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叔,這一年多門庭若市可有人找麻煩?”
“這倒沒有,一來我們早些年早已立威,普通人惹不得,世家是不屑惹,二來我們對每一位客人都嚴加盤查過,就算真有人想找茬也無從下手”
朝依點點頭:“那便好,我雖是門庭若市真正的主人,但莫叔您也知道,我不過是個廢物而已,從前在時面對那些來找茬的人還能出些主意,我不在的這一年多我就怕又有人來找茬”
莫叔搖搖頭:“找茬的倒是沒有,不過最近這幾天有很多人來門庭若市打聽你的消息”
“有人來打聽我?”
莫叔點頭“是,明里暗里都在打聽你,樓里一共八個伙計,已經(jīng)有六個和我說過這件事了”
朝依輕皺眉頭:“莫叔可知都是哪些人?”
莫叔:“四大世家和一些小家族的人都有,不過虞家的人是來得最多的”
朝依呢喃“虞家?”
隨即冷笑“是不是打聽我從何而來?家中是否還有別人?亦或是我曾經(jīng)的過往?”
莫叔:“對,虞家的人還問過你的琴譜到底是誰所授,在我們這兒沒得到消息后出門便又去了門可羅雀”
朝依:“琴譜的來歷?”
“是”
朝依:“讓他們打聽去吧!反正隨他們?nèi)绾未蚵牰疾粫玫接杏玫南ⅰ?p> “我也是這么想的”
朝依狀似隨口一提的繼續(xù)問:“那...北堂家又是來打聽什么的?”
莫叔回想了一下:“北堂家倒不是來打聽消息的,只是說他們家主近日有些想吃咱們店的相思糕了,他們才來門庭若市的”
朝依眼神閃了閃,不經(jīng)意的問道:“相思糕而已,北堂家的廚師怎么可能做不出來?所以他們絕對是來打聽什么的,只不過不那么重要伙計們便忽略了”
莫叔恍然大悟道:“小姐,您這么一說我想起來了”
朝依身子坐直,眼里閃過絲絲得意,似邀功一般急忙開口:“是吧!我就知道北堂家不可能只是來買相思糕的,莫叔快說,他們還問了什么?”
莫叔余光看著自家小姐,慢悠悠道:“還問了我們門庭若市在菑城已有七年之久,肯定見過和認識的人有不少,可知道哪里有好的姑娘,他們說北堂公子已到娶妻的年齡,但依照北堂公子那般不近女色生人勿近的性子想要主動恐怕沒可能了,而北堂家主為此事是日日憂心,所以既然他家公子不可能主動,那便給他家公子找個主動的姑娘”
朝依心神一頓,有些懷疑這說的確定是北堂傾嗎?
不近女色那在北堂家馬場主動抱自己上馬和之后又厚臉皮攬著自己腰的是誰?生人勿近那在虞家抱著自己還不讓北一他們幫忙的又是誰?
那時候她可是還沒暈倒的,清楚的看到了北一伸手想要幫忙扶著自己但被北堂傾拒絕了,然后更是將自己直接攔腰抱起,直到走到虞家的客房,而且若不是被江琴尋攔下來了,北堂傾可是要直接將自己從城北的虞家抱到城東的北堂家的。
還有不可能主動?她記得自己剛回來那天從書樓出來后是要回門庭若市的,結(jié)果是被某人堵著帶回了冰室的吧?難道這還不算主動嗎?
所以朝依很是懷疑莫叔這說的是北堂傾嗎?還是說他們認識的其實都不是同一個北堂傾?
而且找主動的姑娘干什么?找來當媳婦嗎?難道不知道自己找的更好一些嗎?
忽然察覺到自己在想什么,朝依急忙搖了搖頭,企圖讓自己剛才想的從腦子里消失。
找姑娘便找姑娘,才不關(guān)自己的事呢!朝依雖然還沒想清楚自己對北堂傾到底是什么感情,但卻清楚的知道還沒到愛的地步,頂多只是比喜歡多一些,朋友之上罷了,所以在聽到北堂家在四處打聽未婚姑娘時才有些不平,朝依覺得她只是在對北堂傾所遇是否良人而擔心,絕不是因為別的什么。
朝依眼神躲閃,語氣有些別扭的問道:“那莫叔你肯定推薦了不少人吧?雖然北堂傾那人是太生人勿近、不近女色、高冷話少、還常年面無表情不會對人笑,但北堂傾長得天人之姿,家世龐大,恐怕只要莫叔您一說有的是姑娘前仆后繼自薦枕席吧?說不定連些有相公的女人都要去,何況是未婚的?”
莫叔看著自家小姐的口是心非,心下只覺好笑,臉上卻一本正經(jīng)一副“你說的沒錯”的樣子。
“對,門庭若市這些年接觸到的好女孩有不少,光是連莫叔都覺得不錯的就有好幾位,像咱們門庭若市的斜對面那家裁縫店,老板的女兒今年剛滿十六,長相雖和北堂公子沒得比,但也小家碧玉,屬于耐看型,城西賣胭脂的秦姑娘,會打扮而且還主動,雖比不上北堂公子的家世一分,但這年頭自力更生不輸男兒的女孩本就很少,也是個好的,還有城北我的一個好友,你叫于叔的那個,他的獨生女也是生得有些姿色,雖家世容貌無一樣比得上北堂公子,但那姑娘勝在活潑討人喜歡,而且還聽話,我記得你也是見過那姑娘的吧?如何?是不是也覺得我說得沒錯?還有……”
“莫叔...”
莫叔面帶疑惑的看著朝依,等朝依說話。
朝依語氣很是著急“都不怎么樣,一個小商販之女,一個拋頭露面的女子,還有一個只會說好聽的話哄人的人,我早就不記得了”
莫叔只輕聲叫到:“小姐?”
莫叔這一喊朝依才發(fā)覺自己剛才都說了什么,語氣不好,表情不屑,就像那些爭風吃醋的女子一般。
朝依搞不懂自己為什么會越聽越煩,以至于竟然會做出打斷莫叔的舉動,莫叔是她這十六年來感受到的少數(shù)僅有的溫暖,她也差不多是尊他為父,但現(xiàn)在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朝依語氣抱歉“抱歉莫叔,我的語氣有些不好”
莫叔倒是不會生氣,只是有些擔心朝依的情緒控制不住。
“一一,既然在乎為何要逃離?那日你傳來消息說要先和北堂傾回凍天堡,就先不回門庭若市了,我便知道你對北堂公子至少做不到拒絕,因為你以前喜歡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人能夠逼你做任何事?!?p> “而你在凍天堡的這些日子都和北堂傾朝夕相處,那日門庭若市的伙計還看到了你和北堂傾在共同逛城東的集市,還有昨日你回來時和我說的話雖然語氣瀟灑和無所謂,就像是換了個地方玩了幾天現(xiàn)在回來了,但你眼神是帶著不舍的,你覺得你走得很瀟灑,但我卻看得出來”
朝依表情迷茫:“莫叔,我不知道,確實在冰室那幾天我與他朝夕相處,他親自做飯給我吃,我的手受傷了他還生氣我的沖動,陪我逛街,縱容我偶爾的脾氣,在北堂家馬場時我們都曾說過誰也不要阻止,讓這段感情順其自然,但現(xiàn)在我忽然迷茫了”
莫叔:“迷茫?怎會?”
朝依站在窗口,抬頭看著今日沒有星星月光滿是黑暗的夜空。
“那幾天我知道自己對北堂傾是動心了,也是喜歡的,但也并沒有到深愛和非他不可的地步,我是一介孤女,他生來便是天之驕子,雖然我們都不是注重門第觀念的人,但這其中的差距是忽略不了的”
“他也沒有明說對我是何感情,我也不是自作多情的人,所以與其這樣子忽明忽暗不知到底要如何回應(yīng)才好不如早些斷掉,我現(xiàn)在沒名沒份的住在冰室,對外是北堂傾的遠方表妹,實則只要一查便知道我們并沒有任何關(guān)系,可能是他不善言辭,可能是我太過矯情不知滿足,但我寧愿分隔兩地后再繼續(xù)這段暫時不知真假的感情,我也不要讓別人說我賴上他北堂家”
莫叔不知道如何勸這兩個明明有情卻不挑破的年輕人,千言萬語只有一句:
“一一,我不會勸你珍惜,也不會勸你放棄,有些感情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喜歡得多才會要求更多,你要順從本心,莫要做讓自己后悔的決定”
朝依佯裝無所謂的笑了笑:“怎么會?莫叔別擔心了,說不定我對北堂傾還只是朋友之情呢?只是和所有初心懵懂的女孩子一樣,在剛好動心的年紀遇到了有些霸道,有些溫暖,有顏有家世性格不主動,主動便讓人無法拒絕和感動的北堂傾而已,短短幾天不能說已經(jīng)有多喜歡了,也許只是剛到接受他做朋友這一步呢?”
莫叔:“可你內(nèi)心對他已經(jīng)不止朋友之情那么簡單了,你會不由自主的想聽到他的消息,會為北堂家主給他物色姑娘而吃醋,會對他因為沒有對你明說是何感情而心生埋怨,更會因為只是暫時沒名沒分便要離開只為想知道他的態(tài)度,一一,不過短短幾天,你卻已經(jīng)輸了”
朝依沉默,她想反駁莫叔說的這些,但又好像是事實,希望北堂傾走近,可走近了自己卻又退縮,想要拒絕心中又滿是不舍和放不下,似乎真如莫叔所說,時間不過短短幾天,她就已經(jīng)輸了。
“所以莫叔,我才選擇逃避,我不想輸?shù)锰珣K也不想喜歡得太過卑微,雖然以北堂傾的性子喜歡一個人便會是一輩子,但現(xiàn)在仿佛是我陷得更深些”
莫叔:“一一,還是那句話,莫做讓自己后悔的決定,可能付出不一定有回報,但我相信北堂公子,他不會讓你輸”
朝依現(xiàn)在一頭霧水,想要堅持自己是對的,又怕像莫叔所說,做了讓自己后悔一輩子的決定。
“莫叔,時辰不早了,您先回去休息吧!”
莫叔看著朝依孤零零的背影,那般單薄,從小無父無母,縱有外人對她再好,但有些感情是誰也替代不了也給不了的,這般缺愛沒有安全感的人,和北堂公子只怕還有很多彎路要走。
“好,一一,你也早些休息”
朝依十六年來獨來獨往慣了,在朝家形同虛設(shè),他那時也樂得過那樣的生活,從前身份是個男子,沒想過有一天會為情所困與和誰在一起值不值得的事情,每日只需帶著石頭逛逛集市逗逗狗,偶爾為了迎合朝家人的期待逛逛煙花之地逗逗姑娘。
那時候還沒考慮過自己會有朝一日恢復女妝,沒想過恢復女妝后的事情,自然也沒考慮過感情的事。
除了兒時,長大后第一次見北堂傾還只是好奇,好奇這么心緒不表于面上的人到底什么事才能讓他有別的表情,生氣、憤怒、吼叫、痛苦等等這些別的情緒,而不是永遠都是那副什么事都是那個表情,面對什么人都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子,哪怕在生死面前也是面不改色,所以她才會暗里做些想要惹怒他的事。
不歸涯的送酒,門可羅雀外的戲謔,北堂家禁酒這是世人皆知的事情,她自然也知道,所以不歸涯才會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他酒,以為會看到些別的表情,不想那人還是面無表情的接了過去。
門可羅雀外更是,那時候是集市上人群最為流動的時候,雖然兩人遇見純屬偶然,但想逗弄北堂傾看些別的表情卻是真的,唯一沒想到的是北堂傾會上前捂住自己的嘴,那時候的驚訝更是真的。
書樓里北堂傾半杯倒是意外,她雖然是書樓的??停罆鴺抢锊鑹睾途茐氐膮^(qū)別,但那天一方面是因為被北堂傾捂嘴的羞恥,一方面是對于那個先生說的話有些驚訝,所以一時忘了,等察覺到的時候北堂傾已經(jīng)半杯倒了。
至于為什么會與江琴尋示好和交心,不過是覺得兩人的經(jīng)歷有些相似,一個孤子,一個孤女,都是身后無所依身前無可期的人,一時有些惺惺相惜。
但卻被現(xiàn)實狠狠地打了臉,那晚上她不是一點沒有察覺,除了江琴尋的表現(xiàn)有些異常,還有那句話也足以讓人察覺。
“朝依,你……今晚小心些”
一個人不可能會突然叫你小心,尤其那還是他的地方,除非他知道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不然不可能會莫名其妙的說這些話。
那晚她直到江琴尋出去都是裝睡的,她本想直接走人,卻不想不過想一個江琴尋為什么要這樣的時間就中招了,所以再次歸來時她才不愿再點明自己的身份,江琴尋偶爾看向自己的眼神時才會有愧疚和些許自責,然而遲來的后悔一無所用,她一向不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就會消氣再次笑意盈盈的人,有些感情斷了便斷了,不必再強求。
不過……
朝依看向那個方向,在心中喃喃道:
北堂傾,你是否會如莫叔所說,不會負我?
……
朝依,你究竟想要如何?
同一時間的北堂傾,頭一次沒有看書調(diào)息練劍的興趣,也如朝依一般站在窗前,兩人的視線同看著一處,就像有感應(yīng)一般在黑暗中、在兩個方向、在同為遠眺的空中相撞。
真心、真情、真意和所有主動都給你好不好?
可你卻不要,走得那般瀟灑,那幾天仿佛是我的一場夢。
北堂傾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對朝依有了那種心思的,可能是易家她的聰明和齊家的未卜先知,可能是不歸涯她的未雨綢繆,可能是她與他的區(qū)別總是一個活得太過恣意和沒有常規(guī),一個卻活得如此單一和墨守成規(guī)而對她產(chǎn)生了好奇,還有門可羅雀外她的大膽調(diào)侃,那時還不知她是女兒身,但被她那般肆意戲弄他卻不是生氣,而是想要解釋,以至于在她加大聲音時才會不自覺的上前捂住她的嘴。
好像是害怕被她真的誤會,又似乎是想制止她亂說。
她的嘴唇的觸感他至今似乎還有感覺,軟軟的,熱熱的,呼出的熱氣就在他的手心,還有那雙不可置信瞪圓的眼睛也顯得她格外與眾不同。
之后在書樓被酒灌倒其實也是自己的故意,茶水和酒的味道那般明顯他不可能聞不出來,他只是想知道自己醉了以后朝依會做什么。
所以拒絕了朝依送自己回凍天堡的詢問,而是要求去別的地方,那時他還不知她與朝家真正的關(guān)系,還以為朝依會將自己帶去朝家,卻不想是帶回了門庭若市。
然而他高估了自己的酒量,意識清醒只到朝依要帶自己回門庭若市之前,回門庭若市的路上可能會發(fā)生的事情和回到門庭若市之后發(fā)生的事情他都不記得。
第二天醒來后只隱約記得朝依問了自己很多問題,而自己也如實回答了,但到底是些什么問題卻是不記得的,正想要詢問時朝依卻語速極快的說了那些話后便跑了,連讓自己開口的機會都沒有。
再然后便是她被抓后歸來,等自己想要順從本心和她在一起時她卻抽身離去。
“喵~”
“喵~”
桌上的貓兒叫個不停,面前的食物未動,窗前的君子蘭葉子肉眼可見的枯萎,貓兒是因為思念那個人,君子蘭是自己這些天未澆水。
可是,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