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城計?
陳厚忠轉(zhuǎn)過身,“從未聽過,這是什么兵法嗎?”
“虛而示虛的疑兵之計,是一種疑中生疑的心理戰(zhàn),多用于己弱而敵強的情況,不過此次戰(zhàn)役使用這個計謀也合適不過。”陳言??羁疃裕皳?jù)女兒所知,宮越國將軍是個生性多疑的人。倘若來攻城的是他,屆時……”
直到夜幕降臨,黑暗籠罩世間。天邊掛起一彎皎潔的明月,眾星捧月,書房中也燃起了燈燭,照亮一小方天地,陳言希才從書房出來。
她笑吟吟的關(guān)上了書房門,轉(zhuǎn)身的那一刻瞬間放下了揚起的嘴角,皎皎慘白的月光映在她一片清冷的臉上,陰沉不定。
夜里寒涼,她攏了攏衣服,合了合衣袖,提步向自己的小院子走去。
爹爹讓她明日一同入宮,將作戰(zhàn)計劃獻給皇上。
一如兩年前爹爹喚她一同進宮為水災(zāi)獻計時的場景。
只是這次不一樣的是——她不是那個與世無爭的陳家大小姐了。
任由什么妖魔鬼怪擋路,她都不會再重蹈覆轍。
就讓暴風(fēng)雨來的更猛烈些吧!
回到院子時見小秋守在門口,她道:“把我那套錦緞梅花百水裙拿出來,明日進宮穿?!?p> 小秋行禮應(yīng)下,低眉道:“公子說他明日會帶人來見小姐,讓小姐忙完事宜便去尋他?!?p> “可有說是何人?”目光轉(zhuǎn)向陳念言已經(jīng)熄燈的房間,她問到小秋。
并沒有注意到小秋喚陳念言為公子,而不是小少爺。
“不曾說是何人。”
“好,知道了,你退下吧?!?p> 她推門而入,小秋在她身后將門關(guān)上。
梳洗完畢,直至躺在榻上,陳言希仍是毫無睡意。
今日在書房時,她曾問爹爹是否愛她的娘親。
“遇見她以后,心上再沒有旁人?!?p> 陳厚忠是這樣回答的,神情認(rèn)真不見猶豫。
她想問那遇見娘親以前呢?那娘親知道陳瑤的存在嗎?或者娘親知道你遇到她之前還與別人情根深種耳畔廝磨嗎?
幾次張嘴都未曾把這些話說出來,她怕聽到答案,就如同站在陳瑤住所門口時,怕看到里面的答案時一樣。
很怕。
說不恨爹爹是假的。
她恨,恨爹爹的虛偽,恨爹爹的隱瞞,更恨他若無其事的十幾年。
也同樣為陳瑤感到悲哀,陳瑤只能作為一個見不得光的私生女而存在著,她甚至不如陳卿華。
陳卿華起碼是光明正大的以陳家二小姐的身份活著。
她閉眸,又開始嘲諷自己。
自己的爹爹并不如平日里表現(xiàn)的那樣愛妻心切,愛女心切,也不是人們口中傳頌的那樣癡情。
她又怎么還有閑心去操心別人?自己的事情都夠做的了……
實在可笑可悲。
何時睡著的已經(jīng)不知道了。
第二次清早太陽光照射進屋子,直撲在床上陳言希的臉上,她這才悠悠轉(zhuǎn)醒。
小秋已經(jīng)在一旁備好了洗漱水和衣服。
陳言希滿意的點點頭,她覺得陳念言送過來的這個小丫鬟實在深得她心。
勤快好用不粘人,手腳麻利不多問。
居家必備小丫鬟。
她穿上昨晚吩咐小秋拿出來的正裝,站在銅鏡前看了一遍又一遍。
鏡子里的女子面無表情,神色淡淡,一雙桃花眼慵懶的望著鏡子。
眸子里看不出什么情緒,如一汪死水。
直到她粲然一笑勾起了嘴角,鏡子里的女子才靈動起來,有了幾分生機。
“小姐,將軍已經(jīng)先一步進宮了,吩咐小姐不必太著急,慢慢收拾就行?!毙∏锏?。
鏡子里的女子朱唇輕啟,柳眉一挑:“嗯,這就走吧?!?p> 沒什么好收拾的,臨場發(fā)揮會比精心準(zhǔn)備來的更驚喜更出人意料。
陳言希到時,早朝已上了一半,朝中因為宮越國的事情正七嘴八舌的討論的熱火朝天,文官武官各執(zhí)一詞。
某文官:“臣覺得李大人此言差矣!區(qū)區(qū)一個宮越國何必如此小心謹(jǐn)慎?李大人這不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嗎!”
被懟的李大人沖龍椅上的男子雙手一鞠,轉(zhuǎn)頭對那文官一撇。
“張大人才是此言差矣,紙上談兵誰不會?若真如張大人所言,戰(zhàn)事都不需要仔細斟酌,直接上去就干!那這天下豈不是盡收明德之手?哪里還需要將軍士兵保家衛(wèi)國,更無需出謀劃策的文官,不然養(yǎng)著你們添糞嗎?!”
一番犀利的話語讓那文官啞口無言,只在心里腹誹鄙視的想,粗人就是粗人,口出狂言,話語鄙夷!
文官武官爭的面紅耳赤。
這是每次大戰(zhàn)前必會出現(xiàn)的場景,人人習(xí)以為常,見怪不怪。
文官武官自古以來立場不同,意見更是不同,相處起來也極其難得和平。
沈歷坐在龍椅之上,面色嚴(yán)峻的望著他的臣子們呈口舌之戰(zhàn),趁所有人不注意的時候悄無聲息的翻了個白眼,發(fā)了個呆。
“皇上,您怎么看?”那個被喚作張大人的文官沖他一鞠,恭敬的問到。
沈歷哪知道他說的是什么,可是身為帝王,卻是不會輕易露怯的,他清了清嗓子凝望著眾人,聲音中帶著令人動容的威嚴(yán),緩緩道:“此事尚存有不妥之處,哪位愛卿能給出一個完善的計劃?”
頃刻間朝堂安靜下來,全然沒有了剛才激烈吵斗的氣氛,鴉雀無聲。
“怎么?剛才一個個不是吵的很是兇猛嗎?朕讓你們拿出萬全之策的時候倒是一個比一個安靜。”
沈歷厲聲說著,不怒自威的眸子掃視下方眾人。
過了一會兒,眾人見皇上的貼身太監(jiān)錢有才附在他耳畔低聲說了什么,只見沈歷一改不悅的神情,滿臉歡喜,眉宇間透露著些許贊賞和驚喜,他小聲反問到錢有才,“當(dāng)真?那還不快快宣人進殿!”
“哎!是!”錢有才連忙點點頭,直起身子對殿外高聲道:“宣陳將軍之女——陳言希小姐進殿——”
尖銳的聲音即刻響徹正煦殿,余音回蕩。
沈歷不著痕跡的拍了錢有才一巴掌,用只有他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你是想震聾朕嗎!”
“奴才知錯!”話雖如此說,面上卻是不見害怕的,伺候皇上這么多年他還不知道皇帝什么人?紙老虎。
看著一本正經(jīng)威嚴(yán)的不行,實則是個好相處的主兒。
隨著錢有才的一聲召喚,自殿外緩緩走進一個人,殿中央的眾大臣紛紛側(cè)目望去,待來人漸近了才看清楚女子。
自錢有才報了來人名號后,殿中的議論聲就沒消停,此刻更是頗有幾分炸了鍋的意味,眾人無不探頭打量起那女子。
緩緩而來的女子一襲白色拖地?zé)熁\梅花百水裙,外罩品月繡玉蘭飛蝶錦衣,內(nèi)襯淡粉色錦裹匈,袖口繡著精致的金紋蝴蝶,胸前衣襟上露出幾絲蕾絲花邊。裙擺一層淡薄如清霧籠瀉紗,腰系一條金腰帶,貴氣而顯得身段竊窕,氣若幽蘭,脖頸靜靜躺著一只金絲通靈寶玉,平添了一份淡雅之氣。
一雙桃花眼目不斜視,略施粉黛的面容歲月靜好,清純中又似乎攜帶著風(fēng)情萬種。
她并沒有一副傾國傾城的皮囊,可一眼望去只覺得此女只應(yīng)天上有,一種仙女般的氣質(zhì)撲面而來。
她款款行禮,舉止大方優(yōu)雅,靈動的聲音響起,“臣女見過皇上?!?p> “快起來,快起來,無需多禮!”沈歷連忙道,就差站起身去扶她了。
他是很喜歡這個女子的,不單是因為她和樂歌關(guān)系好,還因為她的博學(xué)多才,知書識禮,很是討人喜歡。
“聽聞你有個萬全之策,不妨說來聽聽?”
陳言希垂眸,聽到這句話便抬起頭望著坐在龍椅上的男人,緩緩道:“如此,那言希便獻一拙計?!?p> 她將昨日在書房時與陳厚忠說的計策原原本本的講了出來,末了,還不忘捧一下那個李大人,她說:“正如李大人所言,戰(zhàn)事是切忌隨心所欲的,若是沒有個好計謀,屆時亂了陣腳才是得不償失。”
李大人是爹爹這邊的人,她也知曉李大人為人剛正不阿,脾氣直爽沒有壞心,更重要的是,他還是沈久舟一直不曾搞定的人。
自她進殿,那道目光便一直追隨著她,任由她刻意想要裝作沒看見都不行。
那道視線讓她如芒在背,難受的很。
沒猜錯的話,是沈久舟。
聽完她的一番話,在場的人無不倒吸一口冷氣,皆贊嘆此計謀的天衣無縫滴水不漏,實在高明!
沈歷更是龍心大悅,比她南下水災(zāi)獻計時尤甚,他大手一揮,一連說了三個好,愉悅道:“當(dāng)真是巾幗不讓須眉!好一個陳言希!”
他就說他沒看錯人,自她南下獻計以來,就覺得此女子前途不可限量,可惜后來出了事,陳府甚至一度出了殯,可仍是有好些人不太相信這個正值妙齡的女子會突然去世。
直到前段時間忽然有人來報,說是陳家大小姐當(dāng)年并沒有死,已經(jīng)回了將軍府!
到現(xiàn)在這個女子好好的站在這里,他欣慰的點點頭。
老陳就這一個寶貝疙瘩,想當(dāng)初陳言希剛出事時,老陳整日里無精打采,一副要不行了的模樣,嚇得他甚至給他許了好久的假,有幾次戰(zhàn)役還是他御駕親征去的。
好在虛驚一場,他的女兒失而復(fù)得,也不失為一件大好事。
沈歷的心理活動旁人是無從知曉的。
他望著端站在殿下的女子,眸中閃過一絲精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