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誓死效忠獻王殿下!”
一聲怒喝,猶如驚雷炸響,從側(cè)面山丘滾滾傳出,隨后無數(shù)箭矢如蝗蟲過境般破空,向著德音公主他們傾瀉而來,埋伏的人如餓虎撲食般從山上沖殺下來。獻王身后的將士如夢初醒,也紛紛響應,舉著長刀戰(zhàn)戟,如決堤的洪水般,視死如歸地向德音公主他們沖殺過去。
在一場猶如困獸之斗的殊死搏殺中,眾人皆殺紅了眼,獻王根本來不及阻止,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箭矢刺破德音公主的心臟,她如風中殘燭般,又被突然襲來的崔坎,縱馬飛身斬下了首級,身首異處,孤零零地躺在血泊中,泥土草屑如惡魔的爪牙,死死地抓住她那美麗的容顏。由于死得太過突然,德音公主甚至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死后也睜著一雙大大的眼睛,仿佛在訴說著無盡的冤屈。
至此,全軍覆沒,德音公主以身殉國。
“兕子莫怕,黃泉路上太子他們都在,他們會照顧好你……至于殺害你的人,八王兄即刻便送他上路,當面向你磕頭認罪。”
獻王咬碎三顆銀牙,才強忍著心中猶如刀絞般的悲痛,為妹妹凈面,小心翼翼地替她將頭顱和身體縫接在一起。
獻王派出了最為可靠的死士,將德音公主的遺體護送回太明宮。
皇極殿。
自己曾經(jīng)那個天真爛漫、嬌俏可人的女兒,如今就這樣帶著滿身傷痕,身首分離地躺在乾興帝這個父親面前。
即便手藝精湛的宮婢們,事先已經(jīng)對公主的遺體進行了精心的清理和打扮,可依舊難以掩蓋住那些令人觸目驚心的痕跡——
公主那雙原本應該嬌嫩柔滑的手,此刻指甲是劈開的,參差不齊的裂口宛如一道道深深的溝壑,仿佛是那顆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一般,無論怎樣努力,都再也無法將其補齊如初。
公主那白皙纖細的脖頸處,一道長長的傷口格外引人注目。這道傷口即便經(jīng)精細地縫合處理后,更顯得尤為恐怖猙獰,就像是一條丑陋扭曲的蜈蚣趴在那里,怎么也無法完全遮掩得住。
而每一道傷痕,無論是細微的劃痕還是深長的創(chuàng)口,都如同一個個沉默的證人,清晰地向人們訴說著公主生前曾經(jīng)遭受過的無盡苦難。它們交織在公主曾經(jīng)嬌美的身軀上,構(gòu)成了一幅凄慘悲涼的畫面,讓人不禁為之動容。
威嚴肅穆的皇極殿之上,乾興帝用自己那如枯樹皮般蒼老的手掌,輕輕地撫過女兒的發(fā)鬢,仿佛在撫摸著世間最珍貴的寶物。他像從前一樣,輕聲呼喚著女兒的乳名“兕子”。
可是,女兒再也無法像從前那樣,如一只歡快的小鳥,跑跑跳跳地沖進他的懷里,甜甜地喚他一聲“父皇”。
“這是為何?明明是朕的過錯,為何要吾兒望舒,承受此般結(jié)果?”乾興帝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大殿中回蕩,充滿了無盡的哀傷和悔恨。
眾人聞聽此言,皆是掩面而泣,只是不知道這其中,有多少是真心的。
“連云啟瑤,你該死!你真該死!朕定要讓你死無葬身之所,永生永世不得超生,以償還吾兒的血海深仇!”乾興帝怒發(fā)沖冠,雙目赤紅,當眾發(fā)下毒誓。
在君王的雷霆之怒下,叛軍如土雞瓦狗般在兩日后被盡數(shù)剿滅,獻王在潯江岸引頸就戮,獻王府被滿門屠戮。乾興帝親自下令,將連云啟瑤的尸首懸掛在永寧門,任其遭受風吹日曬,暴尸三日以警世人。
三日后,獻王的尸首入殮,一同入殮的還有那九顆桃木釘,猶如惡鬼的獠牙,分別死死釘穿連云啟瑤的四肢關節(jié)與眉心。棺槨被人蓄意懸置在懸崖峭壁之上,其目的昭然若揭,就是要讓連云啟瑤的亡魂囚禁于棺中,讓他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詛咒他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啟瑤之禍中,連云皇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創(chuàng),近半數(shù)的子弟命喪黃泉,他們曾經(jīng)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逝在了歷史的長河之中。而那些世家宗族同樣未能幸免,各自都承受著不同程度的傷亡。
這場浩劫所帶來的影響遠遠不止于此,無數(shù)無辜之人也在其中慘遭不幸,他們的鮮血染紅了帝都的每一寸土地,那刺鼻的血腥味彌漫在空中,如附骨之疽,整整七日都久久不散去。
可以說,這是大歷近百年內(nèi),所經(jīng)歷過的最為慘痛的一次浩劫。短短半個月,乾興帝先是接連失去多個兒子、孫子,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的悲痛已經(jīng)讓他心如刀絞,緊接著他又失去了自己心愛的女兒,這接二連三的打擊,猶如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向了他那顆本已脆弱不堪的心,令悲痛欲絕,如墜深淵,五內(nèi)俱焚。
乾興帝悲慟入髓,內(nèi)心深感無力,于是罷朝五日,之后更是一月有余不能正常進食,終日流淚,哀痛之心無法抑制。
大歷乾興五十八年二月二十六日,乾興帝強忍著心中的悲痛,親自下詔,決定要厚葬所有在“啟瑤之禍”中,英勇犧牲的忠勇之士們。這份詔書不僅是對逝者的尊重與緬懷,更彰顯出了朝廷對于忠義精神的高度贊揚與推崇。
太子啟瑆未及即位便猝然離世,其慈仁短折,柔質(zhì)受諫,獲謚孝慧,陪葬于西乾陵,世稱孝慧太子:
德王啟瑢,有功安民,獲謚號烈,陪葬于西乾陵,世稱德烈王;
福王啟璇,溫良好樂,獲謚號良,陪葬于西乾陵,世稱福良王;
殷王啟瑗,好和不爭,獲謚號安,陪葬于西乾陵,世稱殷安王;
衛(wèi)王啟琰,危身奉上,獲謚號忠,陪葬于西乾陵,世稱衛(wèi)忠王;
晉王啟珂,圣善周聞,獲謚號宣,陪葬于西乾陵,世稱晉宣王。
公主德音平叛捐軀,克定禍亂,明德有功,獲謚武昭,以儲君之禮入葬,陪葬于西乾陵。半年后,乾興帝又追封德音公主為“圣武昭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