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 往事不堪回首
韓智在大堂守護了半宿,等雞叫了三遍,天蒙蒙亮的時候,才趴在柜臺上小憩,不過怎么也睡不踏實。
正迷迷瞪瞪的時候,突然聽到一陣極輕的響動,他驀得睜開眼睛,只見陸薇竹已坐在堂下的凳子上。
藥廬的門已不知道被陸薇竹用什么方法打開了。
韓智對陸薇竹的身手甚是佩服,贊嘆道:“陸大人,要是梁知縣身邊有你這樣的好手,恐怕我現在跟玉陽道長一樣早已是一具尸體了。”
“陸大人?”陸薇竹挑了挑眉毛。
韓智笑道:“我已經看到了你的牙牌,羽林衛(wèi)千戶大人,陸薇竹?!?p> 陸薇竹愣了一下,輕聲一笑說道:“本來也沒想瞞你,我都跟你說了,我們是同行。”
“哪里是同行!”韓智有些哭笑不得:“你是正五品的大官,而我只是一個小吏吏?!?p> “職責都是相同的,你這樣的功夫,當不了多久的小吏的?!标戅敝裾f道。
韓智看著陸薇竹,常年練武,導致面頰有些微黑,但是仍然擋不住的秀麗。身材勻稱,雖穿著勁裝但仍然曲線畢露,此時笑語嫣然,更是美麗不可方物。誰也不會想到這樣一個美麗的姑娘,身法竟如此高明。他嘆口氣道:“你武功高我太多,比我官大,我是服氣的?!?p> 陸薇竹的表情有些復雜,說道:“官大也沒什么好的。有時候我倒寧愿當一個你這樣的小吏?!?p> “梁仲誠你準備怎么處理?”韓智問道。
陸薇竹擺擺手:“先不說這,我今天還有別的事情。你師母和師父呢?”
“在后院。”韓智朝身后指了指。
“走,去后院,就跟他們說有故人來訪。”陸薇竹臉上露出一股神秘的笑容。
韓智聽陸薇竹說的奇怪,忙把她請到后院,師父師娘聽到動靜早已迎了上來。
楊一慎朝陸薇竹拱了拱手,問道:“姑娘就是昨天救我徒兒性命的陸薇竹陸千戶嗎?”
楊夫人看著陸薇竹,臉色突然變得有些僵硬,一時間待在那里,只盯著陸薇竹看。
陸薇竹看到楊夫人的表情,微微一笑說道:“小女正是陸薇竹,家父名諱單一個禹字。家母刀氏?!?p> 楊一慎聽到陸薇竹自報家門,神色頓時大變。楊夫人更是捂著胸口,眼睛淚光瑩瑩閃爍,顫聲說道:“你...你是陸禹的嫡女,刀氏所生?”
“正是。”陸薇竹點點頭說道。
韓智看到陸薇竹莫名其妙報了家門,而師父師娘的反應竟如此強烈,一時有些狐疑。
只見楊夫人緊走兩步上前,右手竟摸上了陸薇竹的臉頰,她抑制住心中的激動心情,顫聲問道:“孩子,你這么大了,你母親還好嗎?”
“師娘,你認識陸大人的父母嗎?”韓智輕聲問道。他雖然已經看出來了,但是心里總覺得奇怪,畢竟自己的師父師母只是老牛灣鎮(zhèn)的一介平民。而陸薇竹一看就是京都的大戶之家。
能在羽林衛(wèi)的,大部分都是蔭封的,像陸薇竹這么年輕,又是個女子,一定是高官之后,才能當上羽林衛(wèi)的千戶。
卻見陸薇竹反手握住楊夫人的手,也甚是激動,說道:“家母一切安康,只是時常掛念小姨,家母說小姨已有大概二十年沒歸家了?!?p> 楊夫人臉上滿是慈愛之色,輕輕摩挲著陸薇竹的頭發(fā)說道:“是啊,一晃竟二十年過去了,你隨我進屋,好好說說你母親的事情?!?p> 說完兩人也不顧其他人,挽著手走進屋敘起舊來。進屋的時候陸薇竹還扭頭對楊一慎打招呼道:“小姨夫安好。”
楊一慎正在發(fā)呆,聽見陸薇竹招呼,嘴巴張了張,還沒發(fā)聲,陸薇竹已燦然一笑,進屋了。
剩下楊一慎和韓智甚是尷尬站在原地,韓智輕輕拉了拉楊一慎的衣角說道:“這是什么情況,怎么突然就認起親來,師父不和我說道說道嗎?”
楊一慎恍然不覺,似乎在回想往事,過了一會兒,才悠然一嘆道:“也罷,師父給你講一講師父師娘過去的事情吧。”
師徒倆走進韓智房中,楊一慎自倒了一杯陳年舊茶,然后一飲而盡,向韓智說起自己的陳年舊事來。
“師父本是浙江寧波人,和陸薇竹的父親陸禹是同窗。陸禹本是鴻都洛陽的一個大戶,我們自小在鴻都洛陽讀書,因此熟識。你師母姓刀,名客塔。這你是知道的。她的姐姐就是陸薇竹的親生母親。刀家在整個大鴻朝,都是鼎鼎有名的武學大家?!?p> “那師父你的家世呢?”韓智問道。
楊一慎苦笑道:“我本是個家道中落的破落子弟。只因小時候做得幾篇好文章,當時狂的不行,后得恩師看重,把我?guī)У铰尻栠M學。因此結識了陸禹,和同在恩師座下學習儒學的刀家二姐妹?!?p> 韓智聽到這里,心領神會的一笑,說道;“這樣看來你跟師母也有同窗之誼啊。想不到師父你在學堂的時候就和師母傳情了?!?p> 楊一慎瞥了韓智一眼,卻并不否認。說道:“當時我有些薄名,甚為大家所看重。刀家雖是世家,但他們看重的我才名,對我的出身并不介意。而且我與你師母情深義重,已然是分不開了。所以由恩師做媒,刀家將大女兒許配了陸禹,將小女兒許配給了我。婚禮是一起舉行的,湊了個成雙成對。當時這件事在洛陽城甚是轟動,傳為一番美談?!?p> 楊一慎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看向窗外,嘴角露著微微的笑意,似乎對那段時間的求學時光甚是懷念。
“后來呢?”韓智問道。
楊一慎的眼睛慢慢的黯淡了下來,嘆一口氣,繼續(xù)說道:“后來我們學成,我返回家鄉(xiāng)參加鄉(xiāng)試。一舉奪得第一名,中了解元。我當時年少輕狂,在考場還曾大放厥詞,說解元不算什么,接下來會元和狀元都是我的。我還記得當時我和你師娘在街上跨馬游玩,在寧波城里何等風光啊......”
韓智聽著師父遙想當年,贊嘆道:“原來師父還有這一段輝煌過往。師父師娘當年一定神氣的緊?!?p> “是啊。當時所有人都認為我不是在說大話,這一屆的狀元就算不是我,至少我也是前三甲。來我家送禮的人把我家門檻都給踏爛了,每個人說的意思都一樣:茍富貴,莫相忘?!睏钜簧髡f這段往事的時候,沒有任何飛揚的神采,反而帶著苦澀之意。
楊一慎頓了一頓,繼續(xù)說道:“當時我也是這么想的,你師母更是對我信任有加。但所謂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等我們上京趕考的時候,卻出了一個大變故?!?p> 韓智看到師父表情黯然,面帶苦澀,心里咯噔一下。看師父這個神情,他突然有點心疼眼前這個尚未不惑之年的落寞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