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眾口不一的言論,中心人物陳言希沒有發(fā)表什么‘獲獎感言’,只是一臉平靜的笑著,笑容得體,看不出什么情緒,期間甚至平靜如水的吃了塊桌子上的糕點,舔了舔嘴角殘留的細(xì)小碎屑,嗯……帶著點兒甜梨的味道——還怪好吃。
于是又往嘴里填了一塊,全然沒有點處在風(fēng)尖浪口上的危機感。
那群娘們兒討論的越熱烈,那噬在嘴邊的笑意就越發(fā)得體,揪不出一點兒錯處。
終于在一片喧嘩聲中,席上的衣著華貴的女子款款向她走來。
“想必你就是陳家大小姐了吧。”
女子明知故問著,在陳言希身側(cè)停下。
陳言希先是抬眼望去,后緩緩站起身的同時還在不著痕跡的打量面前這個女子。
相貌雖平平,但貴在一身書卷氣給她平添了幾分古典美人的氣質(zhì),說話時溫溫柔柔的,沒有哪個音節(jié)是高聲調(diào)講出來的。
看她一襲喜慶的流蘇鑲金邊兒紅袍,就不難猜出是哪位了。
莫不是沈久舟就喜歡這個調(diào)調(diào)?
書香門第的解語花之類的?枝枝嬌艷。
可是看著女子不達(dá)眼底的笑容,她又想,溫柔刀,刀刀致命啊。
她垂眸笑著點了點頭,和善恬靜到不行,又抬眸與面前的女子平視著,語氣一如往常:“素日里就聽聞六皇子妃蘭質(zhì)蕙心,今日一見卻覺得傳言有些不符?!?p> 她神色依舊如常又道:“怎沒說六皇子妃氣質(zhì)也是如此淡雅端莊?果然有些事聽不得傳言,要用眼睛看了才知曉。”
一番話說完,陳言希在心里鄙視了自己一番。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她一定是練就的爐火純青了,說出來面不改色心不跳。
骨子里最后一點不納世俗的倔強也消失殆盡。
六皇子妃夏紫慧沒料到她會說這種話,就像她說的,這傳聞也是信不得的。
比如傳言不都說將軍府大小姐性子淡如水,深居簡出不常與人打交道嗎?怎的說出來的話句句撓人心,話話討人喜,讓人忍不住就想笑,這么想著,她也確實是笑了起來。
“若是不介意,我能喚你言希嗎?”
眼前這個小姑娘明顯比她小幾歲,看上去不過十二三歲的模樣,明眸貝齒,睫毛撲閃撲閃的,靈動可人的很,那雙眼睛似盛滿了萬般風(fēng)情,又像是不染世俗,淡淡的看著你,就給人一種如沐春風(fēng)的感覺。
“自然可以?!毙」媚镎f。
夏紫慧熱切的握住她的手,還是那溫溫柔的語氣:“旁人的話你莫放到心上?!?p> 陳言希知道她說的是什么,沒做聲,只點了點頭,看上去乖巧懂事。
心里的冷笑確實沒人聽得到的,她才不會腦殘的覺得這個六皇子妃是個善茬,是個真的溫柔端莊的女子,若真的那般,她是不會任由那些人胡言亂語的悄聲詆毀她的,作為主人,怎么也要盡一下地主之誼,讓那些娘們唧唧的人閉嘴吧,但是夏紫慧沒有。
兩人寒暄了一小會,夏紫慧返身回了主席。
議論聲本來在夏紫慧過來時已經(jīng)安靜幾分,這時又開始躁動起來。好像故意的一樣,雖然聲音不大但恰好能字字清晰的傳入陳言希的耳朵。
“堂堂六皇子妃親自過來和她打招呼,沒點教養(yǎng)吧?”
陳言希內(nèi)心:她自己下來的,關(guān)我屁事,怎的?我再給人踹回去??
“夏太傅官職比陳將軍官職大吧?”
陳言希:呵,區(qū)區(qū)一個太傅,什么實權(quán)都沒得,她爹手握幾十萬蝦兵蟹將,她說什么了嗎??
“陳將軍是帶兵的將軍,她搞得好像自己是將軍似的,神氣什么?”
陳言希內(nèi)心:管天管地管她拼爹??管不管她拉粑粑????
陳懟懟在線被迫營業(yè)。
她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哪里招惹這些女人了,就因為她有個后臺夠硬的爹?
以前不愛出門,也算是被爹爹管得嚴(yán)了些,沒和這些個心如海底針的女人們打過交道,現(xiàn)在看她們你一句我一句的……
真他媽跟唱戲似的!
雖然陳懟懟內(nèi)心戲很豐富,但是陳懟懟面上不動聲色,依舊笑吟吟。
她沒有注意到身后的小荷與陳卿華暗中傳遞了個眼神,陰險且毒辣。
日常流程走了個過場,一眾人聊起了天,中間偌大的空地上有一支舞蹈團(tuán)在翩翩起舞,琴師在一旁奏樂,氣氛倒也算是和諧?
傳出去可能會讓人笑話,可是真正意義上來說,這恐怕是陳言希第一次參加這種多人宴會,她有些新奇的看著空地上那群舞姿曼妙的女子,神情專注。
看了一會咂咂嘴,剛才吃了兩塊糕點,此時有些渴了,遂目光從舞女身上收回來,落在桌子上不知放置了多久已經(jīng)涼了的茶水上,朱唇輕啟吩咐道:“小荷,斟茶?!?p> “是?!?p> 小荷走上前來,倒掉了涼茶,轉(zhuǎn)過身來手正伸向一旁的茶壺,又縮了回來詢問道:“小姐,六皇子府的果子酒很是甘甜,要嘗嘗嗎?”
陳言希覺得她就像個生澀的推銷員,不是很熟練但是迫切的推銷著自己手里賣不出去的產(chǎn)品。
雙唇一抿,勾起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她聽到自己好聽的聲音說:“好?。 ?p> 隨著嘩啦啦的倒酒聲,果子酒醇香甘甜的味道一下子在空氣中彌漫開來,陳言希輕輕一吸鼻子,香氣立馬鉆入鼻子里,沁人心脾。
雖然推銷員說辭不怎么樣,但是酒是真的香。
輕抿一口,初時嘗不出什么味道來,貝齒流連間才后知后覺的品出一股甘甜,味道竟是像茶一般悠久持香,淺嘗輒止過后一仰而盡。
余光間不經(jīng)意看到小荷一直盯著她喝完整杯酒后那長舒一口氣的得逞模樣。
她裝作沒看見,又神情認(rèn)真的欣賞起舞蹈。
“言希?!币坏廓q猶豫豫的男音在響起,陳言希轉(zhuǎn)頭望去,盈盈目光陡然冷了下來,沒有片刻停留又將目光轉(zhuǎn)了回去。
來人尷尬一頓,一臉受傷的表情。
“見過五殿下?!?p> 小荷行了禮,退到原位。
“言希,你……”沈久嶸想說些什么,卻不知道該如何說,尤其是在對上她寒意徹骨的眸子后,心里更是堵的不行,愧疚的很。
自那日相遇他落荒而逃后,再沒有見過她,今天算是他故意制造的偶遇。
他向老六提了一嘴,老六媳婦便又給她送去一張請?zhí)?p> 他想見她,他想看看她。
如今她就坐在他面前,可是卻全然當(dāng)他不存在,周身更是泛起冷意,絲毫不遮掩的表達(dá)著不歡迎的意思。
“是我做的過分了些?!彼馈?p> 座上的女子聽了想笑,過分了些?些??
我可去您的吧。
面對這種人,她什么都不想說,無fuck說。
是,她是可以理解他那和平常人不太一樣的冷淡,可以理解他對任何人都一樣的漠不關(guān)心,可是她沒辦法原諒他這個人。
冷冷的要殺了她,后悔了,又轉(zhuǎn)身過來說對不住。
有意義嗎?沒有。
兒時的情意早就隨著那一劍而消失殆盡,現(xiàn)在他們之間只有仇、恨。
嘩啦一聲,陳言希站起身,越過他揚長而去,從頭到尾一句話都沒說,連一個眼神都吝嗇的給沈久嶸。
小荷提步正要跟上,被她制止住,她搖了搖頭,自己一個人離開了這個地方,她急需出去透透氣。
沈久嶸面對她時,沒有了一貫的面無表情,他目光滿含愧疚,甚至帶了些討好的意味。
可是沒用,以前的陳言希早就死了,被他親手逼下了懸崖。
他,連同沈久舟,與之有關(guān)的一切人都是兇手。
陳言希走了一段路,來到一處墻邊停下,往左有一處水池。
因為宴會是布置在了后院花園,下人丫鬟們幾乎都在那邊伺候,忙得不可開交,現(xiàn)在這邊倒是沒人。
環(huán)顧四周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的活物,她用食指伸進(jìn)嘴巴里,干嘔幾聲,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剛才在酒桌上吃的兩塊點心連帶喝的那一小杯果子酒悉數(shù)吐了出來。
“可惜了這么好吃的兩塊點心?!?p> 她倒是還有閑心關(guān)心浪費了的點心。
說完這句話,眸底劃過一抹陰森森的狠厲。
糕點是沒問題的,果子酒問題卻大了去了!
小荷倒酒的時候,食指似有似無的靠近壺嘴,指甲觸著壺嘴,酒水碰過了她的指甲流進(jìn)茶杯。
那一杯果子酒,就變成了瀉藥。
她跟著步初九耳濡目染的認(rèn)識了不少藥毒之類的,雖說并不精通,可是像瀉藥之類的簡單藥物卻是能辨認(rèn)出的。
輕抿一口酒時就察覺了不對勁。
正好沈久嶸的到來解救了她,讓她有了個合理離開的借口。
“中了藥還有心思關(guān)心那兩塊點心,不知道的還以為將軍府沒得吃了?!?p> 一句不冷不熱的話輕飄飄的自頭頂傳來,陳言希聽出了是誰的聲音,懶洋洋的往頭頂不遠(yuǎn)處望去。
陳念言正蹲坐在圍墻頂,居高臨下的也回望著她。
“不好好在家呆著,來這做什么?”
陳言希決定大人有大量的原諒他剛才那句無禮的話。
“怕你被這群餓狼為難,來看看。”
他和何放談完話回房的時候才得知陳言希來了六皇子府,一想起她對六皇子一黨的滔天恨意,他放心不下,現(xiàn)在看來這個女子不算笨,有些事情還是能拎的明白看得清楚。
陳言希:老子其實無所不能的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