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番茄打鹵面（下）

　　一前一后地走著，兩人之間沒有沉默多久。

　　陳沖放慢了腳步，同張濤走成一排，他將自己手中一直拿著的英語小冊子遞給了張濤。

　　張濤接過這封面稍顯破舊的英語小冊子，看向了陳沖，不解其意地問道：“這是？”

　　“留下它當作紀念吧！”陳沖說道，“雖然我沒有關(guān)于這個小冊子來歷的記憶，不過它既然被定義成了我的寶物，那之后你可以看看是不是什么特殊的道具吧?！?p>　　張濤有些不情愿地問道：“這是你的寶物，就這樣給我好嗎？”

　　陳沖聞言笑了笑：“沒什么不好的，你是我朋友嘛。況且它要是在你手中能夠發(fā)揮更大的用處，我也會更加高興的?！?p>　　張濤還想說什么，但見陳沖堅持也沒有再推脫，感激地說道：“感覺今天一天受了你很多照顧，”

　　陳沖挽住張濤的肩旁使勁地拍了拍，笑著說到：“你不用太在意，要不是因為你，我一定還在哪里天天上些重復(fù)的課，每天都過得和機器人差不多。雖然只有今天一天，但我還是非常高興，能夠看到這么精彩的世界，真的是我的榮幸！”

　　張濤有點心酸，但陳沖自己都看開了。他要是再表現(xiàn)得比陳沖本人還要遺憾，那就顯得自己太矯揉造作了。隨即說道：“你還有什么想要實現(xiàn)的心愿嗎？我會試著幫你完成的！”

　　陳沖愣了一下，他抬頭看著這夜空，心里想著：“心愿嗎？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見識一下，外面真實的世界?。　?p>　　陳沖收起了自己的真實情緒，對著張濤說：“如果，我的這本小冊子，能夠被你帶到現(xiàn)實中去，你必須要帶它去環(huán)游世界！”

　　說著，陳沖自己就笑了起來，自己沒有完成的夢想，難道還要把夢想強加給自己那不能開口拒絕的小冊子嗎？

　　想到這里，心情像是好了不少，看這校園夜景也算是盡了些興致。不再看那些還沒有去過的標志性建筑物，乘興而來，盡興而歸。

　　回到宿舍的陳沖和往常一樣，看了會兒書、收拾自己的東西、洗漱。十分平靜，舉手投足之間仿佛都帶著一絲神圣和虔誠。

　　而宿舍里的其他兩個人，看著張濤的情緒似乎有些不太對。也都出聲詢問關(guān)心過。不過被張濤哪里能給他們說實情，只能用身體不舒服的理由給搪塞過去了。

　　他們整個宿舍也很和諧體貼，晚上都沒有再打游戲，關(guān)燈休息的時間比往常還要早一些。

　　張濤此時躺在床上，腦子里想的全部都是如何使陳沖的人格繼續(xù)存在。他也和陳沖討論過一些看起來能夠?qū)崿F(xiàn)的方法，但最終都被陳沖否決了。

　　而其中有一個最簡單直接并且非常穩(wěn)妥的辦法，那就是直接找孟娜娜借積分！陳沖當時否決的理由也很簡單，他認為孟娜娜根本不能相信。

　　根據(jù)陳沖的分析，孟娜娜很有可能是那種，在有新人出現(xiàn)的時候·，會通過“夢境構(gòu)建”和“夢境穿梭”這兩個能力來脅迫搶奪新人積分的新人殺手。雖然她外表看起來不著調(diào)，但是言辭里透露出來的信息和深層次的態(tài)度，都讓人不可忽略。

　　張濤也覺得陳沖的分析有一定的道理，但此時的他顯然更想抓住每一個可能的機會。

　　拿出手機，打開了與孟娜娜的聊天界面，猶豫了一會兒，發(fā)了一句“在嗎？”。

　　“有事說事，別整天老是發(fā)什么‘在嗎在嗎’，我如果回你一個‘不在’，你就不說事情了是不是？”孟娜娜的回復(fù)如此寫道。

　　她明明平時話不多的樣子，但一接觸社交軟件就好像換了一個性格，十分話癆并且直接。

　　張濤醞釀了好半天的情緒一下就被這話給懟的支離破碎。所以想都沒想，直接沒有什么鋪墊，問道：“你是新人獵人嗎？”

　　他隔了兩三分鐘才收到答復(fù)：“你這個自主人格同伴可以呀，分析能力快和你差不多了。”

　　沒有正面承認自己的身份，但也沒有否認。

　　“你不是有一種監(jiān)控系統(tǒng)嗎？那你該不難知道我現(xiàn)在找你啥事兒吧？”張濤有些陰陽怪氣的回復(fù)到，他覺得這個監(jiān)控系統(tǒng)侵犯了自己的隱私。

　　“我平時也不喜歡用那玩意兒的，生活總是需要點意外才算精彩嘛。但是在別人的夢境里，還是要時不時看看，萬一你們有什么對我不利的舉動，我也好提前知道?！睕]有在意張濤的冷嘲熱諷，孟娜娜回復(fù)的十分正經(jīng)，“如果你是想讓我?guī)湍惆炎灾魅烁裉崛〕鰤艟常遣缓靡馑?，恕我拒絕，我不想幫你?！?p>　　張濤立馬回復(fù)到：“為什么？為什么你不能幫我？”

　　“理念不同吧，我不認為自主人格可以獨自存在于現(xiàn)實世界。他們沒有親朋好友，人格建立于宿主之上。對整個社會來說，有違倫理。而且對他們自己來說，去了現(xiàn)實世界，難道只能被你當作附庸利用？”孟娜娜如此回復(fù)到。

　　張濤并不贊同孟娜娜的說法，他覺得只要能讓自己的朋友活著，那無論做任何的事，無論活著的形式怎么樣，那都是值得的：“那你把積分借我，我可以自己救他！”

　　孟娜娜看到這段話時都快被張濤氣得笑出了聲，當即發(fā)送了一個微笑再見的表情，她也開始充滿情緒化地回復(fù)。

　　“首先，我又不是你媽，憑啥你說借積分，我就必須借積分給你？”

　　“其次，你又可以了？你等級太低、人太弱。別說我一開始喊你來幫我忙了，就是現(xiàn)在我讓你幫我做些跑腿的活，我自己都覺得掉份兒！”

　　“還有，你家開積分銀行的？誰和你說的積分還有轉(zhuǎn)賬功能的？我?guī)湍憔人?，我自己的收益太低，我不如把積分給其他宿主做任務(wù)，我還能收個高利貸！”

　　張濤被這連續(xù)的三個快速回復(fù)給整懵圈了，成年人的世界，果然只講利益。

　　當他再給孟娜娜發(fā)消息，也沒有收到一點兒回復(fù)，好像自己真的惹火她，被她拉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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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道就這樣結(jié)束了？張濤在自己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覺。他這一整晚想了很多的事情，有關(guān)于孟娜娜說的積分的事情；有關(guān)于陳沖的繼續(xù)存在的事情；有關(guān)于以后的自己應(yīng)該咋個用這個系統(tǒng)的事情。如果自己現(xiàn)在有著大把大把的積分，那整個事情就迎刃而解。

　　他想了很多很多，或許自己一開始就應(yīng)該把任務(wù)完成，自己不該胡亂推理一些東西，如果自己認真做任務(wù)，這些事情也許就不會發(fā)生了吧！

　　他想了很多很多，以至于他最終睡了過去。

　　他本來就在夢中，卻好像在夢中又做了一個夢。

　　他夢到未來的自己，花了很多手段，擁有了這輩子都用不完的積分。

　　他自己的手下有八十多個新人殺手，專門敲詐勒索新入夢的宿主。

　　他本來有能力幫助去那些有困難的人們，但是他一次都沒有伸出過自己的援手。

　　他后半生唯一的愛好，就是一次又一次地花費積分重復(fù)地構(gòu)建著這同一個夢。

　　為彌補自己的遺憾，為自己當時的不作為而贖罪。

　　所以他每次都找到陳沖，說著同樣的臺詞，問著同樣的問題，做著同樣的動作。他希望自己能看到一個和當年一樣的陳沖。

　　可每次每次他經(jīng)歷的，都是一些讓人失望的結(jié)果。

　　有的陳沖因為知道夢境的真相立馬瘋了；而有的陳沖對張濤的說法嗤之以鼻，繼續(xù)當自己那只會整天看書學習的行尸走肉；還有的陳沖覺醒了之后，想要搶奪張濤的身體控制權(quán)，被張濤一槍打死……

　　他經(jīng)歷了太多太多，而每次都是不一樣的陳沖，他沒有再遇到過完全相同的兩人。

　　花有重開日，人無再少年?？赡苡行╁e過了的東西，就再也找不回來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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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濤聽到自己耳邊一陣尖銳的鈴聲，腦子一陣眩暈。

　　他便從長久的夢中醒過來，可醒過來卻還是一個夢，重復(fù)第三遍的夢。

　　鬧鐘依舊，學霸陳沖也沒有了身影，張濤看著陳沖的空床位良久，默默地為自己的友人祈福。

　　他還在想自己應(yīng)該如何面對等一下那個新的陳沖，而正當此時，“吱呀”一聲，門突然開了。

　　推開門的陳沖與床上的張濤四目相對，面面相覷。

　　兩人愣了半天，都是一副疑惑的樣子。張濤看著陳沖的手里還攥了兩個包子，十分喜感。

　　陳沖被張濤看得心里發(fā)毛，立馬開口說道：“我好像還在，但我看你沒醒，我就去吃了個早飯，還順便買了兩個和昨天一樣的包子帶給你。”

　　張濤頓時淚眼婆娑地喊道：“沖哥！”

　　陳沖頓時被嚇退了三步，都被嚇破音了，聲音尖銳怪異地呵斥張濤：“你特釀的，我好心幫你帶包子，你不饞包子，饞我身子？”

　　張濤聞言臉色一黑：“你丫才是基佬！我這不是怕你這大早上，人卻沒了?！?p>　　說完便翻身下床，拿過陳沖的包子啃了兩口，說道：“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