒事了,你先去忙吧。”
“少奶奶再見?!闭f著,麗華關(guān)上門離開了。
屋里只剩下蕓書一個人。她摘下紅蓋頭,掃視了一下四周。屋外掛著兩個大紅燈籠,而屋內(nèi)到處掛起了絳紅的帷帳,床上的枕套被套都用了繡著金線的朱紅色。蕓書伸手摸了一下邊上光滑的被單,站起身來,走到屋子中央那鋪著紅布的小桌前。桌上燃著一對紅蠟燭,還擺了紅棗核桃這類的點(diǎn)心,以及系著一朵紅花的瓷制酒壺。蕓書雖覺著餓了,但是一點(diǎn)兒胃口也沒有,只是給自己倒了一小杯酒,仰頭喝了下去。
這酒,不知為何,竟寡淡得很。
而此時此刻的何銘均,正坐在清吟閣里,悶頭灌了一杯又一杯的酒。桌上的菜一口沒動。銘誠坐在他對面,也靜靜地喝著酒。雖然他不知道,自己的哥哥發(fā)生了什么,只知道這一定與今天嫁到趙府里的那個姑娘有關(guān)。他能做的,也不過是陪伴而已。
今日的清吟閣格外冷清。往常這個時候,正是歡聲笑語、笙歌冉冉之時。而此時,姑娘們都被牡丹打發(fā)去歇息了。店里雖依舊如往日一般明亮,但只剩下酒杯輕磕桌面的聲響與牡丹輕撫古箏的樂音。她安靜地坐在一旁,不知疲倦地?fù)嶂?,偶爾起來為兩位公子添酒?p> 琴聲雖輕,卻凄切萬分。
晚風(fēng)瑟瑟,卻吹不淡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