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昶明心下一慌。
這豬仿佛有靈性,也聽懂了屠夫老婆的意思,蹄子都站不穩(wěn),差點壓在附近另一頭豬身上。
到了晚上,所有豬都睡了,前世的豬也從稻草堆里掙扎站起來。
它本想躲開其余幾只正在熟睡的豬,從兩豬之間的縫隙過去。但有一只比較壯碩的豬睡夢中翻了個身,正好把前世的豬壓在了身下。
前世的豬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硬來的話自己根本鉆不出這只肥豬的身體。它叼了根地面上鋪著的稻草,湊到肥豬的下腹部撓癢癢。
肥豬嫌癢,動了動,等恢復(fù)到原本姿勢的時候,前世的豬已經(jīng)成功逃脫了它的禁錮。前世的豬用牙齒撬開豬圈的門檻,順利地偷溜出去。
“嚯,還真是我小瞧你了,豬兄!”余昶明不忍贊嘆,他還是第一次見到有會想到要夜逃的豬。
他本以為這豬會直接逃跑,沒想到它大著膽子溜進了屠夫夫婦二人的房間。
前世的豬一路走過木桌和木床,在房間里轉(zhuǎn)了幾圈都沒找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余昶明不免好奇它冒險進來要找什么。這豬會逃跑、還會找東西,肯定不是凡物。
前世的豬打開了床邊的木柜子,取出屠夫放在里面的折扇。
它一步步摸黑走出房間,因為嘴里叼著折扇,它更加看不清眼前的路面,一個沒注意到就磕在地板上凸出來的臺階上。
前世的豬沒咬穩(wěn)折扇,掉出去好遠。它弄出太大的聲響,驚醒了熟睡中的屠夫夫婦。
屠夫妻子點燃蠟燭,看到正欲逃跑的前世豬在撿扇子,二話不說就拿起床邊放著的掃把追上去。
豬受了驚嚇,慌亂地逃出去。余昶明還是第一次見到能跑這么快的豬,甚至能跑過急了眼的兔子。
半夜時分的街道已經(jīng)過了宵禁,前看后看半個人影都沒有,空空蕩蕩的。
前世的豬沿著街道狂奔,后面跟著的是大聲嚷嚷的屠夫老婆和慢一步才跟出來的屠夫。
它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甩掉了這二人,停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到了很遠的地方。
前世的豬叼著扇子,走了幾步發(fā)現(xiàn)眼前背對著它站了個人。
從背影看這人就是早些時候來買豬肉的那個窮酸秀才,可看他的穿著服飾又不像。
這人穿著的衣服秀麗華美,腰上帶著玉配,頭上插著發(fā)簪,顯然是名家公子的打扮,一個窮秀才怎么會有這等錢財!
但余昶明很快又否決了自己此前的猜想。這人手上拿著個和他全身打扮甚是不相符的布包。
這不就是那秀才的包!
前世的豬把嘴里的扇子遞給那人。他打開扇子拍了拍,確認(rèn)沒有損壞后,又重新收回背包里。
余昶明想看看這人到底是誰。可前世的豬身高太低了,以它的視線根本看不清這人的臉。
而且他一直是站著的,就連拿扇子也只是彎腰而已,并沒有蹲下來和他對視。
這個男人在前面走,前世的豬在后面跟著他。
終于,在不知走了多遠后,前世的豬突然跑到了男人的前面,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東西,隔了好遠才停下來。
男人趕上前世的豬的步子,一把抓住它,豬的身體馬上變成了可以適應(yīng)這人懷抱的大小。
他把前世的豬抱在了懷里,臉正對著臉,低頭和它說了幾句話。
他低著頭,光線太暗,余昶明根本看不清這人的臉,也沒聽清男人說了什么,全程都像是卡頓一般,等周遭恢復(fù)原樣的時候男人的話已經(jīng)說完了。
他本想趁著男人抬頭,至少看清這人張什么樣子,自己是否認(rèn)識。
但視線聚焦在這人臉上,卻是一片模糊。
記憶像是遇到了斷崖,突然中止,而他的神識在頃刻間渙散了。
余昶明醒過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客棧的地板上,而前世記憶的體驗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他沒來得及想前世記憶里的所見所聞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聽到客棧樓上有動靜傳下來,但周圍都是一片云霧繚繞,看樣子其他人都還沒從前世的記憶里出來。
看來是前世的他作為一只豬壽命短,所以記憶也短。
但這樣推斷也不對,前世的記憶并沒有從他出生的那一刻開始進行,而是截取了幾個小片段。
如果還沒有人出來,那么樓上的人是誰呢?如果有人早他一步從前世的記憶里脫身出來了,干嘛要冒著在云霧里可能會摔傷的風(fēng)險跑到樓上呢?
他醒來的位置剛好在離樓梯不遠的地方,所以沒花費過多時間就摸到了樓梯的扶手。
他順著扶手走到二樓,張耳細(xì)聽。他不確定聲音來源到底是這兒還是三樓,于是順著樓梯又爬上一層。
樓梯在客棧正中,所以他正對著的是三樓中間房——段青卓和趙崇舟的房間。
三樓的云霧沒有底下這么多,雖然還是看不大清,但余昶明用眼光一瞥卻看到了那位頂樓客人一直緊鎖的房門被打開了。
這次他聽清楚了,聲音的來源是在他面前不遠處的正下方,二樓中間房,也就是客棧老板娘玉玲瓏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