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什么呢?”
張小治在暗搓搓遣詞造句的時候,端坐吧臺的紅衣女鬼顯然不耐煩了?!澳阆茸岄_!”
“啊?”
腦門子里都是問號,嘴巴里都是驚嘆詞,看到紅衣女鬼揮著小胖手讓張小治靠邊站,張小治的身體倒是很聽話,條件反射般側向一邊。
一個不明物體從紅衣女鬼的手飛出,劃出一道黑色的拋物線,帶來“撲通”一聲悶響。
“你把什么東西扔我井里了?”
污染水源是可恥的!
九年義務教育培養(yǎng)的道德使命感,讓張小治對亂扔東西的行為極度憤怒,但成年人該有的理性思維,又讓他生生咽下后半句話……
好男人,不能跟女鬼一般見識。
“鬼……”
“鬼?”
“對啊……我把惡鬼扔井里了呀……”
張小治本來是側身扭頭盯著女鬼說話的,聽到紅衣女匪夷所思的陳述,驚顫得忘記合上嘴吧。只能僵硬著身子,緩緩扭動脖子,把自己的臉轉往井口方向。“鬼,扔井里了?”
“扔進去洗干凈啊,你不是看著我扔的么?”
紅衣女鬼眨巴著眼睛,一本正經(jīng)說的話,又張小治嚇得踉蹌的后退兩步,后腰撞在了水槽邊上,他都沒空去感受有多疼?!澳恪慵蚁床?,是把菜扔井里的?。俊?p> 張小治嘴巴想說的是,你不就是鬼?
紅衣不是鬼?灶火點燃,是因為紅衣帶進來一只惡鬼?
他的臉頰肌肉被自己品咂出來的信息嚇得有點僵硬,開合嘴巴也有點費勁,以至于說話都不利索了,這讓張小治機會把整句話咽回肚子里,反芻過后吐出來一句不致命的反問句。
張小治目瞪口呆的表情,讓紅衣女也迷茫了。她眨巴眨巴眼睛,又舔舔唇,語氣略虛的辯解:“不是我家這么洗菜……是你爺爺,每次都這么洗的啊……”
“什么?”張小治幾乎是跳著喊了出聲來,“我爺爺?”
“對呀?!奔t衣女莞爾一笑,似是恍然明白了什么,“你爺爺他沒告訴你嗎?那口井,一直都是,用來清洗惡鬼的啊。”
“一直都是……”張小治嘴巴里重復著關鍵詞,腦子卻宕機得一片空白。
“就是惡鬼洗多了,這口井里的水才特別的涼?!奔t衣女頓了頓,才又狡黠著雙眼解釋:“這井水比一般的井水,更冰涼!”
我竟然,用洗過惡鬼的井水煮泡面!
胃部一陣痙攣,一股老壇酸菜味的胃酸涌上喉嚨,直沖而出。
“嘔……”
“嘔……”
“嘔……”
張小治從洗手間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十分鐘以后。
“你沒事吧?”
當然沒事!雖然滿臉蒼白,腳步虛浮。但面對紅衣女孩一臉關切的問候,張小治慘白的臉仍然勉強著擠出彎彎上翹的嘴角。“大概是,吃錯東西?!?p> 幸運的是剛才吃的已經(jīng)全部吐掉,
不幸的是他已經(jīng)用那洗鬼的井水煮了半個月宵夜。
好慘的開局!
清空了胃里的老壇酸菜面,卻吐不掉嘴巴里的那股子泡面氣息。一呼一吸之間的酸臭感,時刻提醒張小治:吃宵夜有害健康。
其實,在洗手間里的十分鐘,張小治只用了一分鐘的時間就把自己的胃給清空了。剩下的九分鐘時間里,他一直在拆洗手間墻上的排氣扇。
可惜的是,當他費勁九牛二虎之力徒手拆下排氣扇,才發(fā)現(xiàn)這安裝排氣扇的洞口,根本容納不下自己偉岸的身軀。
爬不出去,就只好洗把臉,出來繼續(xù)營業(yè)。
也許,這就是人生吧。
不就是炸鬼么,還能比拆排氣扇難?
這該死的祖?zhèn)骰鶚I(yè)!
“既然你沒事……”紅衣女孩眨巴眨巴眼睛,又把眼光移向井口:“那就趕緊把惡鬼撈出來炸了吧?!?p> 炸炸炸……你以為炸油條呢!
說得輕描淡寫,你行你上。
肉嘟嘟的還大半夜過來吃宵夜,遲早胖得嫁不出去!
內(nèi)心默默的吐槽,張小治還是慫慫的走進廚房里,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朝著井口方向挪動腳步。
“這怎么撈?。俊惫艠愕木锇舶察o靜的沒有一絲聲響,倘若從上往下瞧,完全黑布隆冬的模樣。這里面有鬼?
哼,有詐吧?
過了恐慌期,略微冷靜下來的張小治,心里又多了個問號,“姑娘,你不會是來耍我的吧?”
“你剛才看著我扔下去的!惡鬼肯定還在井里!”
“我問你,鬼是什么東西?”
“管你鬼是什么東西,趕緊給我撈起來,炸了!”紅衣女竟然是有暴脾氣基因的主,并不打算聽張小治的哲學問題,干脆粗暴的下起了命令。
一個水靈靈的小姑娘,卻滿腦子油炸鬼。
張小治覺得,自己身為成年人有必要給她點唯物主義思想教育?!霸诜饨孕潘枷肜?,鬼是人死后的靈魂。靈魂,且不說這玩意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東西,哪怕它真的存在天地間,那也是看不見摸不著的!你扔小石頭一樣,撲通一聲扔井里了,還扔出完美的弧形拋物線。你說那是鬼,你覺得我能信么?別說是我不信,你自己也不信吧?”
紅衣女睜著大眼睛,像盯怪胎一樣的靜靜的盯著張小治。
“我們獵鬼一族,怎么出了你這種人才!”
半秒鐘以后,她惡狠狠的把眼前的廚房紙揉吧揉吧,擰成一個小紙團,可勁往井口方向砸了過去。
咚!
撲通……
井口邊緣放著的那個小木桶,咚一聲,被紙團子的沖擊力給撞得歪進了井里,撲通掉入水中。剩下拇指粗的麻繩晃悠悠的懸掛在井轱轆架上。
“你自己過去,看看有沒有鬼!”紅衣女朝著井口努努嘴吧,示意張小治到井邊上瞧一眼。
瞧就瞧!
張小治剛打算往前踏兩步,井架上的轱轆咯吱一聲響,竟然動了。
動了!
平日里需要手搖才能把水桶拉上來的井轱轆,竟然違反了能量守恒定律,自轉了!
真是毀三觀!
物理課本上的任何力學公式,在這個詭異的水井面前,都沒法子對應上。
此時此刻,九年義務教育顯然不夠用了。
張小治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黃花梨木的轱轆架子咯吱咯吱的響著,看著一個暗沉的木桶被井繩徐徐拉起,最后懸停在井口上。
“怎么樣?有鬼了吧?”
這還能沒有么!
你說沒有鬼我也不信啊!
張小治內(nèi)心剛建立起來的唯物科學觀,又一次崩塌!只好苦著臉,回頭對紅衣女孩諄諄教導:“這大半夜的,吃東西不消化,還容易長……”
胖字還沒說出口,換來紅衣女孩暴躁的起身。只見她把右手往食臺上狠狠一拍,“是個男人,你就炸!”
炸就炸!
誰還不是男人!
“男人”二字,瞬間點燃了張小治體內(nèi)的多巴胺、荷爾蒙、腎上腺素,也不知道哪一種激素起了決定性作用,讓他一鼓作氣沖過去,拎起木桶就往鐵鍋里倒!
結果,劈里啪啦嘰里炸啦……
油水四濺。
水滴入熱油瞬間氣化炸裂,一鍋的熱油剎那間炸開了四濺的油花。
說時遲那時快。
紅衣女孩抬腿踢了一腳跟前的餐吧臺,整個人飄飛著倒退了出去,柔軟的紗質裙擺在風中拖出一道飄逸的殘影,直到大門口才急切停了下來。
站在鐵鍋跟前的張小治可沒那么幸運,雖然他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拿手中的木桶擋在臉前,他帥氣的脖子仍然被濺了一二三四五六七八滴熱油……
“你有沒有讀過書!油水分離你都不知道嗎?”油鍋里的水分還在劈里啪啦的炸,紅衣女孩忍不住沖著張小治咆哮。
“讀書!讀書!讀書!你讀了多少書?我的認知、三觀、節(jié)操、下線都被你帶來的鬼給毀了!你還指望我記得油水分離的道理?”脖子和手腕上還火辣辣的疼,張小治也忍不住沖著紅衣女孩咆哮了起來。
鬼都被我扔油里炸了,我還怕你個胖蘿莉嘰歪?
“鬼,鬼,鬼,鬼鬼鬼!”紅衣女孩竟然沒把張小治的咆哮放在眼里,反而手指油鍋,激動得有點結巴。
“鬼怎么了?”
“鬼炸好了,快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