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沈凝華抬眸，一雙眼眸冷意幽然，直接直起身子道：“表姐，我是鄉(xiāng)野出來的，但你是正經(jīng)教養(yǎng)出來的閨閣小姐，想來應(yīng)該禮節(jié)周全。難道這個時候都不和我回禮嗎？”
“回禮？你是什么身份，我回禮你受得起？”
沈凝華神色轉(zhuǎn)冷：“那我倒是想問問表姐，表姐的身份比我高貴在哪里了？你是有封號在頭，還是有誥命加身？都是各自家中的嫡小姐，我怎么就不如表姐高貴？還是表姐你的意思是說我沈家比不上你趙家？”
認(rèn)真論起來趙家在朝中的地位的確是比沈家高很多，畢竟有趙慧盈這個皇后娘娘在，但是從官職上看，兩家家主都是朝中一品大員，地位相當(dāng)平等。趙如筠就算是再傻，也不會當(dāng)著這么多人的面將皇后娘娘搬出來震場面。
“你……”趙如筠眼中冒火，身為趙家嫡女，她到哪里不是受盡追捧，這個賤丫頭竟然敢這般無禮的質(zhì)問她，想著抬起巴掌便向著沈凝華的臉打過去。
青雀眼神一凜，剛想要動手。沈凝華卻已經(jīng)抬手將趙如筠的手腕抓住。
“沈凝華，你大膽！”
“呵，表姐，你莫要忘了這里可是沈家，你一個表小姐可沒有資格和我這位沈家的嫡小姐動手！”沈凝華輕笑一聲，柔弱無骨的手慢慢握住趙如筠的手指，略微靠近她的耳側(cè)，聲音冷得像冰塊一樣，“表姐，你可別隨意碰我，萬一手指頭發(fā)癢爛掉了，該怎么辦呢？”
趙如筠瞪大眼睛，只感覺后背一陣冰涼升起來，甚至手指真的在微微發(fā)癢，心中驀地一驚，猛地將沈凝華的手甩開，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你……你……”
沈凝華微笑看著她，神色越發(fā)的不卑不亢。
看到趙如筠竟然沒有為難到沈凝華，沈靈菡心中郁悶，卻不得不開口緩和氣氛：“姐姐既然來了，就趕緊坐下吧，剛剛我們還想著以春為題作畫呢，姐姐來了便一同如何？”
沈凝華微笑：“表姐剛剛也說了，我沒什么見識，還是老老實實在一旁看著的好?！?p> 趙如筠心中咬牙，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沈凝華，用手帕使勁擦著她剛剛碰過的手腕，轉(zhuǎn)身大步向外走，她豈能讓沈凝華這般得意，哼，她收拾不了她，還有姑姑在呢，還治不了這個賤蹄子？
趙如筠腳步很快，卻不想，假山旁邊正好有人拐出來，差點撞到那人的身上，心中一陣氣惱，想要出口呵斥，抬頭便愣住了。
一身錦衣的男子容貌俊逸，星目之中滿是一片融融似春的暖光：
“小姐，沒事吧？”
沈凝華手指握緊，眼神死死地盯著那個男子的身影，百里瑾澤！竟然是百里瑾澤！她心中想過無數(shù)次和他再見面的情景，沒有想到這樣快便遇見了。死死地咬住牙關(guān)，沈凝華強迫自己撇開視線，生怕眼中的恨意控制不住。
沈靈菡回神連忙上前扶住趙如筠：“表姐，你沒事吧，姐姐她也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說著，臉上露出一幅為難的神色，抬頭看向百里瑾澤。待看清他的樣貌，臉頰驀地一紅。
他身形修長筆直而立，鬢角高飛眉目狹長，嘴唇微微抿成一道溫潤的弧度，整個人猶如珠玉立于瓦礫之間，讓人一看看過去便難以轉(zhuǎn)開視線。
百里瑾澤微微后退兩步，看到沈靈菡美麗的臉龐瞳孔微不可查的縮了縮：“剛剛失禮了，讓兩位小姐受驚了。”
趙如筠抬頭，臉上多了幾分羞赧之色：“都怪我一時氣急腳步匆忙才是?！?p> 沈棟原來在前院宴請五皇子和蕭家義子楚君熠，卻不想楚君熠突然提出要逛一逛沈家的花園，他便陪著一起出來走了走：“靈菡，這位是五皇子殿下，這位是楚公子，還不快快行禮。”
沈靈菡微微抬頭，如水的雙眸帶著微微的驚訝：“見過五皇子、見過楚公子，靈菡剛剛失禮了?！?p> “無事?！卑倮镨獫蓽睾偷溃皠倓偪吹缴蛐〗愫挖w小姐形色略顯焦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p> 沈靈菡聞言略微低了低頭，纖長濃密的睫毛顫了顫，而后卻是微笑著抬頭：“無事，姐姐也是無心之言，才惹得表姐生氣了?！笨谥羞@樣說，可是那笑容怎么都帶著一股惹人憐惜的勉強之意，讓人不由自主的心疼皺眉。
趙如筠冷眼瞥了一眼沈凝華：“哼，無心之言？怕是從外面學(xué)了不少東西回來，不然怎就那樣的伶牙俐齒？”
沈凝華唇邊含笑，黝黑的雙眸直直的看著沈靈菡和趙如筠：“我不過是規(guī)勸了表姐兩句，表姐就生氣了？那我真是該給表姐陪個不是了，不過還是那句話，言多必失，表姐也要顧全靈菡妹妹和母親的顏面，有些事情父親自然會料理的?！?p> 聽到這話，沈靈菡心頭一跳，剛剛趙如筠的話可不好聽，現(xiàn)在若是當(dāng)著五皇子和楚公子等人的面揭出來，沈家的顏面定會遭受損失，到時候父親免不了要發(fā)怒。想到之前母親的吩咐，沈靈菡壓下心頭的氣憤，微笑道：“不過是我們姐妹之間的一點爭執(zhí)，倒是讓三皇子和楚公子看笑話了。”
百里瑾澤溫和的點了點頭，不再去接這個話頭。沈棟的臉色也好看了許多。倒是楚君熠上上下下仔細(xì)的將沈凝華打量了一下，心中暗自感嘆，那天晚上天色晦暗沒有看清，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單從臉看，第一美女沈靈菡和她相比少了三分精致，若是再加上氣質(zhì)，在場的諸家小姐們竟也沒有一個人及得上她。
趙如筠暗中狠狠地瞥了一眼沈凝華，才抬頭看向百里瑾澤俊美的臉龐，雙眸微微發(fā)亮：
“早先聽聞五皇子最為擅長作畫，今日正好我們也一時興起要動筆，不知道可有幸請五皇子指教？”
“不知道沈大小姐可有畫作？”楚君熠搖晃著手中的折扇，突然開口詢問。
聽到楚君熠開口，本來想上前的五皇子動作停了停。蕭家在大安朝地位特殊，楚君熠雖然是蕭家的義子，但同樣地位不凡，他雖然是皇子，但是卻不受皇上寵愛，在宮中幾乎如隱形人一般。為了培養(yǎng)勢力，他多次暗中拉攏蕭家，卻都沒有成效，才想著從這個蕭家義子身上動手，這個時候自然是越謙讓越好。
“凝華不擅長作畫，讓楚公子失望了?！鄙蚰A抬眼正對上楚君熠含笑的雙眸，臉上神色不變。
“姐姐剛剛回來不久，沒有想到竟然認(rèn)識楚公子？”沈靈菡狀似無意的說，令沈棟神色陰沉了一些，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沈凝華在別莊休養(yǎng)的這大半年著實蹊蹺，而沈家容不得一個不清不白的女兒。
“在回來的路上確實和楚公子有一面之緣，二妹妹不也是認(rèn)識楚公子的，難道這有什么問題？”沈凝華很是疑惑的反問，令沈靈菡頓時哽住。
“早就聽聞沈小姐精通琴棋書畫，不知道可有緣見識一番小姐的畫作？”百里瑾澤看著沈靈菡，溫和的轉(zhuǎn)移話題。
沈靈菡微微低頭，感激的看了一眼百里瑾澤：“還請五皇子指正?！?p> 百里瑾澤微笑點頭，視線不由自主的落在沈凝華身上。這位沈家剛剛回來的大小姐他也有所耳聞，今日一見心中止不住詫異。
京都傳言，沈家小姐沈靈菡為京都第一美人，美麗容貌無人能及，現(xiàn)在看來，這個沈凝華卻絲毫不輸于她。想著，卻是在沈靈菡等人的引導(dǎo)下，向著亭子走去。
沈凝華微微落后，慢慢的勾起唇角，心中念頭流轉(zhuǎn)，百里瑾澤和沈靈菡早就相識，甚至這位五皇子還多次求娶沈靈菡。只可惜，沈靈菡的心高的很，她的母親是皇后娘娘的妹妹，父親是手握權(quán)柄的丞相，再加上她自認(rèn)無人能敵的美貌，如此的出身怎么看得上五皇子。
因此百里瑾澤的求娶她一邊想出各種理由拒絕，一邊表現(xiàn)的各種情非得已。令百里瑾澤對她越發(fā)的癡迷，在后來自己生病高熱不退之時，趙氏將自己當(dāng)做禮物送給了百里瑾澤。后來她清醒之后百里瑾澤百般照料，還言對沈靈菡徹底死心，她才慢慢的放下戒心為他仔細(xì)籌謀，只可惜最后一腔真情只換來冷血辜負(fù)。
想來當(dāng)初百里瑾澤和沈靈菡之間應(yīng)該早就生出曖昧了，她卻一直都沒有發(fā)現(xiàn)。
楚君熠晃了晃手中的折扇，在眾人沒有看到的角度，對著沈凝華笑了笑：“大小姐，你今天的氣色看上去可不是很好?！?p> 沈凝華唇角弧度不變：“楚公子看錯了，我好得很?！?p> 見沈凝華瞥了一眼便轉(zhuǎn)過頭，絲毫搭理自己的意思都沒有，楚君熠也不生氣，自顧搖著扇子神色高深莫測。
亭子內(nèi)，輕聲笑語時不時的傳出來，幾人弄筆作畫其樂融融。沈凝華卻是坐在一個不遠(yuǎn)不近的位置，端著茶杯獨自品茶，那神情沒有絲毫受冷落的尷尬，倒顯得格外的悠遠(yuǎn)沉靜。
楚君熠掃了她一眼，神色略微深了深。
過了一個時辰，趙蕓香那邊派遣了丫鬟前來傳話說膳食已經(jīng)準(zhǔn)備妥當(dāng)。
沈棟上前開口道：“已經(jīng)到了這個時辰，五殿下和楚公子不若在這里用膳如何？”
“早就聽聞貴府上菜肴格外的精細(xì)，今日有機會見識一番自然不能推辭，五殿下，咱們不防嘗一嘗？”楚君熠出聲詢問，語氣卻頗為篤定。
百里瑾澤神色如常，似乎一點不在意他的失禮：“如此就叨擾沈大人了?！?p> “哪里，五皇子肯賞光，沈某不勝榮幸?！?p> 眾家小姐聞言紛紛起身告辭，趙如筠卻是留了下來，就著剛剛的書畫和百里瑾澤討論一番，場面頗為和諧，沈靈菡卻是一直安靜的陪在身側(cè)，神色之中帶著疏離的淺笑，偶爾被問一兩句話，卻是說的有理有據(jù)格外貼切。
百里瑾澤看著她的目光越發(fā)的專注，滿是一片贊賞的神色。
沈凝華站在外圍，看著百里瑾澤溫和、有禮的表現(xiàn)，臉上帶著沒有溫度的笑意，近在眼前的哪里有遠(yuǎn)在天邊的有吸引力，沈靈菡歷來最為擅長掌控人的心思，便是是個趙如筠也比不過她。
“黑丫頭，你的這位二妹妹真是天香國色啊。”楚君熠落后兩步，輕聲說道。
“楚公子動心了大可上門求娶試一試?！鄙蚰A瞥他一眼，她的這位妹妹不僅天香國色，還心比天高呢！
“呵呵，我若是求娶也要娶個格外聰明有手段的，最好是有些特殊的才能的，這樣萬一哪天銀錢不夠花了，也能糊口度日?！?p> 沈凝華瞥了他一眼，快走兩步上前留給他一個灑然的背影。楚君熠心中大笑兩聲，手中的折扇搖的越發(fā)悠然自得。
五皇子要留下來用膳，整個沈家有條不紊的忙碌起來，趙蕓香雖然心思歹毒，但的確是管家的好手，不多會兒，端著各色精美菜肴的丫鬟魚貫而入……
“五皇子光臨令沈府蓬蓽生輝，今天這第一杯酒沈某就敬五皇子。”
“該是我來敬丞相才是，今日叨擾了?！?p> 兩人互相謙讓之際，沈靈菡卻是站起了身，笑意絢麗如花：“五殿下、父親，您兩位可就別互相謙讓了，今日宴席上的酒可是很不一般呢，不知道兩位可是看出來了？”
“剛才就想問了，這酒的味道似乎和京都中的各家名酒不同，雖未入口卻是香味悠遠(yuǎn)、濃郁甘冽，倒是第一次見到，不知道沈小姐可否講一講來歷讓我等也聽一下？”百里瑾澤溫和的看著沈靈菡。
沈靈菡掩唇輕笑，美麗的容貌令百里瑾澤愣了一下：“這五皇子可就問錯人了。”
“哦？”
“這酒是姐姐帶回來的?！鄙蜢`菡臉上滿是親昵的笑意，端著酒杯走到沈凝華面前，“姐姐，我也是聽聞你帶回來的東西中有酒水，才自作主張起了兩壇過來，姐姐可不要怪我?！?p> 沈凝華眼神微微的冷了冷，面上卻是笑意不變：“妹妹說的哪里話，那些酒水帶回來就是想要孝敬祖母、父親、母親的，不過之前因為還欠缺一些時間就沒有送上去，今日時機正好呢，宴會之后我要好好謝謝妹妹。”
沈靈菡眉尖微微的挑了挑：“姐姐不怪罪就好。那就請姐姐講解一下這酒吧，我也是好奇的緊呢?！?p> “也沒什么特別的，這酒水是我自己釀制了，并沒有名字，是用了初開梨花、白荷、白芙蓉、白梅花配上干凈的沒接觸過陽光的露水，以及應(yīng)季的各色果子釀制而成的?！?p> 一旁的楚君熠端起酒杯來晃了晃，頗為可惜的說道：“如此美酒應(yīng)該用白玉杯來盛放才是，真是可惜了啊……對了，我那里倒是有一套上好的玉杯，改天給大小姐送來?！?p> 沈凝華躬身行了一禮：“多謝楚公子美意，只是凝華不善飲酒，送給我倒是辜負(fù)了?！?p> “美酒美器送美人，這可沒什么可惜的?！?p> 沈棟用眼神在楚君熠和沈凝華之間掃了掃，心中隱隱的劃過一絲異樣，端起酒杯：“可不能只顧著說話，還是先品嘗一下美酒的好?！?p> “沈大人說的有理?！蔽寤首优e杯，對著沈棟敬了敬，端起酒杯就要嘗一口，卻不料一道驚呼聲猛地傳來：
“不可，酒中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