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邶韶氏,累世顯貴,堪稱“大歷第一家”。
家族浮浮沉沉,延續(xù)四百余年,族中人才輩出、群星璀璨,族中弟子幼承庭訓,世守家風:“入為孝子,出為忠臣”,代代效忠于大歷皇室,駐守北邶邊塞。
生發(fā)未燥,已拜列侯;
身未離襁褓,業(yè)披冠帶。
大概說的就是,韶氏,懷若。
韶懷若的母親,慧敏郡主是趙王府嫡長女,乾興帝的小堂妹。韶懷若在兵堡降生,隨父韶檢長大,三歲習文、五歲習武、八歲養(yǎng)馬,十三歲為小卒;
十五歲任先鋒,開始嶄露鋒芒;
十八歲勇冠三軍,戰(zhàn)功赫赫,才能遠在其他兄弟之上,可以說是韶氏三代之內最出色的子弟。
十九歲的韶懷若,以北府少主的身份,代父奉詔入朝,第一次出現在都城街頭。
少年鮮衣怒馬,披甲持戟,十里長街上,匆匆一瞥,已是驚鴻。
公子只應見畫,此中我獨知津。
寫到水窮天杪,定非塵土間人。
因緣際會,德音公主對韶懷若,一見鐘情。
輾轉反側三日,終于下定決心,跑去養(yǎng)和宮求乾興帝賜婚,讓乾興帝好一陣頭疼。
乾興帝當時的原話是,“你休要胡鬧!你未到及笄之年,難道朕讓韶氏子娶你回去,每日陪你辦家家酒嗎?”
最后還意有所指,說了一句:“韶懷若已經年近弱冠?!本桶训乱艄鞔虬l(fā)了。
一個是年輕有為的世家貴子,一個是深受恩寵的皇室公主,身份地位、品行相貌,都極其般配,乾興帝也很想促成這樁親事,只是兩個人的年齡實在太尷尬。
娶妻生子,生生不息。
韶懷若年近二十,已是可以成婚生子,做父親的年紀,可是德音公主才將十三歲,正是懵懂天真的年紀,身子都未長成,如何為人婦、為人母?
乾興帝若是裝作看不見,真的賜婚圣旨,那就有了皇室欺壓世家之嫌。
德音公主從小被乾興帝寵著,被七八個王爺兄長護著,日子過得順遂,長這么大了,這是第一次有一件事情,不能如她的意愿。
可德音公主不僅不氣餒,反而更加斗志昂揚,不停地讓人打聽北府少主的行蹤,計劃著與韶懷若偶遇。
終于有一日,讓她逮到機會。
“韶少將軍,請留步!”
剛從養(yǎng)和宮出來不久,德音公主就把人攔了下來,急不可待地拽到墻角。
韶懷若眉頭一挑,低頭瞧著德音公主拽著的那一片衣角,一抬頭就對視上一雙漆黑的大眼睛。
想起今日陛下召見,方才在養(yǎng)和宮中與自己說的話,現在又看到德音公主欲語還羞的模樣,韶懷若不由得開始期待未來的日子。
“前幾日我向父皇求賜……”
“公主殿下!”
德音公主話未說完,就被韶懷若低聲打斷,心中更著急,想要把話說完。
“少將軍你聽我說,我……”
“公主殿下!”韶懷若再一次打斷德音公主的話。
這一回,德音公主要急哭了。
韶懷若先是凝眸淺笑,繼而眉眼輕斂,從袖中抽出帕子,半蹲下來,替小姑娘拭去將落未落的眼淚,用他最溫柔的語氣,解釋道:“有些話不適合公主說,臣開口說才最合適?!?p> 聽了這話,德音公主吸吸鼻子,聲音喃喃說:“那你說?”
韶懷若輕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才慢條斯理地說:“今日陛下召見臣,問了臣許多關于北邶的瑣事,比如仲夜有無涼風,清冬可有暖陽,百姓是否都和善?”
越聽德音公主越迷茫,話題怎么拐到民生上去啦?不是要說她和他的事情嗎?
小姑娘不懂,但是韶懷若懂,這些都是陛下的一片拳拳愛女之心。
韶懷若眸光深沉,俯身靠近小姑娘的耳畔。
一句“陛下最后問臣,愿不愿娶德音公主為妻?”頓時,讓小姑娘驚得瞪大了眼睛。
小姑娘面上瞬間緋紅一片,結結巴巴好半天,才問出一句,“你、你……你是如何回的?”
心中更是忐忑不安,小鹿亂撞。
小姑娘的此時模樣,可愛至極,讓韶懷若忍不住想揉她的腦袋,只是眼下時機不對,礙于君臣之禮,韶懷若只好忍著了。
等日后有機會,一定揉個夠,韶懷若腹誹。
“臣回陛下說:公主雪玉可愛、活潑機靈、落落大方,臣能求娶公主,與公主結發(fā)為夫妻,是臣的幸事。”
郎君清冷溫潤的聲音,如涓涓細流,輕輕劃過女郎的心坎,勾得人動心動情。
一股熱氣涌上頭,德音公主覺得繼續(xù)待在這兒,她怕是要窒息了。
這是害羞了!
瞧著小姑娘提著裙擺,落荒而逃的背影,韶懷若訕訕地摸了摸鼻尖。
次日,都城的人都知道了,風度翩翩的北府少主,要求娶尚未及笄的德音公主。
都城一片嘩然,議論紛紜。
次年,三月初八的安陽城,紅綢掛滿了千門萬戶,紅妝三十里,城外桃夭爛漫繽紛,從天外而來,像是特意趕送嫁。
令人喜不自禁!
乾興帝有十三個兒子,但是女兒緣淺,攏共只得了五個女兒。
前面四個女兒都夭折了,所以德音公主出生之后,乾興帝格外的緊張,讓太醫(yī)署日夜輪流值守,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德音公主滿月為止。
南山有杞,北山有李。
樂只君子,民之父母。
樂只君子,德音不已。
南山有栲,北山有杻。
樂只君子,遐不眉壽。
樂只君子,德音是茂。
乾興帝身為君父,自然寄望子女能成為,具備各種美德的君子賢人,這就是德音公主,封號的來歷。
同時,乾興帝更希望女兒能像犀牛一樣頑強,一生遠離不測和疾病,健康長大,長命百歲,所以為德音公主取了“兕”為乳名。
德音公主幼年喪母,是乾興帝陪伴著她長大的,乾興帝對她格外的疼愛,他將自己不能給予諸皇子的舐犢之情,全部傾注在了小女兒身上。
總角之年,帶她信馬由韁,教她搭弓射箭;豆蔻年華,賜她金玉良緣,送她滿城紅妝。
“一轉眼,小兕子都已經成婚十年了?!?p> 在無數個午后,乾興帝時常想念起女兒。
看著女兒送來的家書,字里行間透露出的幸福,即便是相隔千里,遺憾不是親眼所見,乾興帝也知道,女兒在夫家過得很好。

了了皎皎
①韶家的家風,是借用明代“傳奇之家”孫氏家族的“入為孝子,出為忠臣”家風。 ②唐太宗李世民,稱呼晉陽公主:小兕(sì)子,她是唐太宗最為疼愛的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