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贈友
“難道這個也是衣服？”若嵐知道若是素玉留在竹里館，那肯定是少不得做新衣裳的，可是這眼前霧似的一堆，要真是衣服也太說不過去了……
白霜凝著眉看看，又搖搖頭，她拉開了對著長廊的窗子，讓晨風(fēng)進來。
房中積攢了一夜的熱氣被風(fēng)吹散，床幔飄飛，妲己緩緩睜開眼睛。
“幾時了？”她問。
日頭已經(jīng)升的很高，只是今日云多，陽光便不是很烈，屋外光影綽約，湖面也比平時更生波瀾，水車的聲音很清晰……
看著窗外，妲己漸漸入神，她一直覺得這院子風(fēng)水極佳，是個秀麗靈性之所，草木蟲魚皆有禪性，很容易令她入定參悟。
“辰時將末?！比魨勾?。
妲己便坐起來，套著外衣走到室外。
白霜見了，立刻又為她披上披風(fēng)，“小姐要去湖心亭？奴婢陪小姐一起……”
“不必跟我，忙你們的吧?！辨Ъ簜?cè)目道。
白霜點點頭退下。
她獨步水廊之上，順著彎彎繞繞的通道走入湖心亭，沁人的涼風(fēng)一吹，腦子越發(fā)清醒，像往常那般坐下，妲己望著自己凝脂般的手，將養(yǎng)了這些日子，花念兒的肌膚愈發(fā)白嫩，身姿體態(tài)也更勝從前……
只是，這畢竟是凡人的身體，再怎么養(yǎng)，無法和狐仙之體相提并論，她的法術(shù)也并沒有半點恢復(fù)的跡象……之所以日日坐在這兒，大多是為了穩(wěn)定心性。
哎，浮躁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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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的聲響很快吵醒了桃桃和素玉，桃桃往外一看，便瞧見亭子里小姐形單影只，有些無奈地嘆息一聲，“小姐用早膳了嗎？”
“沒有，”白霜搖頭，“剛下地就過去了，那亭子里怪冷的。”
“為什么小姐總喜歡在亭子吹冷風(fēng)？受凍了怎么好？我聽說冷狠了要得濕寒病的！”若嵐嘟囔著，“我們把小姐拉回來吧，這習(xí)慣不好！”
“若嵐膽子越發(fā)大了……”桃桃笑一聲，看她不好意思吐吐舌頭才又說道，“夫人走的早，從前小姐也是這樣獨一人思念夫人的，罷了，時間也不長，別去打擾，準備早膳吧……”
白霜望著天色道，“今兒陰沉，總覺得要下雨?！?p> “是有些像。”素玉看著外面，把桌面上的東西都收好，“白霜，你幫我看著這些，我一會要回來繼續(xù)做衣裳，還差縫邊了……”
“這真是衣服呀！”若嵐嘖嘖稱奇，提起一件看了又看，“怎么長的這么不像？這個圓筒似的是什么？也沒有領(lǐng)子，難道是系在腰上？這也太長了呀……”
素玉有些為難地看著她，這衣服是做給郡主的，自然要比尋常女子穿的大一些，至于這件內(nèi)裙叫什么，小姐也沒有告訴她……
桃桃看著她清咳一聲，若嵐識趣，立刻放下衣服往小廚房去了。
“若嵐就是性子頑皮些?！卑姿獡奶姨疑鷼?，輕聲說道。
“我知道?！碧姨尹c頭。
到了午時，外面果然密密落下雨珠，小廝們將水上的花船拉到岸邊，白霜也帶人找厚布去蓋花……
隆隆的雷聲自灰色的天空刺入湖面，銀白色的閃電游龍一般，瞬間貫穿天地！
風(fēng)又猛又潮，妲己坐在外室，很快滿面水霧，桃桃拉她進屋，妲己不肯，主仆幾個逐來追去，若嵐還滑了一跤……
午后，門窗緊閉，屋子里亮著溫暖的燭光，妲己老老實實坐在鏡前讓素玉梳妝……聽著桃桃的數(shù)落。
若嵐摔疼了，一直在哭，看小姐可憐兮兮的挨罵，又忍不住咧嘴笑。
“還笑！”桃桃瞪她一眼，她好不容易把小姐按著坐下來，這才說道了沒幾句，若嵐這個沒心肝的，也不知道配合點……
若嵐被她嚇得一個激靈，連忙閉住嘴。
妲己正襟危坐，瞟了若嵐一眼，跟著道，“還笑……”
桃桃一記眼刀飛回來，她立刻回了視線，扶著發(fā)髻跟素玉道，“這邊是不是歪了些？”
“小姐……”桃桃哭笑不得，她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花念兒這般頑皮的！越是危險越是愛頑，自己要是不拉著，她都能跑到雨里去！
“是，再也不了?！辨Ъ汗怨郧汕?。
“小姐保證？”桃桃將信將疑。
“保證?！辨Ъ狐c頭。
雖說這妝是梳得晚了些，但花念兒還算是配合，桃桃便也不說她什么了……
今日的妝容艷麗許多。
白皙細致的肌膚上先是被敷了幾層花露，抹了厚厚的玉容膏，再鋪薄薄一層鉛粉，面上涂了胭脂，頰上染一片桃暈，點唇成朱，描長眉線，花念兒睫毛微微上揚，再用過了火的銀針一滾，更彎彎翹起來……
美人褪去纖柔軟淡，顯出令人無法逼視的風(fēng)華來。僅僅是換了妝，她整個人氣質(zhì)便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轉(zhuǎn)變！
在花府的時候，大家都知道花念兒美麗，要人疼著愛著的美，須得小心呵護?？扇缃瘢劢敲忌叶忌l(fā)出驚人的氣勢，幾乎要人甘愿跪下頂禮膜拜……
幾個丫頭愣愣圍著她，尤其是桃桃，看著這樣風(fēng)情萬種的花念兒，直覺這樣的素衣根本壓不住她周身的風(fēng)情……
桃桃忽然有些理解為什么二公子執(zhí)著給她家小姐送紅色衣裙了！
妲己看了看，覺得眼睛上再加一些深紅或暗粉色的脂粉會更好，但她今日沒有興致擺弄這些，看這幾個都呆了，便拿起狐面戴上，故意不給她們看……
幾個丫鬟才反應(yīng)過來，若嵐還沒看夠，求著花念兒道，“小姐，你不要戴面具嘛，臉都擋住了?！?p> “等傷好了就不戴了。”妲己站起來，去找昨晚沒做完的衣服。
“可是……”若嵐跟在她后面，可是從前小姐你都不在意的呀！
她敢想不敢說，跟了幾步被白霜拉住，“小姐，衣服在外室?！?p> **
又花了一個時辰，衣服的所有配飾也都規(guī)整了出來，妲己囑咐桃桃將衣服疊好。
若嵐本以為小姐會讓人試一試的，她實在好奇那衣服怎么穿，看見已經(jīng)收起來了，連忙問，“小姐，不穿一穿嘛……”
“你剛剛不是說太長了？”妲己笑。
“那可以讓白霜姐姐穿呀！她最高……”若嵐連忙把白霜推出來，她現(xiàn)在最喜歡試衣服，雖然她們幾個人的裙子款式都一樣，可是因顏色不同，穿上去也會有些細微差異……
桃桃忍不住道，“不是小姐不讓試，那衣服原不是我們的尺寸?！?p> 若嵐并不知道衣服是給靜安郡主做的，只好無奈點頭，“那今晚還做衣裳嗎？”
一屋子人頓時笑了，適時云涓端著木案進來，“小姐，宋先生的面具做好了，您要看一看嗎？”
妲己點點頭，看著送到面前的兩張面具。
這次沒用沉香木，面具顏色偏白而且質(zhì)地更輕，細看有橫紋狀肌理，若是刷了油晾干，外觀會更加接近玉。
“都用白色的染料蓋上木紋，”妲己拿起明顯大一號的半貓面，用剪子在內(nèi)側(cè)凹陷處刻了個小狐貍，然后遞給白霜，“白漆烤干后，上一層淺黃，耳尖眼角染成淡粉?！?p> “是?！卑姿舆^面具，看見小姐在上面刻的狐貍，正是昨日在紙上畫出來的那樣，她明白這符號的用意，十有八九，小姐是用這樣的標記來代表狐貍小筑。
“明日桃桃和云涓陪我去開元寺，白霜和素玉指點繡娘們做新衣，若是料子不夠，吩咐小廝去買。”妲己吩咐著。
“是?！睅讉€丫頭點頭稱道。
若嵐見沒說道自己，連忙問，“小姐，那我呢？”
“你……烤好兔子等我回來?！辨Ъ簯袘械?，“雨停了，去把窗子打開吧?！?p> 若嵐點點頭去開窗子，暴雨早已停歇，微風(fēng)陣陣，草木泥土的清香接連涌來……
云已經(jīng)散開，驕陽似火。
天邊，真正升起一座巨大虹橋，七彩的光連著半片天幕，在陽光下愈發(fā)綿長。
“有虹橋！”若嵐驚喜得跳起來，招手讓她們來看。
妲己坐回案前，唇邊噙著笑，她拿起剩下的狐面看向白霜，“多拿一些染料香料?！?p> 翌日——
妲己難得起了個大早，簡單梳妝后，她用了早膳，然后帶著桃桃和云涓離開竹隱。
馬車在路上晃晃悠悠，林子里到處是清新的氣息，主仆三人興致都很好，尤其是云涓，一直主動跟花念兒說這說那……
等知道花念兒是去見靜安郡主之后，她更是激動的很，祖母總是說要她好好盯著小姐，可如今她覺得，好好跟著她服侍她才是正經(jīng)！跟著花念兒不僅月錢多，吃的好住的好，還有漂亮衣裳……更不說她待下人又好，傻子才生出貳心呢！
而家里那個李氏小氣的很，真不知道祖母怎么想的！是跟著她從李府出來的舊人又如何？她把她們祖孫倆撇這么遠，若不是花念兒來了，她能想起來她們的存在嗎？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等自己得了閑，一定要好好和祖母說道說道，瞧瞧人家蔣嬤嬤現(xiàn)在，過得那個滋潤呀！每日就是在園中晃一晃，說道她們幾句，便完全沒事了……
“小姐，要是郡主喜歡咱們的裙子，那狐貍小筑就出名啦！”云涓滿臉喜色，若是花念兒賺了錢，她們的月錢一定會再漲……
“臨別贈友罷了?！辨Ъ旱溃舨皇前矖d很快就要啟程，她也不至于這樣趕著做一套衣裙出來。
希望，這衣服能讓她的北塢之行更加順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