銘均在推推搡搡的人群之中,撕心裂肺地喊著蕓書的名字。
可周圍吵吵嚷嚷的人聲,讓他的聲音顯得那么虛弱無力。他看著那花轎離開了清吟閣,看著吹起的簾子下那張沉靜溫柔的側(cè)臉,心神都有些恍惚。他甚至不確定發(fā)生的這一切是否真實。這是不是一場夢?又或者,這都是自己的幻想,所以周圍才會沒有一個人聽見他的聲音,沒有一個人感受到他的絕望。這里是如此熱鬧,他不應(yīng)該置身于此……
在不久之前,他還在蕓書寄來的那封信里,構(gòu)想著要對她說的話,想象著這十年的思念將要如何畫上句號。
但一切都破滅了。
紅得扎眼的轎子,在人群中擠開了一條通往趙府的路。喜慶的奏樂響起,人群要么散去,要么跟隨者接親的隊伍往前走。停滯在原地的何銘均,雙肩被無數(shù)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擦過??伤麉s毫無感覺,只是呆滯地盯著人群涌動的方向。
銘誠追上他,氣喘吁吁地站在他面前喊道,“哥!”
銘均無動于衷,靜靜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往回走。銘誠趕忙跟在他身后,“你要去哪?你回家嗎?”
這一句話宛如一根無形的繩子,拉扯著前面的那個人,讓他止住了腳步。
頓了好幾秒,他又折回去,徑直走入了清吟閣。銘誠緊隨其后。
這是他第一次進(jìn)入這樣的地方。
雙眼通紅、面容因淚痕而格外凌亂的牡丹正坐在桌旁,一手緊攥著手帕,一手撐著額頭支在桌面上。店里沒有一個客人,唯有幾個花枝招展的年輕姑娘圍在牡丹周圍,撫著她的肩背。
站在牡丹身后的一個姑娘最先看到有人進(jìn)來,小心翼翼地張口,“今天不開門了?!?p> 牡丹這時抬起頭來,認(rèn)出門口那兩個男子,正是何家的少爺。她撐著桌子,在姑娘們的攙扶下站起身來,一改往常面對客人時那副熱情嬌媚的模樣,輕聲說道,“兩位少爺里面請吧?!?p> 說罷,她揮了揮手,讓姑娘們都回去,店里轉(zhuǎn)瞬間只剩下三個人。
“客官要吃點什么?我們這兒,今天可聽不著音樂了。”
“上點酒,上點菜,您看著上吧。”銘均說著,和銘誠在角落里的一張桌子邊坐下。
他們邊上擺著幾張精致的雕花木凳,還有一兩張長條形的桌子,上面擺著古箏和古琴,還有一把琵琶靠在木凳旁。這應(yīng)是往日姑娘們彈琴的地方。
或者說,這是蕓書在的地方。
牡丹用托盤端來了酒和小菜,一樣一樣地放在了桌面上。動作很輕,像是這些白色的碟子碰一下就會碎一樣。
可它們應(yīng)是最不易碎的東西了。一切都是無常,這些事物卻是最穩(wěn)定的,就像那把依舊擺在邊上的琵琶。
“客官慢喝,有事叫我?!蹦档ふf完,迅速地低下頭來,背過身去。
“謝謝您留下云煙,真的?!陛p飄飄的一句話,好像無形的微風(fēng)在空氣里浮沉。
牡丹沒有轉(zhuǎn)過來,只是用同樣宛如來自遠(yuǎn)方的、難以捕捉的、喃喃一般的聲音回答道,“只可惜我沒能為你再多留一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