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馬紅霞校長從校育辦開會回來宣布一個消息,高級名額下來了,一共三個。因為這個消息,李玉榮找了趙梅波兩次,討論定級的事項,并說她想晚上去找陳老師。雖然趙梅波心里咯噔噔地響,但她面帶燦爛的笑容道:
“嗯,可以,我們家陳啟軍好說話,好辦事,你問問他吧。不過玉榮,他是二把手,最后決定權(quán)還在王老師手里。”
李玉榮放低聲音說:“陳老師在王老師心中有分量吶,他說的話王老師大多采納。我覺得陳老師以后就是大主任。哎,王老師都五十多了,干不了幾年了。你家啟軍,要個頭有個頭,要模樣有模樣,還有才,當(dāng)個教育辦主任,還不是手掐把拿?”
她的一聲啟軍和她的最后一句話讓趙梅波渾身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她努力地保持著自己臉上的微笑,緩緩地說道:“難說吧,有些事不是順風(fēng)順?biāo)湍軐崿F(xiàn)的,就像北八里地五屯校長的任命?!?p> 李玉榮表示贊同他的話,頻頻點頭道:“可不是咋的,現(xiàn)在的事真沒法說。哎,趙老師,等你家啟軍以后當(dāng)大主任了,你就不用擔(dān)班了,干點兒旁的,省得一天生氣惹惱的沒有消停時候?!?p> 李玉榮在替趙梅波構(gòu)畫著未來。陳啟軍能在將來當(dāng)上教育辦正主任,好像也是她的榮耀,她的構(gòu)畫好像也是為她自己。趙梅波的這種直覺,讓她臉上的微笑倏忽間消失了,她壓抑著怏怏不快,說:“哦哦,上班看看去,頭午兩個學(xué)生干仗啦,真擔(dān)心他們現(xiàn)在再干起來?!?p> 說完她起身急匆匆的向北面的教室走。
趙梅波自然的情狀沒有引起李玉榮特別的注意,她看著趙梅波的背影,嘴角牽扯了一下,然后虛抬右腳畫了一個小圓圈。
趙梅波從未受過如此的煎熬,她的內(nèi)心充斥著各種滋味,不斷的由胸前升起的陣陣火氣,竄到額頭上,再旋轉(zhuǎn)回落,撞擊著她的咽喉。她可以確信陳啟軍和李玉榮關(guān)系曖昧,甚至已經(jīng)那樣了。
以這種狀態(tài)趙梅波挨到下班?;氐郊依?,如往常一樣,她洗涮收拾做飯,等陳啟軍回來時靠邊站的圓桌已支到地上,上面擺著飯菜。
“又打麻將了?”趙梅波坐在椅子上,一邊盛飯一邊若無其事地問。
“嗯嗯,玩了一個八圈兒。”陳啟軍回答。
“真不知道你們怎么想的,要么下午不上班,要么下午打麻將,再不就是上城里喝酒,這影響多不好?!壁w梅波心里的怨氣化作這樣的語言,聽來倒也很自然不露一點破綻。
“我怎么辦?有王老師帶頭,我還能橫扒拉豎擋著?”陳啟軍不認(rèn)可趙梅波的批評,臉上還有那么一點委屈。若在以往趙梅波一定會咯咯地笑個不停,但現(xiàn)在他笑不出來。
“那要是你將來當(dāng)了一把手,是不是得改變這種風(fēng)氣?老王過幾年也退了吧,歲數(shù)大了也沒有上進心了,該玩兒玩兒該樂樂,要不就沒有時日了?!?p> 趙梅波一邊吃著飯,一邊和陳啟軍說著話,態(tài)度平和親昵。
如白天里所說的那樣,李玉榮在太陽將落山時款款地來了。趙梅波在她進到院子時,特意觀察了陳啟軍,看到他目光里的那抹明亮與喜悅。
“喲,玉榮,快坐坐坐。你看我剛剛收拾完,還沒掃地呢。”趙梅波將笑容蕩漾出來,一副真誠待客的模樣。
“趙老師這么干凈,還掃啥呀!看看拖得磚紅暈的。等過年鋪上瓷磚吧,那玩意好收拾?!崩钣駱s坐在沙發(fā)上說。
他們閑說著,陳啟軍似笑非笑地看著。
“陳老師,我聽我們校長說高級名額下來了,一共三個。我就是來打聽打聽,看看我能不能評上高級?!蔽吹汝悊④姶饛?fù),李玉榮又繼續(xù)說,“陳老師,你們都看著了,我這些年的工作成績不說在前幾名,那也沒掉七八九?!?p> 由現(xiàn)在開始,李玉榮就不斷地陳述這些年的工作業(yè)績,間或敘說自己生活上的種種艱辛,說到傷心處竟流下淚水。陳啟軍反復(fù)地強調(diào)要以評審細(xì)則做標(biāo)準(zhǔn),以工作時長獲得的獎勵歷次統(tǒng)考的成績等等方面全方位衡量,非他個人所能決定。當(dāng)然他肯定了李玉榮的工作,并說希望很大,盡量爭取評定上。
其后,他們的說話不再圍繞評定高級這個話題,而是說起了李玉榮的家,她的調(diào)皮的兒子,以及中心學(xué)校的雜七雜八的事。趙梅波偶爾插一句話,大多時候微笑著靜聽。
憑女性細(xì)膩的心思,她明顯地察覺到他們二人在談話時隱匿著的親昵和相互的愛慕,這佐證了她先前的判斷,只是還缺少他們合二為一的畫面。
熱絡(luò)地聊了很久之后,李玉榮才離去。
趙梅波在送走李玉榮后,勉力和陳啟軍交談著,議及這次評定高級教師的人選議及這次評定的條件以及李玉榮的情況。李玉榮真很不幸,女兒剛生出來十幾天就夭折了,剛過幾年好日子丈夫又出車禍死了,現(xiàn)在是孤兒寡母,要多難有多難,趙梅波附和著。
“你說這些也是實事,那你的意思是幫她去定上高級了?”
陳啟軍皺了一下眉,像是不認(rèn)同她的話一樣,說道:“怎么上幫她?她的工作業(yè)績擺在那呢,有目共睹?!?p> 突然間,趙梅波哈哈大笑起來,笑得陳啟軍毛毛愣愣的以為被妻子看穿了心思:“你、你笑得莫名其妙,就好像我一定要把高級名額給沓似的?!?p> 趙梅波收斂起笑容說:“你得了吧,你給她?你能有那么大的權(quán)利嗎?以前不是各考核小組評分再匯總嗎?一切都公平公正公開,沒有作弊的可能?!?p> 陳啟軍忽閃著眼睛想了一會,說不上腦筋搭錯了還是心弦扭結(jié)了,竟說:“考核評分肯定不假,但是將各組的考核分?jǐn)?shù)匯總是我們的事,他們不知情。教齡、各種獎勵證書、什么公開課優(yōu)質(zhì)課等所占的分值也不是固定不變的,都有所側(cè)重?!?p> 趙梅波雖然知道里面的玄機,卻依然故意問:“向誰靠就把他最優(yōu)勢的一面向上提高分值?”
陳啟軍很威嚴(yán)地說:“也不能那樣認(rèn)為,就是、就是要全面衡量通盤考慮?!?p> 他們的談話到趙梅波鋪上被子后才結(jié)束。
沒有開燈,沒有看電視,趙梅波就在暗夜里靜靜地仰面躺著,靜靜地想著。
農(nóng)歷八月十四那天晚上,李玉榮和她兒子拿了一盒上好的老鼎峰月餅,一條煙,一個電磁爐以及專用的精鋼灶具,還有一件羊毛衫來看陳啟軍和趙梅波。坐定之后還未說上幾句話,李玉榮又站起,從紙袋里扯出羊毛衫,道:
“趙老師,你來試試這羊毛衫,看適合不適合。要不合適,趕明兒我去換。我就相中這粉不嘰紅不暈的色了,不那么素不那么艷和你正搭呢?!?p> 趙梅波本來不想試,但架不住李玉榮反復(fù)勸說,不得已穿到身上了。羊毛衫剛穿到身上,就有李玉榮不斷的嘖嘖的稱贊。趙梅波雖然覺得她言過其實,未必出自真心,但還是止不住心里美滋滋的,臉上也洋溢著如花的笑容。
那天晚上,陳啟軍趙梅波和李玉榮聊得火熱,一種奇怪的心理支配著趙梅波。
依照兩人的商議,陳啟軍在第二天晚上回訪了李玉榮,趙梅波沒有和他一同前往,她不想去。陳啟軍乖巧第和李玉榮說了幾句話后就回來了,往返不過二十幾分鐘的時間。他做出的樣子分明是在昭示他和李玉榮清清白白,僅僅是同事之間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