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宅坐落在菁州南市較為偏僻的內(nèi)巷,很窄,房屋緊挨著房屋,內(nèi)置也不過是三兩間房,連閣樓都沒有,很尋常的菁州百姓住所。
陸沉吃了酒,這會兒正脫了外袍仰身歇在躺椅上,面上蓋著本書,左腕上纏著條繡有青竹的巾帕。
“怎么聽說,江河今天去了肆?”成鋒抵在門上,一貫地沒個正形地雙手環(huán)胸,半瞇著眼看向陸沉。
后者聞聲把書掀開,丟在了桌上,“你怎么還對他如此大意見。”
“是他先對我沒好臉色的,”成鋒挺直了身板走近,嘴上振振有詞:“板著一張臉活像別人欠了他幾百萬兩?!?p> 對于這兩人從始至今的冤家脾性陸沉也很是無奈,成鋒向來就是個離經(jīng)叛道的人,性子急又沖動,還一副直腸子想到什么就說些什么,從前在大理寺時就得罪過不少人。江河倒還算得上是沉穩(wěn)的人,但許是成鋒說話太不講究方式,江河一遇上他,所有的沉穩(wěn)都會消失殆盡,氣個面紅耳赤。
從前便是這樣,兩人連交差都挑選在對方不在的時候去,原想這都過去數(shù)年之久了,即便有什么怨懟也該散盡了吧?真的是
陸沉嘆了口氣。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他靠上椅背,無奈道:“他這不是也沒來找你要那幾百萬兩么?!?p> “他倒是還敢來!”成鋒幾乎是咬牙切齒,“誰給他的臉面來見師父?我非得一棒子把人打出去!”
“成鋒!”陸沉一咕嚕坐起身,面色凝重地盯著成鋒,聲音帶些冷厲,“我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整件事情都跟他沒有干系!”
兩人對視,一個決然一個憤恨,可最終還是成鋒率先敗下陣來,紅著眼眶率先別開了臉,舌尖舔了舔后牙槽,過了片刻才倔強地點點頭。
“是,跟他無關(guān)。”
陸沉最大的缺點就是容易心軟,固做起事來很容易被牽牽扯扯的人和事牽連。他見成鋒這副委屈巴巴又死不甘心的模樣,不免又想起了跟他眉眼間有幾分相似的妻子,怔了怔,又于心不忍起來,聲音柔了幾分。
“有時候你太過偏執(zhí)了,不要總盯著一個人的缺點,人非圣賢,孰能無過?!?p> 成鋒卻不理他了,站起身就要走,卻在耳尖聽到房頂上響起了極其輕微的聲音后頓住,雙手捏圈,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陸沉也察覺到,沒有動,指間卻攥緊了左腕上未纏牢的巾帕,聽著窗臺“啪嗒”一聲作響,一抹暗影已經(jīng)到了他跟前。
“你這是什么意思?”
寒東雪面上帶著寒氣,將拿著木盒的手往上攤開在陸沉面前,語氣如冰冷如霜,音調(diào)卻似烈火中燒。
“什么什么意思……”成鋒對于寒東雪的影響實在算不上好,皺著眉走近,卻在看到她手上之物后震驚,看看她又看看她手上的木盒,不可思議,“這……這是……我沒看錯吧?這玩意兒不是當年西海進貢進宮的夜明珠么……”
他抬手就要去拿,卻被寒東雪靈活閃過。從進來開始,她的目光就沒離開過陸沉,渾身上下都在質(zhì)問他究竟是何意思!
陸沉卻在看了一眼那木盒后就想清楚了緣由,也不解釋,擺擺手指了指夜明珠,“如你所見,小小心意,還希望寒姑娘能接受。”
成鋒頓時像是走近了迷霧森林,一頭霧水地看了看陸沉,“你啥時候給她的,我怎么不知道?!?p> 陸沉不理會寒東雪更難看的臉色,站起身越過她一邊取下巾帕一邊拿了件外袍披上,“江湖上都知雪花神偷夜盜千家難逢敵手,殊不知寒姑娘多年前曾未得一物差點丟了性命……”
寒東雪更怒了,盯著陸沉的雙眼仿佛刀刃,“不用你來提醒我那一次的恥辱!”
“寒姑娘稍安勿躁?!标懗粱仡^看她,并從她手上拿過木盒,“當年寒姑娘為得此物大費干戈都沒能攬入懷中,時隔多年后我將此物作為見面禮贈與姑娘……”
“我要什么沒有,還需要你來贈?”寒東雪惱羞成怒地撇開頭。
“誒你這人……”
成鋒就要跟她較較勁,被陸沉攔下。
“我只想知道,你們是用什么辦法把它從公里拿出來的!”高傲如寒東雪,也知監(jiān)守自盜是最不可行的方法,畢竟當年的禮部尚書,就是因此被大理寺查明,最終抄家斬首的。陸沉現(xiàn)如今不在朝中當官,但江河還在,若真如此,他怎么可能還獨善其身!
陸沉聞言卻瀟灑一笑,“說實話,我在宮里混飯吃的朋友不上百也有數(shù)十,隨便掉包個差不多的珠子對他們來說容易得很,更何況大偃又不盛產(chǎn)夜明珠,皇帝跟皇后哪能辯得出來?”
寒東雪側(cè)頭看他一眼,沒說話,表情依然冷酷。
“寒姑娘別誤會,”陸沉看了一眼身旁的成鋒,語氣客套得很,“提起舊事多有得罪,我們也只是想跟寒姑娘交個朋友?!?p> 說著他取出盒中的夜明珠,將這個多少人為之頭破血流的圓潤珠子捧在掌心,奉到寒東雪眼前。
后者總算將視線挪開他身上片刻,但卻看了一眼他手上的夜明珠,但只是一眼,她很快就抬手,陸沉跟成鋒還尚未注意,便已聽“咣當”一聲,珍貴的寶物碎了一地。
“你瘋了嗎你?”成鋒看著那還泛著微光的一地碎片,心疼得很。
寒東雪卻冷笑一聲,“沒有人告訴你么?我討厭別人送我禮物,更討厭跟道不同的人交朋友。怎么?你以為我曾敗在你手上過一次就是你贏了?我喜歡的東西,我自己取,在我眼里,天底下沒有我偷不到的東西,用不著你拐彎抹角地送!”
“寒姑娘……”陸沉似乎也沒料想到此女子脾性竟如此之烈,一時間竟不知要怎么“對癥下藥”。
“少在這兒假情假意!”
“姑娘稍安勿躁,我自然是知道寒姑娘能力過人,但我要告訴姑娘的是,這天底下,還真的有你不一定能偷到的東西!”
“少用激將法,本姑娘不吃這套!”寒東雪沒好氣,但氣勢卻已沒有方才那邊烈。
陸沉見縫插針,立刻說:“玉劍山莊有一物,是天底下最難偷的?!?p> “什么?”
“當然是玉劍山莊的玉蟾,”成鋒站到陸沉左右,朝寒東雪眨眨眼,“那物天底下唯有一只,能解百毒的?!?p> 寒東雪還記著多年前那一弩箭的仇,越看成鋒越不順眼,“憑什么讓我相信你們!”
陸沉肅聲起來,“我跟寒姑娘透個底,我要那玉蟾是為了救人,人命關(guān)天的事,我怎敢拿來開玩笑!”
他一抱拳,“還請寒姑娘相助!”
說完又用手肘捅了捅跟寒東雪大眼瞪小眼的成鋒。
成鋒擰著劍眉,卻還是聽話地朝她也抱拳,蠻不甘心地說:“請寒姑娘不計前嫌,相助,相助!”
見他們誠意十足,寒東雪也不好再刁難,壓住了心底的火氣,輕哼,“你們能耐這么大,又有大理寺卿撐著,哪里需要用上我?!?p> 陸沉見她有了松動,連忙乘勝追擊,“寒姑娘說笑,來無影去無蹤,誰都不是姑娘的對手?!?p> “喂!夜明珠都送給你了,是你自己不要,還摔碎了,怨不得別人!”成鋒有些不滿地咕噥著。
寒東雪沉默片刻,扭頭別扭地說,“別說我沒告訴你,跟本姑娘做交易費用可是很高的,明天早上你們?nèi)羰遣荒軐y子交到肆,就別怪我逾期不候!”
林時也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