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百里瑾澤和楚君熠身份特殊，侍衛(wèi)們都轉過身去，他們卻有些留也不是走也不是的意味。
看沈棟焦急擔憂絲毫顧不上他們，楚君熠干脆搖著扇子繼續(xù)看熱鬧：反正就算是有什么事，還有五皇子頂著，他只是陪著皇子來赴宴而已。
終于，水中有了動靜，秦嬤嬤摸索了半晌，終于抓著沈靈菡的衣裳將她拉了上來。
趙氏臉色蒼白，看到沈靈菡露出水面連忙吩咐身邊的嬤嬤：“愣著做什么，快去幫忙?！?p> 幾個嬤嬤上前，一同手忙腳亂的將沈靈菡和秦嬤嬤向上拉。卻不想剛剛將沈靈菡拉到岸邊，她忽然清醒了過來，猛地開始掙扎：“有鬼！水中有鬼！放開我！”
“靈菡，女兒啊，你這是怎么了？”
沈靈菡卻仿佛沒有聽到趙氏的話一般，腳下還在不斷的撲騰。
有個嬤嬤沒站穩(wěn)，差點被她帶到水里去，連忙使勁將她拉到岸上。
“啊，那是什么……”
眾人隨著她的視線看去，正看到一只滿是褶皺的手緊緊地抓在沈靈菡的腳腕上，嚇得她們手下一松差點將沈靈菡丟回水中。沈棟大駭：“快，將小姐救上來！”
一旁的秦嬤嬤也是心頭一抖，鐵青著臉暗自發(fā)狠，猛地抬手砍在那手的手腕部，而后一個用力，將沈靈菡推上了岸。
此時的沈靈菡滿身水跡，頭上的珠釵早已經(jīng)不見了，還有絲絲縷縷的水草和青苔粘在臉上，那模樣簡直不能更加狼狽。
沈凝華面帶擔憂：“青雀，趕緊去我院子拿件衣服出來給妹妹披上?！边@里距離靜心苑最近，她身為姐姐必須關心妹妹不是？
“是，小姐。”
趙氏一心撲在沈靈菡身上，一連聲的命令人去請大夫。幸好齊正軍還沒有走，青雀剛拿來一副給沈靈菡披上，齊正軍便被請了過來。
看到沈靈菡的模樣，他也嚇了一跳，想要上前幫她診脈，卻被沈靈菡一把推開：“那水中有鬼！母親，有人一直在拉我的腳！”
趙氏一把將她摟住，用袖子幫她擦拭著臉上的水跡，厲聲說道：“哪里有鬼，分明是有人搞鬼！”
不用趙氏再吩咐什么，秦嬤嬤已經(jīng)將剛剛拉著沈靈菡的人從水中拖了出來。幾人一看頓時大驚，那人竟然是失蹤的周嬤嬤！
梁禹這個時候已經(jīng)不知道該用什么表情了，口中喊著“娘啊”撲在周嬤嬤身邊，手指碰到她的手，感覺到一片冰涼才放心下來。人死了好，只要人死了，事情再怎么編排都好說，若是人沒死，恐怕遭殃的就是他們了。
正亂的厲害的空當，侍從前來稟告楚君熠，陳太醫(yī)請來了。
楚君熠眼神一閃：“去請陳太醫(yī)過來，正好也給沈二小姐看看。”
聽到這話，沈凝華轉頭，心思微微的動了動。
陳韞被請過來，沈棟連忙迎上去：“陳太醫(yī)，小女落水，還請為小女看一看，有勞了?！?p> 陳韞眉頭緊了緊點頭答應下來，口上道了罪也沒給五皇子請安，直接向沈靈菡走去。
趙氏抱著沈靈菡，看她還是一副懵懵懂懂驚嚇過度的模樣，狠心咬了下牙，一把掐在她的腰間，在她耳邊道：“靈菡，你好好地怎么就突然掉進了水里，這是要擔心死母親嗎？”
腰間的劇痛似乎起了作用，沈靈菡一個激靈猛地清醒過來，將趙氏的話在心頭過了一遍，突然開始低聲哭了起來：“母親，我本來走在水邊，不知道怎么的仿佛是有人推了我一下，就掉了下去，幸好女兒命大，不然就再也見不到母親了?！?p> 沈凝華聞言心頭猛然冷笑，趙氏剛剛已經(jīng)為沈靈菡將臉上的污漬擦去，頭發(fā)也微微的整理過，此時沈靈菡臉色蒼白簌簌發(fā)抖，話一出口眼淚已經(jīng)順著臉頰滑落下來，這副模樣讓人看了恨不得捧到手心去疼惜，聽到她說有人推她落水，第一反應就是將那人找出來打殺了為美人報仇。
大夫人神色一變，看著沈靈菡的模樣心疼的眼淚滿眶：“誰這樣大的膽子，這是要謀殺我沈家的小姐不成？老爺……”
這樣大的動靜，除了受驚的老夫人肖氏，二夫人蘇氏和三夫人孟氏也帶著丫環(huán)匆匆趕了過來。
蘇氏一來便聽到了大夫人這句話，頓時開口道：“誰人有這樣大的膽子，連我沈家的小姐也敢謀害，剛剛才聽說有人誣陷凝華釀制的酒水中有毒，這會靈菡又出了事，這是要將我們沈家的小姐都害死啊。啊，見過五皇子，不知道貴客在此多有失禮還請原諒?！?p> 百里瑾澤微微側身點頭：“夫人客氣了。”
趙氏一聽這話，差點氣個仰倒，蘇氏竟然在幫著沈凝華那個賤人，沈凝華本來應該是酒中下毒的兇手，到了她嘴中竟然也成了被陷害的對象。
沈凝華對著蘇氏行禮：“見過二嬸嬸?！?p> 蘇氏親昵的握住沈凝華的手臂將她拉起來，微笑安慰道：“快起來，今天讓你受驚了，又是酒水中有毒，又是死人、搜院子，還有那些個盤旋不走的扁毛畜生，事事都趕到了一起，真是讓人費心費力?！?p> 沈凝華心中一笑，低頭掩蓋住眼中劃過的笑意，對二夫人感覺親近了一些，認真說起來，蘇氏出身武將世家蘇家，是蘇老將軍最喜歡的女兒，從小被放養(yǎng)著長大，性格中頗具大氣豪爽，上一世她回到沈家之初，蘇氏對她也頗為照顧，只是后來不知不覺的慢慢生疏了。如今她愿意在這個時候出手幫自己，那她定然珍惜這份維護之情。
“讓嬸嬸擔心了，我沒什么事，還是妹妹的身體重要，畢竟落水還受了驚嚇，還是趕緊診治一下的好?！?p> “你這個孩子就是心善，老夫人還時?？淠阌行⑿模覀兌急炔簧??！碧K氏拉著她的手語氣親昵的說道。
蘇氏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話讓眾人心中不由多想了幾分，剛剛在搜院子的時候便看到沈凝華精心準備的禮物，又是親手刺繡又是手抄佛經(jīng)，這樣一個有孝心的女子又怎么會在酒中下毒？
大夫人恨得咬牙切齒，扶著沈靈菡的手勁兒不自覺加大，為何哪里都少不了這個蘇氏！
沈靈菡被抓疼，低聲叫道：“母親……”
趙氏回神，連忙請陳太醫(yī)幫忙看看。
陳韞來了之后早就看了一下周圍的狀況，此時大夫人開口，也沒有上前診脈，直接開口道：“觀色便可看出，二小姐無礙，回去喝碗姜湯驅驅寒也就沒事了，倒是一旁躺著的這個嬤嬤可還要救治？”
什么？
趙氏瞳孔猛地一縮，周嬤嬤不是死了嗎？
梁禹整個人都呆愣在那里，口中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戛然而止：“太醫(yī)大人，您……您是說……我娘她……還沒死？”
陳韞皺眉：“人命關天豈容兒戲？還有口氣，救得回來?！?p> 趙蕓香心頭一顫，臉色慢慢變白，她早先吩咐秦嬤嬤差人將周嬤嬤綁來，直接勒死塞到沈凝華的院子，因為已經(jīng)決定要了周氏的性命也就沒有特意隱瞞，直接讓她的手下去辦的事，周氏跟在她身邊許久，那些人自然都認識，若是她醒了，定然會一口咬上自己。
看著大夫人蒼白的臉色，沈凝華心頭冷冷一笑，早先趙氏將挽香送來，她就開始暗中提防，沒想到還真被青雀發(fā)現(xiàn)了端倪。一天前，大夫人的人去綁周嬤嬤，青雀便暗中注意了，直接稟報到了她這里。
說起來也怪大夫人細致，為了裝成周嬤嬤已經(jīng)被勒死了良久的場景，提前一天便讓秦嬤嬤動了手。原來她打算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周嬤嬤的尸體扔到沈靈菡的院子里去，可是沒有想到周嬤嬤竟然被死透，她便想到了更好的方法，于是暗中拿了藥讓青雀潛到放置周嬤嬤的地方給她服了下去，然后便安排了今天這場好戲。
想到剛剛沈靈菡六魂無主喊著水中有鬼的場景，她就不由得感謝毒婆婆，雖然遭受了數(shù)不清的折磨，但她學了一身的保命能力。龜息丸便是其中一種，人服用了之后便猶如死了一般，即便是被放在水中也能堅持一個時辰。她暗中在沈靈菡身上撒了龜息丸的解藥，她落水之后，解藥便會發(fā)揮作用，讓周嬤嬤在水中醒過來，也就有了剛才的一幕。
她這也算是將計就計了吧？
楚君熠無意中瞥到沈凝華眼中的冷意，心中驚異連連，將各種事件聯(lián)系在一起想了幾圈也沒太想明白其中的關節(jié)，但他肯定這一切定然和沈凝華有關，不由得越發(fā)覺得好奇，這個女子似乎太不同尋常了一些，既然如此，那他就再幫她一把：
“陳伯伯，這人既然還有救，那就趕緊救吧，剛才還聽沈二小姐說，這個嬤嬤是府中伺候的老人，大夫人和她都不忍她受到折磨。夫人、二小姐放心，陳伯伯醫(yī)術最為高明，便是人到了鬼門關，也能給她拉回來?！?p> 沈凝華心頭大笑兩聲，剛才楚君熠話一出口，趙蕓香和沈靈菡的表情都扭曲的不成樣子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她們這般憋屈呢，真是個好兆頭。
這樣想著，看楚君熠的眼神也不由得少了幾分漠視，不管這人出于什么目的，她沈凝華都承這份人情。
楚君熠開口，陳太醫(yī)一口答應下來，從身后小廝拿著的藥箱中取出銀針，對著周嬤嬤的幾個穴位便扎了下去。
不到片刻，周嬤嬤一個機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趙氏心頭一跳，心思急速轉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周嬤嬤說出真相！冰冷的眼神掃過一旁嚇住的梁禹，心中暗罵一聲沒用的東西，卻不得不開口暗示：“老天保佑，梁禹你還愣著做什么，沒看到你娘醒了，快看看有沒有大礙?！?p> 對上趙氏隱含殺意的眼神，梁禹愣了一下猛地反應過來，爬著撲上前便大聲哀嚎道：“娘啊，你終于醒了，誰人這樣歹毒，竟然將您扔到了湖中，這是要你的命啊，你放心，老爺和夫人一定會為咱娘倆討個公道的?！?p> 一開始周嬤嬤并沒有反應過來，直到聽到梁禹的哭聲猛地驚醒，驚恐的看向一旁的大夫人，眼中滿是憎恨，嘶啞著嗓子便要開口：“夫人……你……”
梁禹心臟狂跳，她若是開口，他們一家都完了。想到這里，梁禹狠狠地咬牙，上前擋住周嬤嬤的視線，趁著彎腰將她扶起來之際，手掌立起狠狠地砍在周嬤嬤的喉管處。
周嬤嬤呵的一聲猛地僵住，瞪著滿是血絲的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梁禹，他是自己的兒子，竟然對自己下如此毒手。
“娘，你慢慢說，不要著急?！绷河頋M頭是汗，跪在地上渾身打顫，不知是緊張還是害怕。
周嬤嬤這個時候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了，只瞪著凸出的眼睛張著嘴發(fā)出赫赫的喘氣聲。
梁禹動作極快，又因為背對著眾人有身體遮擋，還真沒有人發(fā)現(xiàn)他的動作。
陳韞皺眉，眼神微微瞇起來便要開口，卻被楚君熠出聲打斷：“真是沒有想到，這好不容易找到一個人證，竟然不能說話了?！?p> 沈凝華神色動了動，陳韞剛剛分明是發(fā)現(xiàn)了不對，卻因為楚君熠開口而沒有挑明。這可不像是這位剛正不阿的陳院正該有的作風，這兩人的關系似乎有些不同。不知道怎么，沈凝華有種陳韞聽命于楚君熠的怪異感。
不過那個周嬤嬤突然就不能說了，倒是怪異的很。不過也沒什么關系，只要沈棟懷疑趙氏，她便有的是機會令她們不痛快。
大夫人松了口氣，臉上的神情終于不那么緊繃：“竟然說不出話來，實在是可惜了。不過人還活著就好，這好好的怎么就被扔到了湖里？”
一旁的蘇氏笑了一聲：“大嫂這話說的有理，本來都好好的參加宴會，偏偏鬧出這么多事情來。這奴婢被扔到湖里的時候還活著，想來也是被扔進去不久……剛剛搜完了凝華的院子，沒搜出什么問題。這要搜別的院子了，就出了這件事……”蘇氏話沒有說完，但眾人都明白她話中的意思，這分明是有人想要毀尸滅跡。
沈棟臉色陰沉，聞言狠狠地瞪了蘇氏一眼，就算事情真的是這樣，也不該將話說的如此明顯，只是蘇氏畢竟是他的弟媳，他也不能出聲呵斥，只是將視線轉向大夫人，眼中隱隱的帶了不滿和質疑。
趙氏恨極，卻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抱著沈靈菡垂淚：“老爺，都怪妾身管理不善，竟然讓后院鬧出了這樣大的事情，妾身真是無地自容，定會將這件事情調查清楚，到時候再請老爺一并責罰?！?p> 沈靈菡抬頭目光盈盈含淚：“父親，母親一直盡心盡力管理后院，沒想到先是前院發(fā)生了酒中有毒的事情，后來又出了周嬤嬤這件事情，才一時間分身乏術，還請父親原諒母親?！闭f著，眼神從百里瑾澤和楚君熠等人身上掃過，雖是輕輕一眼，卻帶著哀求和自責，令人看了萬分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