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yuǎn)煙空翠石明滅
侍候在一旁伶兒將此聲呼喚聽得分明,她蹲下身,對張淑妃喚道:“夫人,殿下,殿下醒了,在叫您呢!”
蘇西卻對她擠擠眼,讓她扶自己起來,輕手輕腳地下了床,給張淑妃蓋上了披風(fēng)。
伶兒攙著她去洗漱,她看看四周,不見辰砂,問道:“伶兒,辰砂呢?現(xiàn)在這個時辰,她不應(yīng)該是在殿里準(zhǔn)備著教程啊、教鞭啊之類的東西,準(zhǔn)備給我上課嗎?”
伶兒自從服侍了這主子,開始慢慢習(xí)慣她不時冒出來的一些聽不懂的話,她遣了在內(nèi)殿中一眾排開的宮女,自己給她梳洗。
伶兒等宮女們散去后,才輕道:“殿下,你昨日暈倒,夫人拿了藥瓶子里的藥丸給您吃了,可那是最后一顆了?!?p> “啊,那不行,我得出宮去找沈大夫,我可不能現(xiàn)在死,我還有很多事要做!我還要回去的!”蘇西聽了,“唿”的站了起來,卻被伶兒按了回椅上。
伶兒道:“就知道您一聽了這話會急,夫人已經(jīng)讓辰砂拿著藥瓶出宮了,讓她去找臨翊郡主和崔使君,相信以辰砂姐姐的聰明,她定會辦好的?!?p> 正說著,殿前卻吵聲喧天。
張淑妃被驚醒,床上卻不見了蘇西,以為她又到哪里去了,急急地喚道:“蘇西,蘇西,你在哪?”
“阿娘,我在這,在這……”蘇西奔至她身后,攬住了她的腰身,像哄孩子一般摟著她進(jìn)了懷里。
張淑妃以為自己聽錯了,抬起她的臉,驚喜地問道:“蘇西,你,你剛才喚我什么?”
伶兒在一旁都偷偷著捂著嘴笑,蘇西道:“阿娘,我叫您阿娘呀,不喜歡嗎?那我還是叫你夫人吧?”
“不不,就這樣,就這樣,我喜歡,蘇西,可知道我等你這一聲‘阿娘’,等了多少個日日夜夜?”張淑妃笑得眼都瞇成了一條線。
蕭子卿罵罵咧咧地進(jìn)了宮,看見張淑妃和蘇西摟在一起有說有笑,很驚奇地問道:“你們,你們這是?”
“子卿,你終于回來了,阿娘可想你了?!睆埵珏?,“子卿,剛才是你在殿前和侍衛(wèi)吵架嗎?”
“阿娘,外面的侍衛(wèi)都是怎么回事?誰要他們守著這里?”蕭子卿一說起這事就來氣,怒道。
蘇西扶著張淑妃在殿前坐下,道:“還不是那個蕭鸞,莫名奇妙,還說把我禁足在這宮內(nèi),他算什么鳥!”
張淑妃“卟哧”一聲笑了出來:“蘇西,你,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阿娘,我在太孫,哦,不是,是官家,還真有點不習(xí)慣。”蘇西道。
蕭子卿是魯莽性情,對蕭鸞更是不待見,他怒氣沖沖地抽起佩刀就要往殿外殺去。
張淑妃連忙上前想要去拉著他,才剛起身,卻見一群人簇?fù)碇掻[,氣勢洶洶地走了進(jìn)來。
蘇西還是那樣躲在了張淑妃的身后,想起昨晚蕭鸞在她耳邊喚著前世的名字,偷偷地從后面探個頭出來認(rèn)真的看了一眼蕭鸞,可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蕭鸞一把奪過蕭子卿的佩刀,問道:“怎么,廬陵王怨氣如此之大,是誰激怒你了嗎?”
“明知故問,如今正是國喪之期,您卻將淑妃和祺澩禁足于宮內(nèi),意欲何為?您難道不知道,先皇之前是如何對祺澩的嗎?”蕭子卿問。
蕭鸞卻不接他的話,徑直走至張淑妃旁,把她身后的蘇西使勁地拉了出來。
蘇西喊道:“疼!別動我!”
“來人,把殿下帶到我府里去,都說她善女紅,蘭質(zhì)蕙心,我倒要看看,究竟是風(fēng)傳還是實打?qū)嵉墓Ψ??!笔掻[對侍衛(wèi)道。
張淑妃和蕭子卿對望了一眼,眼看著蘇西就要被帶出宮去,張淑妃拉著她,哭道:“玄度啊,你怎么能這樣對你堂兄的女兒?。 ?p> “女兒?夫人,您可真當(dāng)真了嗎?這個真是您女兒嗎?您什么都不證實一下,就這樣認(rèn)了?我那堂兄也真是的,怎么就信您的片面之詞,將一個魏朝女子糊里糊涂地就認(rèn)作是女兒,還要封為公主?”蕭鸞邊笑,邊拉著蘇西的手送到侍衛(wèi)手里。
蕭子卿被激得搶下站在附近侍衛(wèi)的佩刀,沖至蕭鸞的跟前,想要和他一決生死,卻被他飛腿一踢,連刀帶人趴在了地上。
殿內(nèi)一片混亂,誰也不知道這蕭鸞打的是什么主意,蘇西就這樣被帶走了。
已奔至宮外給蘇西找大夫配藥的辰砂,問了好多人,才找到在驛館附近的那個沈大夫的醫(yī)館,可是卻大門緊鎖,根本沒有張淑妃說的什么坐堂大夫。
她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又去找了醫(yī)館的鄰居一問,才知道這沈大夫又出門采藥去了,什么時候回來也不是個定數(shù)。
辰砂望著這緊鎖的大門,眼淚嘩嘩地就流了下來,雖然她進(jìn)張淑妃的宮里不久,可主子們待她卻很是不錯,日常的恩惠不少,蘇西私下里還把自己的飾物分給她作日后出宮的嫁妝。
可是如今主子交待的事,自己卻無能為力。
辰砂在醫(yī)館面前哭得梨花帶雨,崔宣伯剛好回來經(jīng)過,見此問道:“這位小郎,你可有事?”
辰砂抬起淚眼,認(rèn)得這正是張淑妃說的魏使崔宣伯,她趕緊抹了眼淚,拉著他往驛館里走去。
崔宣伯莫名奇妙地被拉進(jìn)驛館,辰砂跪在了他跟前,道:“崔使君,我是祺澩殿下的侍女,這件事,是淑妃交待我來找您的,您看!”
說罷,對他遞上了藥瓶。
崔宣伯哪里不認(rèn)得這東西,這不正是蔣少游還在齊境時,帶著蘇西在隔壁的醫(yī)館,找的那大夫配的藥瓶嗎?
他打開瓶口往外倒了幾下,空空如也。
崔宣伯將辰砂扶起,問道:“你叫什么?”
“辰砂。”
“辰砂,這是殿下都吃完了,要找大夫重新配嗎?”
辰砂點頭道:“是是,就是這個意思?!?p> “可是那沈大夫也不知何時才回來,這可有點難辦。”崔宣伯也為難了。
臨翊騎著馬飛奔而來,下了馬后,把韁繩帥氣地一甩,還沒進(jìn)門就大聲喊道:“崔郎!崔郎!”
“別喊,我在!”崔宣伯聽見這個聲音就直發(fā)怵。
蕭賾雖然那日在蕭嶷的靈前,讓臨翊搬進(jìn)宮里去和蘇西住在一起,可她習(xí)慣了無拘無束,哪里肯進(jìn)宮,所以一拖再拖,其中大部分的原因,都是因為崔宣伯還在這間驛館內(nèi),她還可以不時地來見他。
“郡主!”辰砂對她施禮道。
“辰砂,你怎么在這里?天啊,你怎么會出宮了,崔郎,那西昌侯,蕭鸞,今日一早到了張淑妃宮中,把蘇西帶出宮了!”臨翊道。
“帶出宮去?帶去哪里了?”崔宣伯一聽急了,這蕭鸞在齊宮里的名聲可不是一般地壞,也沒聽說過他與蘇西有過什么交集啊。
崔宣伯想來想去也沒想明白,他對臨翊道:“那郡主,您在那西昌侯府中,可有認(rèn)識的人?”
臨翊搖頭,道:“沒有,這侯爺,可不與我們這些人交往,結(jié)交的那都是些重臣與親近的皇親?!?p> “比如呢?您說些名字來我聽聽,可有我相識的?”崔宣伯問道。
臨翊想想,說了一堆名字,終于有一個讓崔宣伯認(rèn)識的,那就是始安王蕭遙光。
蕭遙光,蕭鸞的親侄兒,先天跛腳,始安靖王蕭鳳之子。蕭鳳去世后,齊高帝蕭道成認(rèn)為蕭遙光不堪奉拜祭祀,想讓蕭遙光的弟弟襲爵,后經(jīng)齊武帝勸諫,才由蕭遙光襲爵。
崔宣伯與臨翊騎了馬,前往始安王府,兩人都不知道,這去一趟會有什么結(jié)果,都沒個準(zhǔn)數(shù)。
敲開了始安王府門,遞了門帖,王府仆人將兩人迎了進(jìn)去,蕭遙光一人坐在前廳里悠哉悠哉的喝著茶。
崔宣伯對他施禮道:“見過始安王?!?p> 臨翊道:“阿兄,臨翊有禮?!?p> “嗯?臨翊可是稀客呀,今日吹的是什么風(fēng)?你怎么來這里了?崔使君,你又是怎么和臨翊一起來了?”蕭遙光抬起眼皮道。
崔宣伯正要說話,被臨翊拉著,她道:“阿兄,我本來想著今日搬進(jìn)宮里去和祺澩殿下住,哪知進(jìn)了宮才知道,今日一早,西昌侯便把殿下帶進(jìn)了府中去,不知這祺澩殿下是犯了何罪?”
“哦?話可不是這么說的,我可是聽說西昌侯的女兒將嫁,聽聞這祺澩殿下的女紅繡工可是天下一絕,只是請她到府中,教教他們而已,哪有臨翊你說得這般?!笔掃b光放下茶杯道。
“可我剛剛?cè)ミ^西昌侯府,府前侍衛(wèi)二話不說就把我趕出門來,這是為何?如果不是抓進(jìn)去,現(xiàn)在已是日中,緣何不把她帶回宮里去?她身體不好……”
臨翊的話還沒說完,就已經(jīng)被蕭遙光打斷話。
“臨翊,你這話說得,大家都是一家人,哪來的抓不抓,這要是傳出去,可是有辱皇室尊嚴(yán),殿下教個繡工繡個嫁裙,哪能這么快就好了的?放心吧,好歹是個公主,哪能說抓就抓?對嗎?快回去吧,沒事!”蕭遙光走至臨翊身邊,搭著她的手安慰道。
崔宣伯忍不住了,從深衣處取出了一支玉簪,正是蔣少游臨走之前,交給他的物什,告誡他,如若蘇西在齊宮內(nèi)有何不測,定要用一些物什來游說賄賂。
他遞給蕭遙光,道:“殿下,下官聽聞殿下有一愛妾,名喚阮娘子,美若天仙,不知這玉簪是否襯得起她的容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