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圣院內(nèi),一黑一白兩名道士與一位黑衣女尼,呈三角之勢立于庭院當中。
幽陽輕輕一甩黑色衣袖,一道如墨般的靈符自袖內(nèi)飄出。
靈符見風自燃。
青色的火焰剎那間將靈符包裹,黑色符紙在跳躍的火舌中扭曲、崩裂,竟發(fā)出陣陣雷鳴之聲。
當靈符燃盡時,火焰突的一聲,綻出一朵墨蓮,隨即消散。
黑符的灰燼在墨蓮消失處緩緩散落,在地上堆積成一小撮黑色粉末。
幽陽望向靈陽,“師兄,問什么?”
“吉兇?!?p> “好?!?p> 幽陽應(yīng)了一聲,口中念念有詞,隨后右手做劍指,指向那撮形似墳包的黑色粉末。
與此同此,粉末頂部迅速塌陷,向著四周擴散,幾個呼吸間,粉末堆積的小丘攤開成了一個圓盤。
黑色的圓盤有銅鏡大小,十分規(guī)整。
靈陽面色陰沉,他知幽陽所使用的乃是妖法,他雖不會,卻也略知其中道理。看粉末所成形狀,多半無果。
果然,只見幽陽青青晃了晃頭,道:“吉兇難辨?!?p> 靈陽又道:“推算和尚方位?!?p> 幽陽點頭,這黑衣道士似是知道白山生辰,并不詢問,掐指算了片刻,隨后又低聲念了幾句咒語,再次伸手指向黑色粉末。
圓盤形的粉末這一次沿著邊緣,枝枝叉叉的伸出眾多紋路,好似蛛網(wǎng),又似裂紋,其中最長最粗的一枝伸向西南。
待粉末靜止,幽陽又閉目推算了片刻,道:“由卜紋來看,和尚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在法華山附近?!?p> “法華山?”靈陽奇道:“這和尚怎么又回去了?又去羅漢院了嗎?”
幽陽道:“說不定是有經(jīng)義不明,又去找那燃雪和尚討教去了。和尚辨經(jīng)也是常有的事?!?p> 靈陽搖頭道:“恐怕沒那么簡單。和尚是守信之人,即便是去辨經(jīng),他昨晚已經(jīng)來至門前,為何不進門與我打個招呼?
“有什么事值得他連夜趕往法華山,辨經(jīng)也不必如此著急啊。此事,無論怎么想,都透著怪異?!?p> 幽陽聞言也覺得在理,垂目沉思片刻,也無頭緒,無奈笑道:“我們在這里亂猜,也不可能猜出結(jié)果。不如再等等看,說不定過一會兒,那和尚就回來了。反正從卜紋上來看,雖是吉兇難辨,卻也絕無身死之象。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
靈陽沉吟了片刻,輕“嗯”了一聲。
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總不能僅憑著白山未能守約,一夜沒有回山,就去法華山羅漢寺把他揪出來。
白山畢竟是獨立的人,有他自己的意志。除非真的遇到兇險,否則靈陽沒有理由干涉他的自由。
而靈陽并不懷疑幽陽推算之術(shù)的水準,幽陽說白山無身死之象,那白山多半無事。
陳語蓮對這個黑衣道士也是極為敬服,得知師父下落后,不再逗留,告辭回寺。
雖是如此,靈陽依舊心神不寧,一整日都擰著眉頭,坐立難安,毫無往日的灑脫。
待到晚飯時,白山依舊未來。
靈陽又要幽陽起了一卦,依舊是吉兇未卜,依舊是身在法華山。
草草用過晚飯,靈陽坐在廊下飲茶。
坐了片刻,終是心緒煩亂,難以平靜。這還是他修道以來,少有的情況。
“師兄,不必焦躁。我雖然道法不精,這推算小術(shù)卻也百試百靈,和尚此時安好,絕無喪身之憂?!庇年柨闯鲮`陽還在擔心白山,出言勸慰道。
“那和尚吃肉,他自昨晚離去,到現(xiàn)在一直呆在法華山。即便是與燃雪辨經(jīng),來了興致,也總要吃飯吧,那燃雪難道肯為他準備肉食?”
說罷,靈陽又自己掐指算了一遍,依舊無果。
“這不讓人省心的和尚?!膘`陽甩袖而起,對幽陽道:“我還是去一趟法華山吧?!?p> 法華山距離葛嶺一二十里,對靈陽來說,倒也不算遠。
離開四圣院,靈陽使用神行符,在月色下疾行而去。
不到一盞茶時,已來至法華山下。
法華山并不甚高,方圓也只有幾里,不過此處是佛門圣地,山林掩映中,廟宇林立,借月光粗略看去,不下十余處。
靈陽從未到過羅漢院,不知哪一處是。
由于心中急躁,他也沒有心思一路找去,當下由袖內(nèi)取出一疊靈符,提筆飛快的在每張靈符背后各畫了一只眼睛。
隨后將靈符向空中揚起,靈符飄散開來,各自扭動著,紛紛化作蝙蝠,約有二十余只,向著山上飛去。
靈陽站在上山的路口處,閉目靜等。
黃色的靈蝠分散開,各自飛向一座廟宇。尚有幾只余下,并無對應(yīng)的廟宇,則圍繞著山體盤旋、巡查。
不多時,靈陽嘴角揚起,鳳目再次睜開,一揮衣袖,將靈符招回,邁步上山。
山陰半山處,有一處古剎,似南朝樣式,保存完好。
靈陽在這座古剎前停住腳步,抬頭望了望并不高大的廟門。門上懸著一塊匾額,上有三個大字——羅漢院。
此時院門已經(jīng)關(guān)閉,不過門板之間有著一指寬的縫隙,一線暖光由門縫射出,似一把利刃,分割黑夜。
靈陽走上前去,拍打廟門。
良久廟門才開,門開處一黑衣僧人立在門內(nèi)。
靈陽不由得心中一驚,這開門的竟是白山。
白山也是微微一愣,隨即合十施禮道:“原來是道長,深夜來此,所為何事?”
道長?
這和尚怎么突然如此生分?靈陽心中雖有疑惑,臉上卻沒有絲毫變化,道:“自然是來找你?!?p> “不知找小僧何事?”白山問的坦然。
“何事?”靈陽輕哼一聲,道:“我與你相約,昨日晚間一同去湖上賞月,你因何爽約?”
白山面露恍然,“哦,原來是此事,是小僧不對。不過小僧也并非有意不去赴約,實在是遇到了一件急事。”
“什么急事?”
白山輕嘆一聲,道:“小僧昨日來此聽燃雪禪師講經(jīng)?;厝ブ螅鋈恍募?,隱約覺得似是燃雪禪師在以佛法相召,于是又回到此處。到后得知,果然是燃雪禪師相招。
“原來,老禪師講經(jīng)之后,知小僧已得經(jīng)中奧義,心中了無牽掛,于是便要坐化。招小僧前來,則是傳授衣缽,并將這座羅漢院一并交予小僧打理。
“此后,小僧便在此處為燃雪禪師料理后事,因此未能赴約。小僧賠罪了?!?p> 聽罷,靈陽心中又是一驚,燃雪真的圓寂了?這和尚為什么對自己如此客套?
此事蹊蹺,其中必有古怪。
想到此處,靈陽面露悲哀之色,道:“燃雪禪師佛法精湛,不想突然圓寂,怎不令人感傷,我有心瞻仰禪師遺蛻,以表敬意。不知和尚可否引我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