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沈凝華眼中猛然閃過一道厲色,抬頭看向門口。
一個丫鬟面色慘白的跑過來,正是老夫人身邊的大丫頭雪竹:“萬萬不可喝,酒水中有毒!”
“不可胡言亂語,這酒水是姐姐親手釀制的,怎么可能會有毒?”沈靈菡猛地起身,對著雪竹出聲呵斥。
沈凝華轉(zhuǎn)頭看了她一眼,笑意越發(fā)的嘲諷,這話怎么聽都不像是在幫自己。
沈棟的臉色鐵青,緊皺著眉頭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凝華,對雪竹問道:“你不在老夫人面前伺候,怎么跑到前院來了,剛剛說的酒水有毒是怎么回事?”
雪竹驚魂未定的跪在地上,看到廳內(nèi)的五皇子等人沒有飲酒才大大的松了口氣:“回稟老爺,今天老夫人收到了酒很是高興,便立刻讓人取了一壺來飲,取酒的丫鬟自己嘴饞,看到酒水清冽芳香異常,就偷偷的喝了兩口,不想沒多會兒便死了,老夫人想到您拿酒招待客人,便連忙派奴婢前來,幸好諸位貴人都沒有喝?!?p> 沈棟看著桌上的酒水,后背出了一層冷汗,若不是剛剛因為說話耽誤了一些時間,今天整個沈家都完了!
五皇子緊緊地皺著眉頭,眼神掃過桌上的酒杯,沉聲道:“沈大人,這件事情還是好好查一查的好?!?p> “是,五皇子放心,下官一定給五皇子一個交代?!鄙驐澾B忙應下,利劍一般的目光直直的射向沈凝華,恨不得將她殺之而后快,“沈凝華,這是怎么回事?”
沈凝華心中嗤笑,他這是認定是自己做了什么了?
“父親,姐姐是個心善的,定然不會做出在酒中下毒的事情,也怪我不應該自作主張將酒水拿出來招待客人,還請父親責罰靈菡?!鄙蜢`菡臉上滿是自責,一邊說著一邊已經(jīng)跪了下去。
“你起來,這件事情你有錯,我自然也會責罰。沈凝華,還不老實說?”
“父親,”沈凝華起身,神色平靜的看著沈棟,“哪怕是一個奴婢犯了錯,都要好好的查清楚才定罪,凝華是您的親生女兒,您卻是聽一個奴婢一面之詞就要我認罪,凝華心中不服?!?p> 沈棟一哽,皺眉冷喝:“來人,去將齊大夫請來?!?p> “是?!?p> “且慢,”沈凝華看向雪竹,“你剛剛說那個丫頭偷酒喝然后死了?”
“是?!?p> “那她死后你可找人來查驗過,確實是因為喝了酒才死的?”
雪竹愣了一下:“情況緊急,并沒有查驗過?!?p> 沈凝華輕笑一聲:“既然沒有查驗過,又怎么能夠證明她喝了毒酒才出了事?”
“這……”雪竹頓住。
沈靈菡上前勸解:“姐姐,還是先叫齊大夫來吧,等他來了查驗過之后事情就清楚了,如果姐姐真的是冤枉的,父親定然會還給姐姐一個清白。
清白?這分明是想要將置自己于死地的詭計,哪怕是皇天老子來了,大夫人也不會放過自己。沒有想到趙氏竟然這般沉不住氣,想來是因為自己討要生母的嫁妝正戳中了她的肺管子吧。
沈凝華還想說什么,沈棟卻是冷聲下令:“閉嘴!來人,去請齊大夫來,另外,將所有的酒都搬過來,還有那個中毒身亡的丫鬟,這件事情一定要徹查清楚?!?p> 沈凝華冷笑,看來大夫人和沈靈菡這是謀劃好了。眼神掃過在場的眾人,心中寒意冷冽,都是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老狐貍,這些人難道真看不出什么問題?不過是不想幫她罷了,這樣也好,省的她最后收拾起來的時候還有什么顧慮。
很快,齊大夫便被請了過來,看到五皇子和楚君熠,連忙上前行禮。
“齊大夫,還請你檢查一下這些酒水可是被摻了什么東西?!鄙驐濋_口。
齊大夫心頭一跳,沈府的水深的很,他極為不愿意攙和其中,只希望不要牽連到自己才好,打開酒壺細細的查驗了一番,眉頭慢慢的皺起來:“回五皇子,沈大人,這酒水……”
沈靈菡瞳孔微微的收緊,眼中閃過絲絲笑意。
“齊大夫但說無妨?!鄙驐澬乃伎焖俚霓D(zhuǎn)動,沈凝華的罪名如果落實,還要想想怎么將沈府擇干凈,畢竟謀害皇子可是大罪,一個不好恐怕就是抄家滅族。想著,不禁對沈凝華越發(fā)的厭惡。
“這酒水中被下了砒|霜?!?p> “什么?”
“沈凝華,孽障,還不跪下!”沈棟暴怒。
沈凝華面容陰沉,心中對沈棟已經(jīng)失望至極,別人的父親哪個不是精心護著自己的女兒,而沈棟卻是生怕她死的慢了,以前是這樣,現(xiàn)在更是這樣。
“父親,凝華不信,還請父親再去請一位大夫吧?!?p> “沈小姐,你這是在懷疑老夫?”齊正軍面色難看,“我一直為沈府看病,從來不曾妄言過一分一毫!”
“凝華自然不敢懷疑齊大夫,只是馬有失蹄人有失手,事關人命的事情,多請一個人不也沒什么?”
“好,好,沈大人,齊某學藝不精,還是另請高明吧?!饼R正軍說著,就要向外走。
沈棟氣的面色青紫,上前對著沈凝華一巴掌打過去:“孽障!還不跪下!”
沈凝華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挺著筆直的脊背,仰頭直直的看著沈棟,一雙黑眸沒有絲毫波瀾,仿若透著徹骨的冰冷,怒火攻心的沈棟不知為何心頭猛地一顫,再次抬起的巴掌怎么都打不下去。
看著沈凝華的表情,楚君熠握著杯子的手一緊,猛地想起當初在山洞之中,沈凝華突然驚醒時泄露出來的情緒,那時也是這般陰冷……絕望……
就在這時,一道哭喊聲傳過來:
“人命關天!奴才求老爺做主??!”
“何人在喧嘩?”沈棟的怒火似乎找到了發(fā)泄口,猛然冷喝。
一個穿著藍色衣衫滿臉悲戚的男人被帶上來,此人看到沈棟便立刻撲在地上大聲哭喊:“老爺,求您為奴才做主啊。”
“你不是粱才的兒子梁禹,你來做什么?”
“回老爺,奴才的娘昨天早上被大小姐叫去,今天仍舊沒有回來,整整一天了,奴才實在是沒有辦法,才求到您面前,請老爺做主,讓大小姐將奴才的娘放出來?!?p> 沈凝華眼神一凜,轉(zhuǎn)頭看著梁禹:“我連你是誰都不知道,更何況是你娘?!?p> “大小姐真是貴人多忘事,奴才的娘親是周嬤嬤??!我娘之前是得罪過您,但也已經(jīng)受罰了,她年事已高,您若是再治她的罪就等于是要了她的命啊,求您高抬貴手,放了奴才娘親吧。”
沈靈菡語氣關切:“周嬤嬤伺候了母親多年,因為她犯錯也領了罰,母親不忍看她的模樣,便讓家人將她接了回去,姐姐,你派人找過周嬤嬤?”
“沒有?!?p> “大小姐,您有什么氣沖著我來就是了,一天前,奴才親眼看到是您身邊的挽香來傳話的,奴才還親自送娘親到院子門口,很多人都是看到的,老爺,求您做主啊,不然奴才只有到官府去了。”
沈棟耐心耗盡:“沈凝華,你又做了什么?”
沈靈菡滿臉擔憂的看著沈棟:“姐姐,周嬤嬤擅自動用了嫡母親的東西,你生氣也是應該的,只是她好歹算是府中的老人了,你若是押著她總歸不好,還是將她放了吧?!?p> 真不愧是她的好妹妹!
“自從周嬤嬤被祖母責罰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更沒有讓挽香去叫她。再說,挽香是母親賞賜我身邊的丫頭,我平日里好生相待,根本沒有讓她做任何事情?!本退阋幜P周嬤嬤,她也不會讓一個剛到身邊的丫頭去叫人。
沈靈菡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姐姐既然心中有疑問,那不防就差人到院子里找一找吧,說不定能夠在哪里找到周嬤嬤呢?!?p> “妹妹這是要為了一個下人搜查沈家大小姐的院子?”沈凝華冷聲質(zhì)問。
“我并沒有這樣說,不過是想幫姐姐證明清白罷了?!鄙蜢`菡咬牙,暗怪自己心急,心中卻是極為不屑,就先讓你得意一會兒,看待會你怎么哭出來。
“那我還要多謝你了,既然你這樣熱心,不如就先搜查一下妹妹的院子?
“你……”沈靈菡咬牙。
“沈大人,”一直沉默的楚君熠放下手中的酒杯,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沈凝華,開口道,“周嬤嬤這件事情先不說,酒中有毒還未調(diào)查清楚呢。大小姐之前說的不錯,畢竟是人命關天的事情,多請一位大夫更加周全一些。也不用麻煩別人了,差人去蕭家說一聲,就說我吩咐的,將陳太醫(yī)請來。”
沈凝華抬頭看向楚君熠,心中很是驚訝,陳太醫(yī)醫(yī)術(shù)高明,是現(xiàn)任太醫(yī)院院正,他為人剛正不阿,對當今皇上有救命之恩,許多人曾多番討好卻都被他一本奏折參奏到了皇上面前。
以前她就聽說過,陳太醫(yī)和蕭家有舊,兩者私交甚好,能夠在平日里請動他的,也就是蕭家家主了,甚至連五皇子百里瑾澤都沒有這個面子。
沒想到楚君熠也能將他請來。
察覺到沈凝華的視線,楚君熠趁人不注意對她揚了揚唇角,拿著折扇在手心微微敲打。
沈凝華斂下目光,沒去想為何楚君熠會突然幫她,而是思維快速轉(zhuǎn)動,暗中猜想著大夫人的盤算。
這批酒水她是專門釀制了來送人的,里面可是沒有添加任何東西。大夫人和沈靈菡一拿出來就有毒了,還極為巧合的是一個丫鬟引發(fā)出來的,除了那個丫鬟其他人都沒事,這一步步的算計還真是精妙,剛剛沈靈菡之所以開口恐怕就是為了給大夫人創(chuàng)造時間,將酒水有毒的事情揭發(fā)出來。
謀害皇子是死罪,就算是心生疑問,憑著沈棟的個性,也會順水推舟的將事情推到她身上,畢竟她流落在外面大半年,說不定心中懷著什么怨憤呢,只要沈家沒事,犧牲一兩個女兒又算得了什么?
這邊去請陳太醫(yī)的人還沒有回來,大夫人已經(jīng)領著一眾丫鬟、嬤嬤趕了過來。
大夫人臉色略顯慌張,看到沈棟才仿佛找到依靠一般松了口氣,上前對著五皇子等人行完禮才語氣急促的開口:“老爺,快去看看,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幾只烏鴉正盤旋在府門西面,對著院子不停的叫喚,怎么驅(qū)趕都驅(qū)不散,老夫人也受驚了,正躺著休息呢?!?p> 沈靈菡仿佛也是怕了,低聲念叨了一句:“原本都好好地,怎就突然這么多事?”
沈凝華抬了抬眼,呵呵,突然這么多事,肯定是要怪到她身上了。
烏鴉在大安朝被視為不祥之鳥,每每看到便要差人驅(qū)趕,現(xiàn)在烏鴉卻在沈府盤桓,豈不是極為不吉利?
一直跪在一旁的梁禹突然嚎哭出聲:“我的娘啊,你死的好慘啊,老爺,西面不是靜心苑,我那可憐的老娘一定是被折磨死了,那些烏鴉是在報喪的啊,兒子不孝啊,娘啊……”
梁禹聲音尖厲刺耳,更是哭得猶如市井無賴一般還無形象。沈棟臉色黑的猶如暴風雨之前的天幕,緊咬著牙額頭青筋跳動:“五皇子,事情一件件處理,既然陳太醫(yī)還沒請來,便先去查一查靜心苑?!?p> “沈丞相安排?!?p> “既然如此,下官就失禮了,來人,去靜心苑!”說完,沈棟眼神森冷的看了一眼沈凝華,率先走了出去。
等著人都走的差不錯了,沈靈菡才慢慢踱步到沈凝華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姐姐,沈家的門檻高的很,不是誰都能進來的,這人吶,在向上爬之前最好掂量一下自己的分量,免得摔下來落得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沈凝華收斂眼眸,將翻滾的恨意層層壓在眼底,起身微笑看著沈靈菡。烏黑的長發(fā)猶如瀑布一般披在身后,越發(fā)襯托的她眉眼明亮:“妹妹既然知道,怎么就不低頭看看自己腳下呢,畢竟你才是站在云端的人,要說摔得慘,我可比不過你?!?p> “呵,這會兒你倒是伶牙俐齒了,不過這卻救不了你。沈凝華,沈府有我一個大小姐就足夠了!”沈靈菡咬牙,眼中帶著勢在必得的光芒。
沈凝華低笑一聲,手指輕輕地彈了彈裙擺上的土,仿若沈靈菡剛剛說的話都沒有塵土重要一般。而后轉(zhuǎn)身走出大廳。
仿若一拳打在棉花上,沈靈菡氣的胸口發(fā)悶,恨不得用眼神將她凌遲了,一會兒,又輕蔑的勾起唇角笑了笑,沈凝華,看你待會怎么跪著求饒!
西面的天空上,幾只烏鴉在空中不斷的盤旋,發(fā)出難聽的呱呱叫聲。沈凝華抬頭看了一眼,腳步頓了頓繼續(xù)朝著靜心苑走去。
靜心苑外,一群奴才將院門一層層圍起來,挽香和另外兩個趙蕓香安排打掃院子的丫鬟都跪在地上,臉色蒼白的顫抖成一團??吹缴蚰A前來,挽香向前爬了兩步,抬手想要抓沈凝華的裙擺,卻被青雀一腳踢到手腕上。
“啊……”劇烈的疼痛差點讓挽香暈了過去,額頭上的冷汗冒得更加急促,若是可能她根本不想招惹大小姐,可是她的家人都在大夫人的手上,她不得不這樣做,“小姐,都是奴婢不好,是奴婢處事不小心才讓人發(fā)現(xiàn)您叫周嬤嬤過來,奴婢對不起小姐。”
沈凝華低頭看著她,眼神格外的冷淡:“身在曹營心在漢,我可用不起你這樣的丫鬟?!?p> 接觸到沈凝華的視線,挽香心中一顫,大小姐仿佛知道了她全部的心思一般,讓她從心底升起一層密密麻麻的寒意。
跟在后面的紅菱冷哼一聲,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希望這丫頭不要后悔才好。
沈棟站定,對著一旁的趙蕓香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