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中的舞姬、樂師,還有正在喝得酣暢淋漓的蕭昭業(yè),看見站在門外緊皺眉頭的蕭鸞,和那被他嚇得沖進殿內跌倒的蘇西,都似乎被按下了暫停鍵一般。
蕭鸞走至蘇西身邊,俯下身,伸出手,在旁人看來似是將她扶起,實則低下頭,附在她的耳邊,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來,我既是顧命大臣,如若你擋我道,應該知道我會干些什么!”
蘇西聽得既恐懼,又悲憤,她硬是想甩開蕭鸞緊抓著她的手,蕭鸞卻抓得越緊。
她朝蕭昭業(yè)大聲喊道:“法身,你,你快過來幫幫我!”
蕭昭業(yè)的妻子何婧英卻拉著他不讓他前去,蕭鸞又附耳道:“既然你那位白撿來的阿耶死了,這宮中,還會有誰是你的救星!”
“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對我!我,我,我和你根本八桿子都打不著……”蘇西怒道。
這蕭鸞還是將她拉至身旁,男人的吐息令她十分不舒服,他道:“Shirely,你是這個名字是嗎?”
“你!你是誰!”蘇西猛然聽見這個前世的名字,她驚得石化。
“哈哈,來人,把祺澩殿下帶回宮里去,沒有我的允許,不得出宮門半步!”蕭鸞喊道。
蘇西被侍衛(wèi)夾著出了東宮,送上了四人步輦,左右夾著她回了張淑妃的宮前。
等她下了輦車,侍衛(wèi)們守在宮門,并道:“殿下早些歇息,我等均在此侯旨?!?p> 蘇西還是恍惚著,剛才蕭鸞的那個聲音,還在回響,天啊,為什么他會知道我的名字,發(fā)音還很標準,難不成,他,他也是穿越過來的嗎?
伶兒才從東宮趕了回來,瞅見宮前的諸多侍衛(wèi),趕緊進了宮門,趕上了蘇西的腳步,問道:“殿下,您怎么就回來了呢?還有宮前的那些侍衛(wèi),為什么要守著這里?”
“我被蕭鸞禁足了……”蘇西低沉著聲音道,剛說完,身子就軟倒在伶兒身上。
伶兒急了,什么禮儀都不管不顧了,朝殿內大喊道:“夫人,夫人,來人吶,殿下,殿下又暈過去啦!”
齊雪的電話在響個不停,屏幕上顯示的,是王千馳,他按照齊雪發(fā)的地址,打了的士來到了別墅前。
和齊雪一樣,這別墅也是烏燈瞎火,王千馳朝著門內看了好久,什么人氣都沒有,他只得給她打電話,哪知這小妮子卻一個電話都不接。
齊雪終于被電話的鈴聲震醒,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伏著的枕頭,早已濕了一片,淚漬印在上面,似形成了夢中那個自己右肩上的那朵花形胎記。
她擦了擦眼,拿起電話,哽咽著回撥給教授:“教授,您來了嗎?”
“Shirely,你可擔心死我了,你在哪里?怎么你給我的這個地址,是沒錯了呀,怎么一盞燈都沒有……”
“哦,對不起,我……我給您開門……”齊雪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卻因坐了太久,一時供血不足,又重重地跌了下去。
王千馳分明在電話中聽得“啪”的一聲,他急得在門前大喊道:“Shirely,Shirely……唉,你……”
已近深夜,鄰居聽得這大喊大叫的聲音,紛紛亮了燈,甚至還有人探出頭來看熱鬧。
有一個男子,披了衣服,開門出來,問道:“這位先生,請問需要幫助嗎?”
“我,啊,不,請問您認識住在這里的那個蔣醫(yī)生嗎?您可有他的電話?”王千馳急問道。
男子搖頭,說:“這屋子才剛裝修完,那屋主我們都沒見過完,而且他都很晚才回家亮燈,早上也不見他出門?!?p> “這里,有物管嗎?不行,里面有我一個學生,她身體不大好,打電話好久都不接,剛接通了又不說話……”王千馳急得直跺腳。
“教授,教授,我沒事,等我一下……”電話傳來齊雪虛弱的聲音。
“Shirely,你真的沒事嗎?要不我?guī)闳メt(yī)院吧?”王千馳對電話那頭問道,還不忘對那男子鞠躬道謝。
齊雪掙扎著站了起來,然而暈睡之前所看到的那些字畫,石雕,已經不見了蹤影。
她不敢置信,趕緊揉揉眼睛,卻是真的如此,墻上空空如也,桌上也只有古式的文房四寶,墨硯似乎還未完全干透,小狼毫靠在墨硯上,筆尖準確無誤地對著自己。
王千馳在門前還未等到她開門,又在電話中喊道:“Shirely,你,你趕緊開門,是想急死老師嗎!”
她沿著樓梯扶手走下樓,樓道上的那些畫,也一概消失不見,如果不是有密碼鎖,她會覺得,這里在她昏睡之前,進小偷了。
她踉踉蹌蹌地到了大門前,給王千馳開了門,見到他,她的眼淚又下來了。
王千馳莫名奇妙地扶著她進門,齊雪說:“對不起,教授,讓您擔心了?!?p> “知道就好,這么多電話不接,這,這屋子怎么這樣?”
“我也不知道,一樓就是這樣的毛坯,上二樓去吧?!?p> 兩人上了二樓,王千馳道:“這可真是別有洞天,蔣醫(yī)生這品味,真是令人難以捉摸?!?p> “可是Shirely,你一個人深夜來這里,就不怕嗎!”王千馳扶著她坐在沙發(fā)上,問道。
齊雪抬起那腫泡的眼:“教授,還記得我和你說過,在夢里,我去了北魏嗎?呵呵,還真是令人難以至信呢,是嗎?”
“Shirely,你又開始說胡話了,蔣醫(yī)生和我說了你的情況,說你這只是因為……”
“不,教授,我剛剛進來的時候,這樓道掛滿了早已失傳的畫,還有三樓,我?guī)ト龢?,那里還有我們去云岡看到的雕刻在墻上的石雕……”齊雪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Shirely,夢,是一種受壓抑的愿望經過偽裝后的滿足,也許是老師對你,有著太強烈的讓你成功、讓你出名的愿望,所以你才會有類似‘走火入魔’的夢境,對不起,Shirely?!蓖跚яY撫著她的頭,安慰道。
齊雪聽了,在他懷里拼命地搖頭:“不,教授,這真的不是夢,我,我似乎在經歷著前世,都說世道輪回,難不成,我以前真的是北魏人嗎?他,蔣建言,對,我有他的電話,剛才,剛才我還給他打電話來著……”
說完這話的齊雪,在屋子里搜尋著自己的電話,終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電話。
開了鎖,找到那個號碼,就撥了過去。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候再撥……Sorry……”
“怎么會這樣,剛才還打得通的!我,我再打一次!”齊雪慌亂著,電話卻被王千馳一把奪過。
他吼道:“夠了,Shirely,你不要再這樣了,你現(xiàn)在這個樣子,真的看得老師很心疼,你的事業(yè)才剛剛起步,怎么能因為這些什么夢境的事情,嚴重影響了你自己!你別忘了,你還有姨媽,還有夏桐,你還沒結婚,還沒和心愛的人去環(huán)游世界……”
王千馳話還沒說完,不出意外的,齊雪倒下了。
蘇西被手忙腳亂的內侍抬上了床榻,張淑妃從她妝龕上的抽屜中,取出她平時交待好的那瓶沈大夫給她配的藥丸,就著水就給她沖了下去。
這已經是最后一顆,如果她再暈過去,這該如何是好?
張淑妃想了想,對辰砂道:“辰砂,你是先帝遣來給蘇西做侍女的,對嗎?”
辰砂躬身道:“是,夫人有何吩咐?”
“你來這宮中也久了,知道殿下這身子并不好,宮里的太醫(yī)也對殿下的病束手無策,只能靠日常的藥膳補著,可是也不知何時會再這樣?!?p> “這里有一個小瓶子,殿下入宮后說,是她的救命之藥,但卻是宮外大夫所配制。這大夫據(jù)說是居住在魏朝驛館附近,現(xiàn)在我等被禁足于此,也就只能你能出去了。”
“你拿著這瓶子,出宮去找魏使崔宣伯,還有臨翊郡主,一定要找到那個沈大夫,煩請他再為殿下配上幾劑藥丸進宮里來?!?p> 辰砂為難道:“這,為何我就能出宮?我已經是您宮里的人了呀!”
“不,你之前就侍奉于先帝深宮之中,侍衛(wèi)們多半不認得你,先帝讓你過來我這里,就是看得你聰明,想必,你有辦法可以出去的,對嗎?”張淑妃見她為難,知道她心比天高,便說了些激她的話。
果然,這辰砂對她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辰砂定不負夫人之意,那我去了?!?p> “慢著,把這拿出宮去典了,也不知這沈大夫的診金是多少,總之,雙倍奉上,只求能把藥丸配回來?!睆埵珏鷱念^上取下一支簪子,遞給了她。
辰砂只得步履匆匆地回內殿,換了身內侍衣裳,束了冠,往殿門外走去,侍衛(wèi)們只對她問了幾句,便放行而去。
張淑妃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回到了蘇西的榻前,撫著她的臉,道:“兒啊,你可不要再嚇阿娘了,好嗎?”
翌日,蘇西才恍悠悠醒了過來,她一睜眼,還是這個熟悉的大殿,還是熟悉的那些人,還有趴在床邊的那個張淑妃,她在這穿越后的第二個阿娘。
她嘆了口氣,摸著張淑妃的手,輕喚道:“阿娘!”