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開學(xué)后我的課業(yè)壓力愈發(fā)的大,與其說我在雜貨店里打工,倒不如說是那是我唯一能謀的一份清凈的凈土,雜貨店的生意就像一年前那樣冷清,我不明白她還要堅持開下去的原因是什么,幾乎每月都是入不敷出。
八點還差五分鐘,我抬眼看了眼掛在墻上的鐘,像往常一樣收拾了書包準(zhǔn)備回家。北方初秋的夜里已經(jīng)有些涼意,家里如往常一樣漆黑一片,沒人在期待我的歸來,而我也早已習(xí)慣如此,只不過母親沒在她屋門外等我上交今天的工資,我有些意外。
我正準(zhǔn)備敲響他們的房門,卻聽里面在說些什么,隱約提到了我的名字,我遲疑的沒有敲下去,好奇心使我站在屋外屏住呼吸悄悄的偷聽著:
“……賠錢貨……怎么可能……她傻……大學(xué)……做夢……”
我已經(jīng)不記得我是怎么推開了門,只覺得一道晴天霹靂直擊我的頭頂,我木木的站在門外,木門“嘎吱嘎吱”的緩緩?fù)崎_,他們看向我,話音也戛然而止。我麻木的看著他們,想張嘴說些什么,又不知道還有什么我還有必要問的,就這樣冷冷的看著他們的神情從尷尬轉(zhuǎn)變?yōu)榱艘桓崩硭?dāng)然的樣子,我似乎聽到心底有什么徹底碎了的聲音,也許可以稱之為對這個家最后僅存的一些希望。
我僵硬的轉(zhuǎn)身,淚水瞬間充滿了我的眼眶,就像線斷的珠子噼里啪啦地墜落在地板上,我想它們一定苦苦等待了好久,才會現(xiàn)在迫不及待的想離開我,而我也奮力跑出了這個不再是家的地方,再回過神的時候已經(jīng)站在了雜貨店的門口,卷簾門已經(jīng)拉下了一半,里屋的燈光微微的透了出來,我用力的咬住了唇瓣,雙手緊緊地攥著衣角,我不知道自己以什么身份和立場在現(xiàn)在這個時間來打擾她,我和她只是雇主與員工的關(guān)系,除此之外無任何的交際,我也像鎮(zhèn)里的每一個人一樣抱著看笑話的心態(tài)對這個突然到訪的外鄉(xiāng)人。
可現(xiàn)如今除了這個外鄉(xiāng)人開的雜貨鋪外,我竟然想不出任何其他可以收留我的地方,不知道在店外停留了多久,雙腿逐漸被寒意沁透變得冰涼僵硬,我正打算轉(zhuǎn)身離開,卻聽到卷簾門里邊傳來的女子的聲音
“還要站到什么時候?進來吧?!?p> 我像是窘迫的被戳中了心事般,緩慢的挪動我早已僵硬的雙腿從卷簾門下迅速地鉆了進去,我狼狽的直起身,只看到她穿著一身睡袍,正坐在香煙柜后的椅子上直直的朝我看來,我被她的注視盯地極不自然的偏過頭去,氣氛陷入了一陣沉默,而她似乎也并不打算開口問我半路折返回到這里的原因,我想她是在等我主動告訴她,但我不想。
我將無處安放的視線落在了墻上的鐘,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眼見著時間走到了九點四十五,從我進來已經(jīng)過了近半小時,她早已不在傻傻的等我開口訴說我的苦事,而是靠在椅背,低下頭捧著本書看的津津有味,翹著二郎腿,抬著懸空的那只腳尖一晃一晃,似乎已經(jīng)遺忘了我的存在。
“我和家里吵架了?!蔽疫o了衣角小心的看著她,心里想著她會回應(yīng)我什么。
“噢,所以是離家出走?”她連眼神都沒施舍給我,似乎被粘在了書本里,順帶又向后翻了一頁。
我低下頭沒有回答她的問題,思緒早已飄到了千里之外,一夜之間似乎我所有的計劃都被打破,而回想起他們看著我時臉上浮現(xiàn)的那般理所當(dāng)然與肆無忌憚,更像是在嘲笑我的天真與無知。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我不知道我接下來該怎么辦,能怎么辦。或許我真的該像隔壁的阿芳一樣去電子廠工作而后草草找人嫁了了事??墒菓{什么呢?為什么我就該這樣在他們的安排下過完我的一生?可是我不聽他們的,又能去哪里呢?想到這兒我像是泄氣的皮球,我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覺到束手無策的感覺,也許這真的就是命不可違。
“我不打算在這兒干了。”我?guī)缀跏菑难揽p中擠出來的這句話,我明白這句話說出之后對我意味著什么,可我別無他法。
她翻書的手一頓,抬眼定定的看著我,問道:“為什么突然不干了?工資太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